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消极防御的一个典型代表了。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进一步瓦解城内守军的斗志,陆秀夫给忻都大王送了一封信。
大名府毕竟是他给张世杰选定的未来登基建元之后的陪都,最好是不费一兵一卒陷落,尽量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损伤。
忻都大王见信惨然色变,两股战战,冷汗涔涔,许久方止。
第二日一早就打开城门,带着一众官员拜于道边,恭恭敬敬地献上了剑符印信,请求投诚。
“识时务者为俊杰,臣愿为张王效力,倒戈卸甲,驱策中原,定叫忽必烈狗贼以命来偿。”
进城之后,陆秀夫前去安抚百姓,完成各项交接,忙碌许久,就没个停歇时。
霍去病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截住他,好奇地问:“你在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陆秀夫微笑道:“无非也就是陈明利弊一番,告诉他如果不降,会死得很难看。”
“如此之简单?”霍去病满脸惊讶,“我不信,君实你每走一步都要算一百步,肯定之前就做好了周全的筹谋。快说快说,你究竟是怎么坑人的,快告诉我吧。”
陆秀夫唇角微弯,眸中漾开一点明净如霁月流岚般的笑意:“去病这么理解倒也没错,说来这事还得多谢谢你。”
之前,霍去病为了避免发生自家人打自家人的事情,给他传信,将三十位参赛者的信息尽数告知,只是略去了副本参赛一事,声称都是他拉来的帮手。
陆秀夫立即与众人接洽,尽皆纳为己用,恰如其分地放入了定鼎江山的计划宏图中,四处布局落子。
他以江山为弈,独立在千秋山河中翻云覆雨,伶仃指节轻轻一叩,犹胜过金戈铁马厮杀的十万雄兵。
如此多的武庙参赛者,看似将星云集,阵容璀璨,谁手底下没个大胜灭国的战绩,仿佛就算一路横推也能把蒙元推平了,但真正组合在一起才发现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绝大多数名将的战斗风格根本不相容。
譬如,白衣兵仙陈庆之这种擅长水路进攻、小股突破的将领,和苏定方这种善用山峰地形、弓刀一致对外、步兵出奇制胜的将领,那明显就不是一路人。
更别提还有桓温这种打架不行,政治操作最强,喜欢虚张声势的耀武扬威型名将,以及韦孝宽这种别的不行,但是最擅长苟,从头苟到尾,逃跑第一名,一边跑还要一边恶心一下敌手的名将。
这群人一起干活……光想想就是噩梦啊,会整天大打出手,既分高下,也决生死的吧。
好在陆秀夫特别擅长这个,处理得妥帖备至。
一路行来,堪称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将每个人都放在了最合适的位置上,得到了最大功效的发挥作用。
有在北方草原平川,渡过金山河,直接率领骑兵和蒙元铁骑硬碰硬,展开激烈角逐的,比如苏定方。
有自水路北上,偷偷摸摸绕到大后方渗透,来一波神兵天降的,比如陈庆之。
有在宾州等蛮荒之地平定内乱,和当地土司少数民族交涉,去除割据政权,镇压全境的,比如狄青。
还有留在江南水乡安抚百姓,努力发展一下民生教育,充实仓廪,劝务农桑,修缮宫室的,比如陈蒨。
反正每个人都散落在国境各处,被安排到了最合适的任务,一块块拼图合起,便从支离破碎的版图变成了完整的万里江山。
众人看见安排都惊呆了,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天呐,陆君实就是我们的再世知己吧,他怎么这么懂我们,怎么会知道我正打算去这样做?
还等什么,赶紧冲鸭!
陆秀夫彻底预判了名将们的预判,这波不知高出了多少,直接站在了大气层。
正是因他的谋划,义军才能如此势如破竹,以一种狂扫落叶的速度平定诸城镇,很快打过了黄河,径趋京师,古来夺取天下未见有如此神速者。
众人几番合作下来,最大的感觉就是,给小陆相公打工真是太愉快了。
他怎么能如此之好,温柔亲近,如沐春风,都还没表达什么他就已经猜出了我们的需求,并且采取了行动。
诸如粮草运输、辎重支援,不同部之间的彼此策应和配合,等等诸事,都安排得妥妥的,完全不拥有任何后顾之忧。
感觉还能再战一百年!
