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暴揍一顿难解我们心头之恨!
众人都在这边群情激愤,而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
朱棣的棺材被随手摆在了进门的台阶处,忽而一个打滑,难以抑制地蹭蹭蹭坠落,而后。顺着空荡无人的街道一路横冲直撞。
感谢大都东高西低的地形,这一路全是下坡,棺材走得还挺顺畅,最终一个急转弯,不知道一头撞到什么地方去了。
……
等张世杰的登基典礼过后,众人的停留时间也就快要结束了,除了霍去病以外的所有人都会渐次离去,卫青是离开最晚的一个,但也就多出来几十天而已。
难得这么多万朝英杰聚在一处,每日都在约饭玩耍交流,早就把棺材抛到天边去了。
就是卫青后来不见了棺材,也只以为是被自家外甥拿给别人处理了,没再多问。
登基典礼定在了是年的五月初一。
陆秀夫为此忙碌许久,通宵达旦,尽改蒙元旧制,恢复汉人礼仪,一直到了典礼正式开始的前一天才把所有事项敲定,得了一会清闲。
张世杰坐在案前,表面上在处理公文,实际上一直在留神注意着他,几乎在他放下笔的第一时间就说:“外面榴花开得正好,想去看看吗。”
陆秀夫唇角微弯:“好。”
元大都建立时,以琼华岛的周围湖泊向外扩建,建设成了太液池和御花园。
此刻,大片大片的榴花盛放,千树万树,枝叶扶疏,如彤云彩霞般漂浮在天际,荡涤着炽火般的流光。
陆秀夫感受着城中的柔风,衣衫簌簌,有一种终于从公文堆里重新活过来了的感觉:“一路行来,我觉得此间风光甚是姝丽,只是楼台布局太过于四方端正,显得很呆板。”
他身影纤长,立在落英缤纷的花树下,一片片榴花开欲燃,明艳如火地落满了雪衣。抬手轻轻拂过,绯色花瓣映着素白指尖,瞬息凝结成一幅画。
张世杰看了他一会,移开目光说:“你哪里不喜欢,我让宫人去改。”
“如今天下初定,可不能再大兴宫室营造乱花钱”,陆秀夫笑着摇摇头,“不过我们仍旧可以做点改变,你有新酒吗,要很新的那种。”
宫人很快送了几坛小巧玲珑的桃花酿过来,人间四月芳菲尽,这些桃花不过新离开枝头,盈盈追玉,藏于坛中,芳香正浓郁。
陆秀夫提笔给每一坛酒都写上了标签,寄托着对于新生帝国的美好愿望,“十年海晏河清”,“十年黎民安康”,“十年德兴质纯”,之类的,而后将酒通通都埋到了花树底下。
张世杰默默帮他挖坑,听他含笑说道:“等十年后愿望实现了再来挖,介时一定已经成了陈酒,可以把酒临风,对饮江山万里。”
张世杰设想了一番彼时的景象,但觉人间至可期盼,不过如此。
“等四海升平,百姓和乐,你也成了圣明天子”,陆秀夫在花树下的一处秋千上坐下,回望不远处的苍苍禁宫,“我也就可以放心离去了。”
张世杰眉头一下子皱紧了,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腕:“你要离开?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点想出去玩”,陆秀夫目光悠远,看着一只飞雁越过深深的宫墙,飞入了天边重云碧影的深处,在流岚云霞之上,留了一撇浅淡蔓延的明净墨痕。
他轻声说:“我不能一生都在朝堂中度过——也许出海看看,南洋有凤凰鸢尾,北地有冻海冰川,西方有森罗万象,东土有异土扶桑,就这么看看星月,枕枕波涛,听听鲸歌,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也挺好。”
“又或者在那之后回到江南去,流连烟水,枕石漱流,泛舟五湖,在云山深处久久凝望,便看到了我诗中所写过的景象,「人倚栏杆犹未去,一双白鹤破山来」。”
陆秀夫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话锋一转道:“当然,这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怎么着也得来个十年八年,等天下太平,丰年民安吧。”
张世杰默然无言。
他有点想问「那我呢」,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一个人再怎样一往无前、冷漠坚决,生命中都会有某一个时刻,面对某一个人迟疑不决。
那年在五陵岛所怀过的隐忧,又在这一刻掠上心头,他看着眼前人,心想,我已经因为一己之私改动了他的人生轨迹,换来十年,这难道还不够么。
我不是试图摘月亮的人,只祈愿明月分一二缕清辉曾照亮我,如此也可堪慰平生。
“好”,沉默了许久,张世杰神色如常地说,甚至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那你可要快点完成这些事,我才放你走。”
“这是自然”,陆秀夫见他如此支持自己,眨了眨眼,语调也轻松起来:“放心,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会忘了你的,到时候一定给你邮寄纪念品。”
他眼看时候不早,赶紧催促张世杰回去重温一下明日典礼的流程。
“——好。”
二人并肩往回走,然而在转过一处回廊的时候,赫然望见台阶下面巍然竖立着一方棺材。
???
