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的计划实行的很是顺利,不得不说,李世民对他还是相当宠爱的,虽然大部分都是流放的罪人,但其中人才着实不少。
胡人骑兵和带甲王府卫兵,也都是精锐,再加上洛玄星带着几百敢战士参与了这场平定薛延陀的战争。
李恪在万事具备后,仅仅两场战争就斩下了薛延陀可汗的头颅,传到诸可汗帐中。
“这便是背叛大唐的下场,这就是擅自挑衅本王的下场,薛延陀的明月可汗,接受天可汗的册封,却胆敢背叛。
收起你们的不轨之心,张开你们的眼睛和耳朵,好好听,好好看,本王是天可汗之子,草原上的苍鹰。
本王身上流淌着最尊贵的血脉,只有天可汗的儿子,才能成为草原唯一的主宰,接受皇天、长生天的恩典,以及阴山、北海以及所有山川的赐福。
所有的人,都前来哈拉和林拜见本王,如果有不听从的,本王将斩下他的耳朵,抠出他的眼睛,然后将其践踏在脚下!”
这霸气纵横的言语,实在是太对草原人的胃口,来自四方的部族首领,纷纷来到哈拉和林,这次前来和上次已经完全不同。
大多数人即便是回纥的烈日汗也保持着谦卑,面对着刚刚杀死薛延陀明月汗的大燕烈日汗,为了部族,他必须谦卑。
至于其他铁勒以及冬突厥诸部,无论是明月汗、繁星汗,还是普通部族首领,皆诚惶诚恐的拜见李恪。
到这一刻,李恪终于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权力,他强行控制住那股天下我有的感觉,
他担心自己太膨胀了,进而去做一些不太理智的事情。
他深深的明白,他现在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控制诸可汗,主要还是因为他那位贵为天子和天可汗的父亲。
而且他从中原来,更明白中原的强大,明白那群元老宿将的强大,大唐平定薛延陀不是难事,那大唐干掉自己也不是难事。
尤其是,国师。
当初国师把自己放到草原,是有任务的,如果就这么回去,那位国师一定会给予自己迎头痛击。
要知道那位襄助自己的洛氏子,可就在身后,他为什么来帮助自己,李恪很清楚,那他随时也都可能会背刺自己。
还是好好做事吧,其他的事情,等到时机成熟再说。
收回心神,李恪望着自己面前的诸可汗,朗声说道:“天可汗为了防止漠北诸部纷争,于是定下了三可汗制度,在过去的数年中,诸部有争议,都在哈拉和林,召开可汗大会。
薛延陀,简直就是草原上最悖逆的豺狼,没有心肺的狗,就算是鬣狗也不如他的心黑,也不如他让人唾弃。
他试图做什么?
难道是挑衅天可汗的地位吗?
在中原有一个词,叫做‘天下共主’,这是什么意思呢?皇天的子嗣,是天下所有臣民的主人,在草原上,天可汗就是所有人的主人,诸位认为呢?”
草原上的人身依附本就远远胜过中原,奴隶制度也比中原顽固太多,对于李恪的话很认可,就像是本就该如此一样。
“伟大而至高的天可汗,是我们草原诸部永远的主人。”
这些来到哈拉和林的胡人都纷纷高呼,表达自己的忠诚。
李恪见状又说道:“父亲的财产由儿子来继承,是理所应当的,我是天可汗的儿子,在草原上,难道还有人比我更加尊贵吗?
可汗大会难道不应当以我为主吗?”
李恪这番话让众人有些面面相觑,可汗大会在过去是以大都护为中心的,也就是天可汗的代言人。
现在李恪是天可汗的代言人,听起来好像也没有问题,但可汗大会的中心只有一个,那就是天可汗。
回纥的烈日汗硬着头皮说道:“伟大的燕烈日汗,请允许我们询问,天可汗的汗位将会传于您吗?
我们听说,在中原,用一种叫做长子继承制的制度,很是奇怪,我们不能理解,所以不明白天可汗的汗位将会如何继承。”
众人闻言皆目光熠熠的望向李恪。
这的确是个问题,而且是大问题,是文化上和现实上的冲突,在草原上,各部落普遍使用幼子守灶制度,每一个儿子长大后,父亲都会给他一部分财产,即牛羊和人口,让他自己出去发展,这就导致最后幼子是唯一会留在身边继承家产的。
这种财产继承制度,是草原的现实,进而形成的传统,这种传统在比较强大的部落国家中,就会造成一个问题。
幼子理应继承王位,但强大的兄长往往会回来抢夺王位,现在回纥的烈日汗,就是在问李恪,你难道以后会是天可汗吗?
