蒙哥还活着,这就意味着忽必烈暂时当不了天子,只能安安心心地做他的伐宋前锋,攻城掠地,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军事行动上,给予宋人以最残酷的打击。
四川也是中原地区的屏障门户,天府国库。
此地一失,再加上此前忽必烈已经攻灭大理段氏,则蒙古大军可以形成多面夹击之势,毫无阻挡地寇兵移向,大杀四方,兵锋焰焰,危及京湖地区和临安。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
在实际操作中,因为蒙古眼下还是以骑兵为主力,水军过于弱小,完全无法胜任在江南的湖泊川流与山岭盆地之间打仗。
所以,他们在用近两年的时间,打下川蜀、重庆之后,就不得不暂缓出征的步伐,开始大批次招揽宋人降将,组建水师。
但不管怎么说,四川之地的陷落意味着南宋丢掉了最重要的军事基地和赋税来源,已经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而蒙古的国力却增长了一大截。
此消彼长之下,覆灭仅是时间问题。
南宋君臣们还在偏安一隅,笙箫歌舞,宋理宗依旧快活地做着他的青楼天子,忙于带歌妓入宫私会,浑然不知灭国大难即将在数年内到来。
丞相贾似道只手遮天,扣下了绝大多数军报,告诉所有人,今日无事,还愣着干啥,接着奏乐接着舞!
四川平定之后,蒙哥在此地设立两川经抚院,令吕布管辖川地,并封王坚为副使,治下方的成都守将元帅纽璘、万户暗都剌、部将术速忽里等一干高官。
这些人打仗确实有点本事,但谈到战事善后与治理,那简直就是一窍不通。
陈宫开着视频,有时都忍不住感叹,自家主公已经算是天选的铁憨憨了,但比起这群蒙古人,竟又显得十分明智清醒!
果然,凡事都得靠对比,人也一样!
吕布虽然没有什么好点子,但他非常擅长抄作业。
上一个副本里面,岳飞北伐打下了大片的土地之后是怎么操作的,他就怎么操作,一套照搬过来。
岳飞对百姓秋毫无犯,他也严令勒制蒙古大军四处劫掠,杀了一批以为好日子来了,想要趁机扫荡的士兵,大军由是收敛,不敢再四处作乱。
岳飞劝课农桑,廓清区宇,镇定生民,吕布也把这一套流程照搬过来,反正就是让百姓们各回各家,该干啥干啥,恢复自己的战前生活。
吕布还照抄了岳家军的训练法,将他们整合成若干小队练兵。
每日搞小队比赛,将光荣榜悬在城头,以汉蒙两种文字记载,胜者必有赏,败者自是大感面上无光,从此如打鸡血,纷纷内卷了起来。
吕布趁机遴选其中表现出色者,优中取优,准备组建一支异时空版本的并州铁骑。
陈宫看到这里,觉得这一波抄作业,算是初步过关了。
就是还有一个问题,这群蒙古大军驻守川地,最近没有战役要打,成天无所事事闲得发慌,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陈宫灵机一动:“何不让他们轮流值班,进入民间防戍,凡遇见什么豪强欺人、盗贼四起、流寇纷争之事,通通一应解决。”
吕布虽觉得很有道理,但他深知手底下这帮人的秉性,扶额叹气说:“这等无利可图的公益之事,他们如何肯做?”
陈宫微笑着说:“若是有世家大族牵扯其中,理当做一做劫富济贫之事,具体怎么操作,明公可以参考明世祖陛下。”
吕布顿时眼睛一亮。
“不愧是公台啊”,他大声夸赞道,“好一招妙计!”
蒙古大军立刻就被分配到了四川境内的各个城池,派专人掌管军纪,日夜轮班,四处巡逻。
一开始,百姓见到蒙军被坚执锐,在城中乱晃巡逻,心中难免慌张。
幸而副使王坚特别靠谱,钓鱼城坚守多年,屡次挫败蒙军进攻,在川蜀之地威望甚高,由他出面安抚各地,所到之处,人心尽皆安定。
四川当地,多有豪强世族凭依山势,建立堡垒和军事基地,据险自固,下辖周围的农庄、佃户、部曲,俨然便是一个个独立的小王国。
这些存在十分不利于吕布在当地的统治,很快就被蒙古大军们一拥而上,扫荡干净。
所得钱财可抵当地官府若干年赋税,还绰绰有余,吕布手一挥,索性宣布本年乃辞旧迎新之际,免除境内所有百姓赋税!