张世杰一下子眉峰紧蹙,深感有必要把禁宫上下都清洗一遍。
什么人竟然往御花园里乱扔棺材,若是吓到君实怎么办。
“走吧,莫管它,我们回去”,他握着陆秀夫的手说。
“让人来把棺材搬走,运到别的地方去厚葬”,陆秀夫望了几眼,神色渐转冷凝,“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今日却出现棺材,多半是什么前朝人士心有不甘,刻意来膈应人。”
张世杰对此倒是不甚在意:“无事,君实你在这里,就足够象征着所有的好运气了。”
好友的滤镜实在有点惊人,陆秀夫一阵无奈,定了定神道:“也可以这么理解吧,世杰既从黎庶起师,发奋兴兵,自然是百姓人和、人治,远大于所谓天命攸归的天道气运。”
张世杰颔首道:“我听你的。”
“不是你听我的”,陆秀夫伸手推了推他,凝眸轻笑道,“从明天起你就是真正的一国之主了,这些事你总要记在心里。”
张世杰望着他,徐徐说:“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中了,从无忘却。”
“唔”,陆秀夫有点不信,他自己都记不住从前说过什么话,便拿出了一本小本子,“我这里写了四十多条治国之策,本来准备过几天分享给你的,你要不要来猜猜有哪些?”
想法可不是凭空产生的,之前必定在交流中提起过。
张世杰略一思量,接着就毫不停顿地说出了好些,和小本子上彼此一对照,表达有差但语意基本相同。
哇,陆秀夫不禁振奋,这就是他们即将启程的帝国鹏程万里了。
今日当值的扬国公很快带着属下赶来:“陛下,陆相,没事吧?”
陆秀夫摇头,回给他一个微笑。
就在此时,只听轰隆一声,朱棣的棺材一路颠簸撞击,到此刻终于轰然解体,一下炸裂开来。
一只手缓慢举起,艰难地从残存的棺材板上伸出,慢吞吞撑向地,支撑着自己起身。
???
这是何等离奇的操作,见所未见!
“有刺客藏于棺中!”扬国公一声惊呼,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有人藏在棺中,是什么目的也可想而知,定然居心不良。
于是,少年朱棣从一场长梦当中醒来,正昏头昏脑,就望着面前一片刀光剑影对准了他,还伴随着一声厉喝:“此子定是蒙元余孽,速速将人拿下,下狱拷问!”
不是,你谁啊,朱棣懵逼。
怎么这么傲慢无礼,一顶「蒙元余孽」的罪名就这样扣下来了,还有没有教养?
朱棣见他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捉拿自己,颇为恼怒。
他现在满脑子稀里糊涂,还停留在自己刚进副本就被封印进棺材的一个情况,压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正准备怼回去,但转瞬又觉得这青年眉目间透着一股异样的熟悉,仿佛对自己形成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压制,竟然下意识话锋一转,无比客气地问道:“你是谁?”
也得亏他没骂出口,才免了回去之后老朱的一顿鞋拔子抽抽。
陈英冷笑一声,犀利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大宋扬国公陈英是也。”
虽然要等张世杰正式登基之后才会册封,不过,他已经提前得知了自己的封号。
陈英作为最早一批从南海舰队时期,就跟随张世杰起家打天下的元老,在数场战役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故而册封为一等爵位,位高权重,乃是实打实的开国元勋。
少年朱棣满脸震惊,许久才缓缓道:“……曾外公?”
救命,这个是真祖宗啊。
【作者有话说】
都说女肖父,子肖母,假设老朱遗传了他娘的相貌,而他娘又遗传了陈英的相貌,那么陈英和老朱的相貌大概可能以及非常相似吧……
Judy:我感到惊恐!
第114章
陈英听了这一声“曾外公”, 脸色如同打翻了调色盘,甚是精彩:“我刚过而立之年,尚未娶妻, 更没有女儿。”
碰瓷的也不提前打听打听,简直荒谬绝伦!
少年朱棣本想说“没有女儿不要紧,那是我奶奶, 我正在等你把她生出来”。
但心念一转, 忽而意识到这是倒流时空,便带着一丝迟疑说:“这……我也可以是你的曾外公?”
陈英:“……”
在一阵死寂的沉默后, 旁边的下属连忙冲上来, 死死地拦住他:“国公不可以,莫要冲动, 得把贼子拉下去审问,不能直接打死了!”
朱棣见状连忙往后躲闪,要让他对陈英动手,他还真不太敢。
没别的,就是这位曾外公的长相, 和他爹实在是太过于相像了, 隔代遗传体现得淋漓尽致,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好在陈英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开国上将, 打人用剑, 不用鞋拔子,不然他当场就得给祖宗跪了。
忽见陈英一边打,一边对他挤眉弄眼,宛如一个移动的表情包, 示意他赶紧装死配合一下。
朱棣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陈英见这小子一脸懵懂不开窍, 不禁皱眉。
他其实也觉得朱棣看起来很面善, 让他不知为何莫名觉得亲近,所以才想动手保下对方。
现在看来难度有点大,谁让朱棣出现得太不是时候了呢。
不仅掐准了开国前夜,帝王身前,而且还炸棺而起,摆明了就是一副要搞刺杀的样子,这不来个杀头套餐杀一儆百,都感觉不太合适。
就在情况陷入僵持的时候,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于谦正好抱着花束路过,衣衫翩然,风骨明烈。
“于卿,这里这里!”
朱棣转头一看见他,顿时如蒙大赦,赶紧把人叫住。
别的挑战者进了副本之后变成少年他可能认不出来,但于谦他绝对认得。
这可是他以后的臣子,大明四朝团宠,而且当初参赛的时候还被他父皇钦定为「梦中情臣」,聚众哄抢了一番,虽然没抢过。
于谦闻声回望,凝眉看了他半晌,神色渐转愕然:“先皇?”
“这可不兴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