如果是,那没问题。
如果不是,你怎么能说自己是草原上唯一的主宰呢?
或者说,你已经决定要背叛天可汗,就像是薛延陀烈日汗一样,成为一个叛徒。
李恪面临着一个危机,他急中生智道:“天可汗当然是至高的,但天可汗不会来到草原,天可汗的诏书上,我是第一烈日汗,所以在草原上,我是最高的那个人,就如同阴山那么高,诸位还有疑问吗?”
李恪玩弄了一把文字游戏,来忽悠这群草原人。
同时也阐述了一个现实,那就是天可汗是不会来到草原上的,你们所面对的人是我,这种隐隐约约的威胁,这些人还是能够听明白的。
李恪没办法,他知道天可汗的位置,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传到自己这里,那一定是随着诸夏天子位一起传到下一任大唐皇帝手中的。
他永远都只能是燕王、第一烈日汗,无论在大唐的体系下,还是在天可汗的体系下,他都是那个臣服者,这不可改变,除非他能够成为长安城中的那个人。
在初步确立了威严之后,李恪立刻开始实行自己前来草原的任务之一,那就是有限度的开始整编草原部落,之前的天可汗体系下,只有三可汗,现在李恪要在三可汗之下,再设置更多的爵位官职。
至于如何设置,当然不能使用中原那一套复杂的官职,当初冬突厥的混乱就有把中原官职套过来的原因。
中原那一套官职,就连一些官员有时候都会懵,更不用说没有什么文化的草原人,你说刺史、都督,这些有历史渊源的词汇,他怎么可能理解呢?
当初洛苏设置三可汗制度的时候,直接选用了太阳、月亮、星星,这三个草原崇拜的对象,让草原人一听就觉得很厉害。
这就叫做因地制宜。
在当初和李恪的交流中,洛苏对草原攻略,就很明确,“简单、好记,这就是征服草原的秘诀”。
最简单最好记的是什么?
数字。
草原虽然落后,但不至于连数字都不会数,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几千年前了,和中原接触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些长进的。
李恪北迁时带来的一万两千户,分成了十二个部落,每个部落一千户,这种分开的方式,命令极其的扁平化,李恪只需要管十二个千户即可,既能够快速集结,又不耽误放牧。
现在李恪决定要在草原上逐渐推行这种制度,万户、千户、百户,并且逐步限制诸部的户口,即册封千户,就不能超过千户,超过千户后,就必须分出户口,让多余的人形成新的部落。
这很难,可能还要经历几场战争,但现在已经开了一个好头,因为对薛延陀的战争胜利,李恪俘虏了许多人,他手下一下子多了大约一万户的牧民。
这让他的实力一下子膨胀起来,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想要挑战他。
李恪在漠北耕耘,战报则一路跨越大漠,越过阴山,而后一路从高原中的小道奔往长安。
李世民终于开心了一些,终于有个争气的儿子,做出了一些让自己值得欣喜骄傲的事,而不是让他每日苦恼。
尤其是这一份非常漂亮的战报,以及李恪对草原诸部的处理,都让李世民很是欣喜。
他朗声笑道:“中原之兵不动,而边患自解,分封之术,的确是镇压叛乱的不二自选啊。”
这一刻,李世民开分封的心,到达了巅峰。
————
在过去的几千年中,草原上从不曾有一个一直占据主导地位的民族,哪个部落强盛,哪一个部落的名字就会成为族群的名字。
国师洛苏注意到了这一点,燕王李恪背负着改变这种现状的使命前往草原,他在漠北的政治成果是极其惊人的。
在天可汗的基础上,李恪重新构建了政治制度,最关键的是,向草原注入了一种称之为核心的文化,这是过去几千年所不曾达成的,草原的整合从这里开始真正启航。——《唐帝国兴衰史》
第920章 死亡之语
在洛苏提出天可汗国际体系内部诸国不得相互攻伐的时候,李世民曾经询问过他一个问题,“国师,如果大唐需要主动挑起战争该怎么办,这样制定规则,是不是会限制大唐?”
