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呢?
其实刘彻一开始也没做这样的打算,只能说,试着来同他接触一下。
历史长河中的位面那么多,每个晋朝都有一个刘琨,几乎不可能他们钓上来的刘琨,正好就是他们过来做任务的这个位面。
结果很不巧,还真是。
本位面的时间线严格来说,是刘琨身死之前的好几年,他现在还当着并州刺史,势力在晋阳城一带,前一年刚打败了刘渊,让刘渊恨得咬牙切齿,徒呼哀哉。
刘琨也因此声名大振,归者甚众,追随如潮。
属下发现刘琨不见了,不敢声张,已经找疯了,消息好容易才传递到长安城中来,正好被负责处理各路情报的郭嘉给发现了,拿给他们过目。
郑成功:“……”
刘彻:“……”
这是天选的大汉中兴之主啊!
论身份,他是最正宗的大汉嫡系后裔,又是当世名将,声望显赫。
论文学造诣,刘琨诗文名篇众多,传唱千古,行文苍凉壮阔,一句“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更是成为后世千百年间,萦绕在来人心口的意难平。
论武功韬略,刘琨能在众叛亲离、四面楚歌的境地,孤守北方长达八年之久,已足见其军事能力卓越。
论才华横溢,他是书法家,是音乐家,擅琴笛,吹箫,胡笳,剑舞更是飘然遗世,名冠京华。
论人格品行,光是他被后世那么多人景仰推崇,其中不乏文天祥、辛弃疾这样本就是盖世英雄的人物,自然高山仰止,有口皆碑。
论关爱百姓,他感生民之哀苦,亲务农桑,治理清明,深受地方居民爱戴,甚至还有人给他立生祠的。
就连长相也是姿容绝世,在史书上特别以俊朗著称。
此刻,刘琨负剑立在庭中,对他正襟行礼,薄玉高冠下的眉眼英挺沉静,明眸清澈,像是一潭远邃清渺的碧湖。那眸光极是平静,似乎处处谋而后动,映着府中辉煌的日色。长睫轻轻掠动,却开合之间犹如利刃出鞘,一种凌厉兴飞的豪气呼之欲出。
这一看就让人觉得心里有谱,英睿明断,是圣君之相啊。
刘彻和刘琨本人打过交道之后,这么盘算了一番,发现很难再找到比他更完美的明君人选了。
虽然从前是将军,不是帝王,又有什么关系?
那刘渊都能僭称汉室之后来博取民心,为自己开国增添正统,可见在这个年代,汉室依旧具有极强的号召力。
刘琨堂堂大汉英杰,自身又如此出众,难道还不能代表汉人,坐一坐这天子之位了!
大汉从今日起开始复国了,什么司马家、石家、鲜卑五胡的,都往旁边稍稍,莫挡了大汉的复兴之路!
刘彻打算得很美好,甚至已经开始拉上郑成功,在规划如何重新一统天下的蓝图愿景:“届时我们分头行动,各展所长,仲卿去病在北方大战胡虏,世祖去平定南方荆扬建康交州,至于蜀地,就交给伯约好了。”
这是多么精彩的一个计划啊!
然而,刘琨本人完全没get到他这个点,反应简直可以称之为惊恐了。
作为一个一生都忠君爱国、义字当头之人,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登基自立是什么场景。
他立即否决道:“武帝爷爷,使不得,我真的不能如此大逆不道地行事。”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拧呢”,刘彻不禁皱眉,“那司马家算个什么东西,早一日覆灭,江山便多一日清宁,你总该为你身后的北方百姓、天下汉人想一想。”
刘琨不禁动容,但竭力推辞道:“我寸功未立,江山为复,名不正言不顺……”
刘彻:哦豁,你要这样,那朕可就有话说了啊。
他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传国玉玺,搁在桌面上,“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映着璀璨日光,照耀光华万千。
不就是担心名不正言不顺吗,小问题!
刘彻把玉玺交给刘琨:“司马睿都没有玉玺,而你有,现在你就是九州境内最正统的皇帝了。等会就赶紧写起兵复国的诏书吧,先把大汉旗帜立起来。”
“别担心”,他拍拍这位后生晚辈的肩,勉励道,“第一次做皇帝总会有点不适应的,朕和明世祖都在这里,我们会帮你完成这段过渡期。”
刘琨:???
