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您现在饥肠辘辘,摆在您面前的有一碗野菜,还有一碗肉糜,您会食用哪一碗来充饥呢?”
刘恒好奇道:“自然是肉糜,味道更加鲜美,更能填饱肚子。”
洛新道:“那现在赵王的位置空出,您是想要交给您的兄弟担任呢?还是想要让现在的刘氏宗亲担任呢?”
刘盈虽然只有刘恒这一个嫡子,但庶子还是有的,刘恒回想起自己的亲兄弟,又回忆那些完全不认识的刘氏宗亲,恍然大悟道:“您是说,朕的兄弟就是肉糜,而那些宗亲则是野菜,所以您不是要废除宗亲,而是要换上亲近朕的。”
“是啊。”
洛新叹息道:“这天下就像是一支藤条,抹去了那些荆棘才能够不伤到自己,高皇帝的时候,宗亲是这支藤条的护手,有护手在,高皇后就能用它镇压天下。
但是宗亲随着时间的变化,会从保护您手的护手,变成伤害您手的荆棘,现在臣就是要为您抹去那些荆棘,再重新铸造一个护手。”
刘恒闻言深深的望了一眼洛新,眼神之中的孺慕之情愈发深厚起来,他微微躬身而拜,“一切都由姑父您做主了。”
洛新望着眼前这一幕,有些欣慰的笑了笑,只要付出有回报就好,最怕的就是养育了这么多年,结果养出一个白眼狼。
“报~”洛新正想要说些什么,突然殿外传来了高高的一道声音,然后就见到三名禁卫带着一个仅仅穿着中衣的男子走进,这是面见皇帝时必要的装束,若是大臣的话,只要卸下刀剑即可。
“微臣参见陛下!参见大丞相!”
洛新眼底闪过一道光芒,这是他派到衡山王刘沉身边的人,当即问道:“可是衡山王有消息传来?”
信使立即悲愤道:“启禀陛下,大丞相,淮南王不满朝廷,妄图谋反,竟然派人刺杀大王。
大王受了重伤,豫章王与庐江王带着衡山王逃离了六城,正向着南阳而来。
微臣带着大王的求援信来到长安。
请陛下,大丞相为大王主持公道啊!”
信使的声音响彻在整座大殿之上,刘恒整个人都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尤其是刚刚洛新还为他讲了“藤条荆棘”理论,结果立刻就应验了。
他还没有学会喜怒不形于色,有些稚嫩的脸上瞬间就充满了愤怒,他刚刚进入变声期的嗓子高声的喊起:“狂妄!恶贼!”
“这是何等的猖狂啊!”
洛新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彻,所有人都能够从中听出那毫不掩饰的愤怒,“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公然刺杀一位金册诸侯,他难道以为现在还是礼崩乐坏的乱世吗?
枉顾人伦,刺杀自己的兄长,一位天下闻名的孝子,这是何等的不仁不孝,简直是个孽种。
淮南襄王的魂灵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息!
若是不惩戒这种行为,朝廷的威仪还如此彰显?
天下的人心难道还能收拾?
诸侯还会将朝廷放在眼里吗?
昔年周天子的悲惨状况,难道不会在大汉再次出现吗?”
反问。
一向都是加强语气,振奋人心最锋利的语言。
随着洛新的一字字,一句句,大殿之中堪称人声鼎沸,彻侯们高声的叫嚷着,“陛下,大丞相,臣愿意领军出征,踏平淮南王国,若是您同意,臣愿意将淮南王的头颅带回长安,悬挂在长乐宫的顶部,警示天下逆贼。”
“淮南王恶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明君威,不杀不足以彰仁孝,臣请战!”
“臣请战!”
彻侯们直接群情激奋,等了这么多年啊,朝廷终于又要开始动武了,他们这些勋贵人家的光辉岁月又要回来了。
当年开国和平定异姓王狠狠地捞了一笔政治资本,这么多年都没有吃完,朝廷上到处都是他们举荐的人,到了现在和皇室渐行渐远的时候,冒出了淮南王这么一号人。
彻侯们只想拉住淮南王的头颅,狠狠地砍下去,“大王,真是感谢您啊,外臣借您的头颅求一场富贵。”
刘恒有些震撼的望着这一幕,往日里他所见到的都是那些文学之士,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帝国的高级军功贵族。
这些人完全不同于往日里的那些学士,动辄就是杀戮,他忍不住回想起洛新给他讲《道德经》时说过的,“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这句话的含义很多,但一定要记住,兵器一旦出鞘,不伤人就伤己,永远不要以为自己真的能够永远控制这种危险的武器。
一旦有了这种想法,您的皇位就岌岌可危了。”
刘恒的身体在微微战栗,既是兴奋,又是恐惧,然后他望向了洛新。
只见洛新面对嘈杂的众人,朗声笑道:“大朝有诸位,难道有不兴盛的道理吗?”
韩信从安阳侯国赶来长安,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了。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众人首位,仅仅次于洛新。
因为他是挂相印的大将军,位列诸侯王之上。
用韩信,那是杀鸡用牛刀,但洛新就是要快准狠,不仅仅是淮南王,还有跳的最欢,一看就是妄图谋反的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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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以孝顺事得东阿赐,遂就国衡山。
淮南讥之,沉尤以笑对,谓左右曰:“小子,吾不罪也。”
及淮南讥东阿,沉乃怒,束发冲冠,持刃慨然,曰:“东阿若父,尔复言,有死无生!”