而且小陆相公还是个全才,仿佛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擅长的,居中筹措,掌控全局,内统公卿一应事务,德施仁政镇静城邑,外平叛乱周济军需,出谋划策击敌制胜——简直就是个完美的人好吧!
江南百姓,民夫士女,六军将士,黎庶高门,无有不叹服者。
这也让本来摇摆不定、甚至有自立倾向的一部分参赛者,譬如桓温和陈文帝陈蒨,最终都倒向了张世杰阵营。
他们觉得有陆秀夫在,天下的最终归属已经很明显了,此时不站队,更待何时啊?
进来参赛的各位都经过擂台赛的激烈选拔,皆非庸才,深知这种江山鼎革、改朝换代之事,最忌讳的就是摇摆不定,各自为战,陷入了无谓的内斗消耗之中。
譬如某南明。
三帝一王打生打死,内战内行,外战外行,本就薄弱的兵力尽数折损于内讧,最后硬生生打成了“双龙逝,一鸿灭”,清军一来就输得惨不忍睹。
万朝谁人听了不说一句老六,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引以为戒。
众人为了提高任务完成度,必须完成一统天下,假如各自分属不同阵营的话,只会大大减缓这个进程,让最终分数十分难看。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所有人都不想看见的。
陈蒨等人之前之所以在沉吟,未曾落子,就是觉得张世杰虽然武力值够了,但因为出身太低,庙堂历练和为政经验还差太多,未必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古来能有几个帝王从最微末之中崛起,最后真正成为了一代圣天子的?
也就是宋祖刘裕,还有明太祖吧。
陈蒨自己也是当帝王的,也算得上治世明君,知道其中难度之剧如同登天,始终就在踌躇。直到观察了这么久陆秀夫的表现,终于下定决心前来投靠。
这波稳赢,必须赶紧上车!
桓温比他倒戈得更快,论打仗他都打不过张世杰,一开始就没了争雄之心,迅速站在了张王的旗帜之下。
就这样,所有参赛者都被陆秀夫安排得明明白白,就连苻坚版本的太子真金也不例外。
忽必烈做梦也没有想到,平北政权最深的内应,居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动。
……
经过之前的努力,蒙元帝国现在虽然还剩偌大的版图,远大于己方,却已经是被插了无数钉子四处隔断。
关中、河北、京畿、漠北等地的各方蒙元大将全部都被孤立,只能各自为战,而无法形成同气连枝的呼应之势。
加上忽必烈为了提防官军作乱,又搞了一套让大军分屯江河南北,遇征伐则遣之的操作,队伍七零八落,这就给了本方逐个击破的机会。
陆秀夫让李庭芝自淮南大野泽出师郓城,因此,张世杰在平定汴州之后,才得以迅速腾出手来大名府会师。
陈蒨将百姓护送南下,需要回建康城筹谋粮饷,完成通过大运河切入临沂段的粮食运输,文天祥正在那里攻打山东东西道宣府。
严格来说,他这一路过江北取山东青州的虽然人数占优,兼之身负扼守黄河要冲,把控全局战线的重任,但并非真正主力,于谦从沂州北上进攻济宁的那一路才是。
于谦表面上是从东平路、东昌路沿途厮杀过去,一路惊心动魄,杀机四伏。
然而,在这个倒流时空的元末,他作为故明救时宰相,在朝野郡邑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大捷数场后,山川震荡,所到之处众多元朝平章、兵马元帅等无不归心,望风而降。
数十日内,连下寿光等二十余县,一面抚恤居民,概定勿犯,由是山东遂定。
元军大将来阿八赤阵亡,镇南王、忽必烈第九子脱欢因畏葸胆怯,不战而逃,弃城仓惶离蹿。其人魂不守舍地回归大都后,被暴怒的忽必烈当庭仗杀,死相极为惨烈,血肉横飞,在庙堂上洒得到处都是。
禁宫喋血的刺激景象,确实有效震慑住了一批心怀异动的蒙元贵族,暂时不敢动弹,但也在众人心中埋下了更深的种子。
以忽必烈之刻薄寡恩,行事做绝毫无底线,亲信如阿合马、血缘如亲子尚且难以幸免,何况是我们?