百姓自是欢呼雀跃,蒙古大军在抄家过程中,个个赚得盆满钵满,高呼元帅英明,吕布因为蜀地经营有方,得到了一大批未来角逐天下的战马钱粮,也是高兴不已。
只有极少数确无劣迹、丹心义烈的当地豪强,保留了下来,但也已经被吕布这一套恩威并施的组合拳吓破了胆,不得不归心效命。
很快,川地就在这般乱后初定的欢快气氛中,迎来了新年。
观众们见吕布如今没有去前线打仗,反而留在后方搞善后工作,心中颇觉怪异。
温侯老哥,你人设崩了!
但转念一想,这样发展才是最合理的。
之前已经有了很多高分挑战者,提供了许多先进经验,吕布等于是站在了前人建好的山峰上看世界,眼界自然更为宽广开阔。
再者,吕布现在的目标是成为天子,自然就该以帝王的标准进行要求,总不能还搞从前那一套军阀作风吧。
人都是会成长的!
一个勇冠三军、所向披靡的飞将停留在了过去,一个正在走向合格帝王预备役的吕布站起来了!
吕布见了观众们在天幕上的夸奖,一下神采飞扬,洒然拱手,笑语晏晏:“各位谬赞!这么会说话,何不再来几句?”
对此,陈宫表示,我信了你的邪。
他这边忙于坚守下邳城,抵御曹操一波又一波的猛攻,可谓是焦头烂额。
若非此前天幕揭示出曹操进攻下邳的整个过程,什么攻东门,决泗沂之水的,城中众人早就对应做好了防备,只怕早就被曹操大军扫平了。
饶是如此,现在的情况也非常不乐观。
陈宫忙得不眠不休,恨不能把自己掰成几半用。
一边要守城,四处对城防查缺补漏,一边还要写长篇大论给吕布在四川搞基建,同时还得照着此前的参赛者笔记,狂补背景资料,帮吕布做接下来的进一步谋划。
生产队的驴都比他轻松百倍!
……
新年一过,吕布在四川院抚使的位置上还没坐热,就被老皇帝蒙哥召唤到了前线夔州城下。
他本以为有什么紧急军情,不料到了那里,却发现蒙古大军正在漫山遍野地扎营,围而不攻,一连续多日未发一炮,不知作何打算。
他到的时候,蒙哥正在军帐中看一卷江南的地方舆图,目光如电,直欲刺破纸面。
一抬头,望见吕布:“吾儿来了,同朕出去走走。”
吕布不明所以,冲他拱了拱手:“好。”
二人当即一前一后,在这崎岖的山道上飞奔而过,一路但闻江水滔滔,摧枯拉朽地呼啸,在高崖之下奔腾不息,来去如风,最终不知停在了何方。
蒙哥铁马戎装,高踞山巅,挥鞭指向下方湍急不息的江流,江流尽处,赫然有一方雄伟的高城巍巍盘踞,森森如悬。
“如此大好河山,若不能在有生之年尽纳,实在是一桩憾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实在是平淡至极,不见有丝毫慨然立誓的激昂之态。
正因平淡,所以更显现出一种不容置疑、压倒一切的壮志豪情。
就仿佛他知道,这天下注定要在他手中统一,前方不管遇上何等敌人,都注定要被蒙古大军的铁蹄碾碎,化作尘埃烟絮,一切的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理应如此。
吕布立在高崖之上,遥望江水奔流,也觉心中豪气陡生:“不错,这江山合该被我……”
说到半截,想起蒙哥还在这里,便改了改台词:“被我辈握于掌中!”
“尔等小辈,有志向是好的”,蒙哥看了他一眼,一双鹰眸如利刃般神光凛凛,“但也须知,这天下来之不易,前方尚有一重重难关堪比登天。”
吕布昂首道:“管他什么难关,我皆以力破之,没有什么是无法攻克的!”