淮南惧,仓皇走,阴与人谋,“卑贱孽子,何以为王。”
乃暗使刑徒,沉壮曰:“此淮南为之,且战,吾谒长乐时,淮南必死矣。”
沉亡南阳,遣使入朝,谓淮南之事,时孝文在侧,且惊且怒,曰:“狂悖之徒,天将亡也。”
东阿召群臣,皆慨然请战,东阿命淮阴执军,群臣曰:“淮南小儿,焉用神将,臣再请之。”
东阿复命淮阴执军,又点彻侯十二,将军五千,又召关中良家子。
沉北上,王师南下,会于南阳,淮南闻之,惊惧无眠。——《史记·衡山王世家》
第326章 完
韩信率领着关中子弟出了关中,实际上他是有些迷茫的,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这场战争要做什么。
他这一生经历过无数的战争,但是几乎没有过压力,不论是击败蒙恬,还是破关亡秦,还是之后直接定三秦,即便是当初带着一群新兵在赵国大战,他也感觉还好。
他这一生的各种战争,只有当初和项羽作战是有压力的,项羽冲阵太猛,他勉力维持,加上诸多的猛将,才使得阵线一条条的溃散再组合,最终击败了项羽。
即便是当初和匈奴大战,他也非常清楚,只要不出长城,不进入草原,就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结果现在洛新让他带兵去平定淮南王和吴王。
这是什么臭鱼烂虾?
还需要我亲自动手?
如果洛新不是他大舅哥,他当场就罢工了,有这时间我和采娘聊聊天不好吗?
两人年纪渐渐大了,眼见就要阴阳两隔了,打什么仗?
怀着这种心理,韩信行军自然就有些急切,不过毕竟是兵仙神将,依旧是天衣无缝只存在于兵书之上的完美。
那些随同而来的彻侯,基本上都是各家的二代,乃至于三代,都很清楚自己就是来蹭军功的,另外就是跟着韩信这位大将军学一点东西。
韩信在南阳和刘沉相遇之后,二话没说就带着大军向着淮南国而去。
淮南王见到刺杀刘沉的事情败露之后,仓促之间拉起了淮南国的大军。
他又派遣使者到吴国之中,当初他回应吴王的信件当然不是偶然,而是因为两人早就有信件往来。
吴王算是个聪明人,从当初朝廷收回赋税开始,他就知道朝廷迟早是要削藩的,从那个时候他就开始有意识的联络诸侯王,想要一起对抗朝廷。
他本来是想要熬到韩信死,或者是洛新死的,毕竟这两个人的年纪都渐渐大了,到时候只剩下一个年轻的皇帝,那还不好对付?
他本来以为还有很多的时间,洛新会将这件事交给皇帝来做。
所以他一直虚与委蛇,但是他没想到在天下没有完全恢复的时候,洛新就直接动手了,而且还是直接裂国。
淮南国一分为四,瞬间就从强国大国变成了中等的国家,对朝廷的威胁小了很多,吴王自然不愿意吴国如此,所以他不得不跟随着洛新的脚步,直接向诸侯王们发出了号召的信件。
但是效果却不尽如人意,一方面是他经营的时间还是不够长,利益链接的不够铁,忽悠的还不够。
另外一方面,齐地的胶东王直接被吕氏的彻侯堵在了齐地,两者之间相互监督,谁也不要想着搞事。
韩王刘如意挡在最关键的土地,相对于诸侯王,由于刘盈和洛亦的影响,他还是更亲近朝廷。
吴王本来想带着越王一同起兵,但却没想到一向唯他马首是瞻的越王,就像是不知道这件事一般,躲在越国会稽旧地不肯出来。
吴王和淮南王两人尽起国中男丁,从十四岁到六十岁全部都要上战场,浩浩荡荡的数十万人,要在江淮之地和朝廷的大军大战。
韩信一见这么多人,就没了打仗的兴致,他感觉臭鱼烂虾可能还是高估他们了。
“不知兵!”
这是韩信对淮南国和吴国联军的评价。
韩信太清楚自己带出来的人马有多强,五千甲胄俱全,战阵熟练的士卒,打那种人数虽然多,但却一盘散沙的军队,只要将领正常,那就不可能输。
除非碰上韩信那种多多益善的神仙。
虽然心中瞧不上两国联军,但韩信心知,这场战争不仅仅是要赢,而且还要速胜,还不能造成特别大的伤亡,这才是大舅哥让自己亲自带兵的原因。
这些随军而来的彻侯们虽然还不像他们的父辈那样统兵极高,但是一句骁勇善战还是没有丝毫问题的,韩信在淮水畔边,轻而易举的击溃了吴国军队的侧翼,然后就是连续的崩溃。
这样的情况连续三次,联军彻底崩溃。
韩信强行收住手,没有再造成更多的杀戮。
吴王和淮南王请降。
淮南王和吴王直接被带回了长安城,这样的罪臣自然要接受皇帝的审判。
这个活动是洛新特意安排的,算是给刘恒上一堂课,让他知道为什么要削藩。
这是刘恒第一次见到那些镇守在四方的汉室宗亲,自己的亲戚,同时也是背叛自己的人。
淮南王和吴王经过收拾并不狼狈,但是眼神之中的恐惧却让两个人显得瑟缩极了,一点都没有曾经百万生民之主、数万虎贲之王的气势。
见到刘恒之后,两人直接跪在地上,痛哭道:“陛下,臣实在是没有造反之心啊,臣是汉室宗亲,能够为您守土,请您一定要饶恕臣的过错。”
淮南王和吴王都清楚,虽然刘恒没有亲政,但只要刘恒开口饶恕他们,大丞相洛新是不会反驳的。
刘恒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是最心软的,只要动之以情,一定能够活下来!
两人心中这般想着,然后就见到刘恒小小的身子竟然散发出了凛冽的气势,心中不由一惊,一股不妙的感觉瞬间充斥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