这算什么,祖宗逼我当天子?
第121章
刘琨作为整个两晋之交时期最杰出的汉人英杰, 洞察力十分强大,很快就发现,如今摆在自己面前的仅有两种选择。
一是答应祖宗刘彻, 现在开始准备当皇帝。
二是不答应,然后被强行逼迫上位当皇帝。
反正结局都是一样的,没看见旁边的霍去病正在擦剑, 神情十分跃跃欲试, 准备一听到他说“不”,就把剑锋架在他脖子上, 用武力让他就范了么。
更别说刘彻本人了, 眉目凛冽,眸光居高临下寒如冷电, 不怒而自威,写满了“你小子很勇啊,继续拒绝一个试试”。
刘琨:“……”
都这样了,除了答应还能咋滴?
他心里纳闷不已,史书上也没记载世宗陛下和冠军侯是这么横行霸道, 不讲道理的人呐, 怎么到他这里就没点自我选择权了呢。
没办法,刘琨能不能称帝, 大汉能不能光复, 直接关系到他们本次能否圆满完成副本任务,获得奖励。
即便剖去副本这一层不谈,众人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司马家再主宰天下,继续掀起无边纷争血祸。
刘琨作为眼下唯一的选择, 这天子之位, 他是想坐也得坐, 不想坐也得坐。
然而,他还打算再最后挣扎一下:
“二位陛下,我孤悬北方多年,十死无生,流离血战至今日,之所以从未放弃,唯一的愿望不过是让北方中原能有一寸汉家土地而已。如今晋室南渡,理当群英共济,戮力讨贼,若在此时贸然称尊,天下将以我为何人哉——”
“自然是以你为英雄了”,众人齐声说,“越石何必自谦!”
刘琨一阵无奈,声音却带了一种沉邃坚定的腔调,缓缓说:“我素踞北境,控弦并州,膺服众望,八方来归,若要自立,当年在晋阳城面对众公卿推举,就该顺势而为、称尊进王了。”
“所虑者,不过是自己妄称九五之位,威望有所不足,兼之立身清正,多年来开罪者甚众,恨之甚欲我死。那些与我素来不睦的世家贵胄,琅琊王氏、清河崔氏、江东诸族,介时定会以讨伐我为名,刀剑相向,同室操戈。”
“眼下正当四方边戎云扰,万里胡尘未净,我们汉家子弟理当一致对外,绝不能将本就所剩无多的兵力折损于内耗。否则,一旦被诸胡蛮夷乘虚而入,更兼兵力分散、逐个击破,这江山何有再肃清光复之日,百姓何有再安稳无恙之时?”
他这一番话,字字出于肺腑,皆为大局考虑,宛如金石掷地一般肃然铿锵。
郑成功闻言叹息,却是想起了历史上南明覆亡的一桩桩事:“你光想着自己不称帝称王,就能避免内斗,岂不知别人却在千方百计欲置你于死地。”
刘琨迎着窗外倾洒而下的日光,一派坦坦荡荡地说:“生也罢,死也罢,但求无愧无怍,身入鼎镬,此心不悔。”
“不悔?”
郑成功极轻地冷笑了一声,眉间清峭霜雪堆积,忽而话锋一转:“太兴元年,琅琊王氏的王敦遣使秘密入鲜卑,谒见段匹磾,矫诏称你有称帝之意,遂以谋逆罪下狱,将你幽囚数月后缢死,满门亦多遇害。”
刘琨眼睫低垂,闻言微微一颤。
他本就是在临死前被从历史长河上钓上来的,当然对自己的结局早有预料。
只是……这满门皆死的情景真正摆在面前,又如何能不为所动。
郑成功又道:“司马睿和东晋众人考虑到段匹磾势大,未来还需倚仗其对抗石勒,故不允许朝野民间对你祭拜,于你的死亡更是讳莫如深。”
“直到数年之后,你的外甥温峤为你上书鸣冤,司马睿认为段匹磾已经失去了价值,才勉为其难承认你是晋室功臣,谥号「愍」。”
按照《谥法》来说,祸乱方作曰愍。国无政,动长乱。使民悲伤曰愍,苛政贼害。
司马睿简直是人死了还要在身后事上恶心一把,这个谥号与刘琨的一生殊不相称。
刘琨凝眉不语,心中满是悲凉。
“这才哪到哪”,郑成功决定给他再加几把火,“数年之后的太兴四年,你的好友祖逖在艰难地光复豫州之后,因王敦生平最为忌惮他,屡次使绊子,跋扈朝政,将其架空。祖逖因思北伐未成,忧愤成疾而逝。”
刘琨原本一直清清冷冷,面无喜怒之容,这时便如寒潭裂冰般迸溅出了一道深深的怒意:“竖子不足与谋!士稚是何等人物,王处仲怎敢为一己之私,欺他至此!”