他对着远处的夔州城,作指点江山之态:“此处就是夔州城,雄关一破,我大军立时可顺大江入荆襄,阻断淮水,切其命脉,于上游时间宽裕地招募水军,而无后顾之忧。水师一成,届时攻灭南国,易如反掌耳!”
“吾儿说得甚是”,蒙哥赞许地说了一句,随即却话锋一转,“只是这许多时候,打江山的最大阻力,还是来源于内部。”
吕布一怔。
蒙哥冷视着他,虎目含威,字字铿锵有力地沉声道:“朕这次让你当进攻主将,你若能打下夔州,证明自己的大战能力,就让你取代朕那弟弟,成为东路攻宋军的统帅。”
吕布:???
啥玩意,他没听错吧,天下竟有这等好事?
吕布看向视频那头,见陈宫也是一脸错愕,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出,当下出言试探道:“义父想让我取代哪一位叔父?”
蒙哥冷冷道:“当然是朕的好四弟忽必烈了。朕在钓鱼城下鏖战许久,未见他拨一兵一卒来援,而今又若干时间过去,依旧寸功未立,分明是在养寇自重,图谋帝位!如此行径,朕安能轻易放过他?”
吕布:“……”
有没有一种可能,忽必烈狗贼不是在养寇自重,而是他确实打不动如今的南宋?
南宋再弱,至少还有江河湖海的天险可守,忽必烈手下都是北方人,初来乍到,骤然从骑兵改练水师,怎么可能斗得过当地兵将啊。
不过,蒙哥和忽必烈闹得越僵,对他越有利。
吕布当即握紧了拳头,假惺惺地为忽必烈说了很多好话。
什么“四叔父(忽必烈:???呕,你叫我什么???)与义父乃是亲兄弟,互相依赖,视如臂助,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什么“四叔父军事能力强悍,义父不可在此大军远征关头临阵换帅,自乱阵脚,否则我大军势必一泻千里”,又是什么“义父不见窝阔台皇帝与先王(拖雷)之事乎”。
主打的就是一个火上浇油。
天幕前的观众们:“……”
救命,他是怎么做到每个字都义正言辞,实际上却每个字都在挑拨离间的?
「互相依赖,视如臂助」、「否则我大军势必一泻千里」、「不见先王之事乎」。
咋滴,你意思是说朕离了忽必烈还不行了,而且朕不如先皇远甚?
这他娘的搁哪个帝王身上能受得了啊!
听了别说对忽必烈改观,当场杀人的心都有了!
蒙哥一开始还耐心听着,到最后脸色愈发沉郁难看,蓦然一声暴喝:“够了!”
吕布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大声道:“义父且听我一言,四叔父乃国之基石,必不可少,万万不可妄动!儿才华短浅,能力鄙陋,不敢当东路军统帅之大任,请义父立刻收回成命——”
蒙哥勃然大怒,真真是被「国之基石,必不可少」几个字完全戳中了心事,当即拔出弯刀,一把架在他脖子上:“住嘴!”
吕布声嘶力竭,喊得更大声了:“儿誓死为义父,为蒙古帝国尽忠,不愿看义父的江山宏图毁于一旦,即便今日横死当场,也要在死前劝告义父,即刻收回成命,让四叔父继续主持灭宋大业!”
言毕,主动就要往刀锋上撞。
蒙哥震惊不已,立刻收回了刀锋,长叹一声道:“朕自知你忠心耿耿,何苦如此!”
吕布回想了一下以前大耳贼是如何演戏的,当下宛如刘备附体,挤出了数滴鳄鱼眼泪,作潸然欲泣状:
“义父既知我尽忠,为何不知四叔父的衷心,无端怀疑帝国忠臣!义父之举一经传出,旁人会觉得义父连亲兄弟都要阋墙谇帚,怎能不让文武国士尽皆寒心!”
蒙哥听到他这番论调,顿感烦躁,但转念想到吕布是自己唯一的义子,言行也都是站在他这边考虑的,心中又不禁生出了一丝感动。
他考虑了一番,将此事的个中缘由从头向吕布道来:“此事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