如今风雨飘摇,眼看大元这艘破船就要沉了,何苦绑在这条船上玉石俱焚?
一时间,前来接洽陆秀夫的各方势力多了数十倍,皆是在争先恐后准备卖国,将一个政权卖与下一家,争取来个好价钱的。
此刻,陆秀夫微笑着告诉霍去病:“忻都的父祖蒙元亲王都给我写了信,我模仿他们的字迹写了一封劝降家书。”
霍去病恍然大悟:“然后你就诈了忻都一把,他果然降了。可是,忻都等会联系家人发现了怎么办?”
“那不是更好么”,陆秀夫的神色十分平静,云淡风轻地说,“大名府已陷,他全家万难辞咎,不能见容于忽必烈,只能将错就错,继续为我们奔走驱策。若不能为旧朝死节之士,就只能当新朝冲锋之刃。”
“忻都全家都在上都哈拉和林,苏定方将军一支孤军,又值天寒地冻,粮草难以为继,正好让忻都全家做个内应,以便让苏将军速战速决。”
忻都的父祖虽然有意投诚,言辞却十分傲慢,行文之间俨然对张世杰这个堕民出身的领袖万分鄙夷,洋溢着一种“本王肯降尊纡贵搭理你,是尔等荣幸”的狂妄,更是把条件开到了天上去。
陆秀夫见他们如此拎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就随手坑了一把。
现在忻都全家都在胆战心惊,生怕忽必烈的处死令不知什么时候传过来,又想着这段时间朝堂上的血流成河,一咬牙,只能倒戈加入张王阵营,一条道走到黑了。
他们简直是欲哭无泪!
先前大名府攥在手中,投诚还能摆姿态、谈条件,现在就算打白工人家也不一定肯收,别提有多惨了!
他们作为哈拉和林城探马赤军的一支首领,疯狂向新朝展现着自己的诚意,虽然不足以直接开城迎敌,却是暗中搞了无数小动作,帮助苏定方赶紧打进来。
陆秀夫语气沉静,立在萧瑟的天风深处说:“依照苏将军的能力,新年之后过不了几日,上都陷落的战报便会送到。”
霍去病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不得不佩服他对人心的把控实在是妙到毫巅。
此刻,一名毛绒绒的小老虎举着提示牌从旁边路过。
霍去病扫了一眼,连忙道:“对了,君实,我的小画本呢,这是我的新朋友李来亨,他也想要小画本。”
“临国公好”,陆秀夫轻笑着一拱手,腕底流动着一线天光落晖,晶莹如玉,“久仰了。”
小老虎无比高兴地看着他,美滋滋地转了一个圈,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久仰」呢。
“谢谢君实!”
小老虎使劲眨了眨眼,疯狂暗示,希望陆秀夫可以夸夸他。现在可是开着视频的,要让陛下和晋王也听一听,他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人。
陆秀夫见他脑袋上有一簇呆毛迎风招展,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就抬手轻轻抚了一下,帮他按了回去。
小老虎一下子瞪大眼,好温柔啊,是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
满脸期待地望着陆秀夫说:“军师大人,丞相,再来几下吧。”
陆秀夫颇觉好笑,见他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便伸出手,指尖清透微凉,优待一点关河霜雪、寒星寥落的寒意。
小老虎立刻凑过来,在他掌心毛绒绒地一通乱蹭,头发都飞起来了,看起来是真的很快乐。
霍去病一转头,将目光投向了自家舅舅,大声说:“舅舅,我——也——要!”
卫青:啊这,这是什么小孩子之间奇奇怪怪的好胜心。
他把自家外甥拎过来,直接拆开头发,绑了两个小啾啾,而后拿出一面铜镜照给霍去病看,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直接一步到位,开心吗?”
霍去病:喵喵喵?
卫青拿出小画本,当场给他记了上去,这么美的画面不能他一个人独享,必须回去装裱起来。
……
新年佳节,伴随着漫天风雪,悄然来到了大名府。
虽然此地新近陷落,但毕竟是和平交接,未出现太多损伤和波澜,故而此刻城中气氛尚好,处处张灯结彩,喜迎新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