众人:???
不是,你忽然这么激动作什么,看起来都像是要拔刀冲出去了。
刘琨沉寂半晌,平定了情绪,缓缓吐出一口气,听郑成功又道:“祖逖死后,豫州土地尽数丢失,王敦顺理成章入驻建康城,起兵作乱,准备改朝换代。”
“接下来,还有桓温北伐,因内乱而亡,一路推进到灞上,三秦父老闻风归附,直抵长安城下。桓温为了保存实力回来争权,驻军渭水一动不动,坐失战机,被秦人截断后路,大败而归。”
“还有陈郡谢氏的北伐,同样耽于内乱。”
“太原九年,淝水之战落幕,谢安欲主持北伐,因功高震主而被迫退让,次年谢玄招募流民,自领北府军北伐,先后平定兖、青、司、豫四州。”
“未料主持北伐的谢安病死后,司马道子当政,晋廷重又陷入了权力纷争,谢氏被琅琊王氏、太原王氏诸人联手排挤出中枢,谢玄困居淮阴,凄凉而终。”
“梁武帝天监北伐,陈庆之四十七战连胜,攻下三十二城,因梁武帝人员统筹失当,弹尽粮绝,败于北魏,只身潜返江南。”
“陈文帝北伐,击败北周,收复江郢二州并八郡,长辔未逞而天不假年,此后陈朝爆发内乱,宣帝篡位,大将吴明彻被俘,南朝最后一次北伐至此告终。”
……
郑成功陆续说了好些事,皆是东晋南朝时期,因爆发内乱,让原本大好局面毁于一旦的案例。
“朕说这些不是为了打击你,让你心怀悲观——”
他锐利的眸光扫向刘琨,犹如千古依然的雪下锋刃,带着一种极为强大、让人一看便觉得有了主心骨似的力量,纵然海竭山倾,天崩地裂,也依旧昂然出鞘,刺破天穹:
“朕只是想告诉你,内乱并不会因为你退让一步不称帝,就不再发生。你今日这一退,从此你的挚友、部将、百姓,俱成旁人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凭摧折,坐受风霜消磨,中原板荡,人怀嗟怨,四散奔亡。届时,你便是再想进行任何改变,全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刘琨微闭着眼,手指紧握住身边的立柱,苍白手背上道道青筋凸起,显是悲愤伤痛已极。
郑成功淡淡道:“朝野间,希宠求荣、追名逐利、蝇营狗苟之徒,一代复一代地产生,杀之不尽,你指望这些人面对外敌忽然就戮力同心,摒弃前嫌,一齐毁家纾难,光复神州,当真是活在梦里。”
“你所能做的,唯有成为最强、最终担任领袖的那一个,让所有人不得不归顺在你的旗帜下,听你效命,任你驱策。”
“只有你站在了正确的方向,剑锋所指,王钺所挥,天下人才能追随你的引导向着正确的方向努力。”
刘琨全身一震,终归长叹一声,拱手行礼道:“诚如所言,此前是我想得过于简单了。”
他本想着,就算自己未来战死了,还有祖逖,还有许多的义烈之士在四方奔走,只要不爆发内乱,众人齐心抗胡北伐,那肯定迟早会收复疆土的。
结果现在发现……
王敦等一堆害群之马不除,成天在后方搞幺蛾子,一统河山根本就是毫无希望啊!
刘琨想到这里,深感自己责任重大,眸中闪过了一丝决然之色:“好,我刘越石在此立誓,必要定乱代兴,匡济庇民,再塑河山,重兴大汉荣光。”
“这就对了嘛,你能想明白就好”,刘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果然还是明世祖有办法,一通滔滔不绝就把人给说服了,“你过来,朕给你安排一下登基流程,要最标准的汉家天子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