洛苏是这样回答他的,“君王用恩德来感化臣民,用严酷的刑罚来迫使臣民畏惧,希望这样能够让臣民永远忠诚,但依旧会有人想要造反。
因为这就是人,大多数的人,当然也包括天子你的那些兄弟和儿子,都是一群贪婪、愚蠢、短视、不知所谓、自大自傲的人。
你以为你拥有强大的实力,别人就会畏惧你,你以为所有人都会有自知之明,但那只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有一种谜一样的自信,会做出让你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冬突厥不必多言,实力的确是强大,和大唐属于二虎相争,发生战争很正常。
但你看吧。
那个西燕国,很快就会仅仅因为距离大唐偏远,而敢于挑衅大唐。
更偏远的大国,那个控制进出西域路口的高昌,现在和大唐的关系好,但很快就会因为庞大的商业利益而骄狂起来。
不要说那些胡人,西燕和高昌,都是汉人建立的国家,都是如此,更不要说本就深谙弱肉强食的胡人国家,薛延陀,大肆吞并冬突厥的部落和草场,以后必定是个祸害。”
洛苏论断让李世民深有同感,说道:“国师所说的真是金玉良言啊。
朕一直都在想,中原和西域国家的关系,是不是永远都不可能一直友善,因为西域太远了。
高昌距离大唐有七千里,其中有两千里的荒漠,足以让任何坐井观天的人,产生骄狂。
不要说西域,哪怕是在中原,也总有人会依凭蜀中的天险,以及长江天险,想要割据称王,殊不知那所谓的天险,一戳就破。”
洛苏微笑着,却没有半丝笑意,“所以天子你根本就不用担心大唐想要挑起战争的时候,会没有开战的理由,他们一定会跳出来,你所需要想的是,怎么打赢战争,以及在打赢战争之后,怎么善后。
那些西域国家,和漠北草原还是很不一样的,草原上,是弱肉强食,本质上没有国家的观念,谁的部落强大,就使用谁的部落名字。
匈奴人、鲜卑人、突厥人,就是如此。
但西域是有文化的,在国家存亡方面,很有些邦周时期的观念,很喜欢复国,各国都有不低的国家意识和族群意识。
如果你不能妥善安置的话,就要陷入持续不断地流血战争中,那是大唐所不能接受的结果,再强盛的帝国,也会在治安战中被拖垮。”
在数年过去后,西燕国果然如同洛苏所说的挑衅大国,乃至于入侵凉州,并且自取灭亡。
当初臣服于大唐的薛延陀也骄狂肆意,最终自食其果,被燕王李恪斩杀于大漠之上,部族子民都被草原上的其他部族瓜分,用自己的头颅给李恪的威信筑起了高台。
而高昌国,也和大唐渐行渐远,乃至于阻截来大唐觐见的使臣。
……
太极殿中,李世民手中握着安西传回来的奏章,在御前会议上愤然道:“高昌国王上一次来长安觐见就推脱,这一次不仅仅自己不来,甚至还阻隔其他西域国家的觐见。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不遵从天可汗之令的列国,应当如何做?”
契苾何力立刻大声道:“讨伐他,覆灭他的国家,斩下他的头颅,用最严酷的刑罚来惩戒他,天可汗的威严不允许任何人质疑。
请陛下降下圣旨,臣愿意率领大军前往讨伐。”
契苾何力着急自然是有原因的,他虽然姓契苾,但和辽东国由洛玄星赐下姓氏的那个契苾没什么关系。
他的祖籍在西域那一块,属于铁勒的一支,和高昌国混居。
他很担心契苾国和高昌国搅在一起,现在契苾国的地位很高,因为契苾何力既是李世民信重的大臣,还是李世民的妹夫,契苾国可汗,也就是契苾何力的弟弟,是西域的明月汗之一。
他很担心国中那些没脑子的贵族,会不知道天地广阔,挑衅繁荣昌盛的中央之国,虽然他已经不准备返回契苾国,生为大唐人,死为大唐鬼,但那毕竟是母国,他还是希望子民能过得好。
契苾何力的表态让李世民很是高兴,这就是朕所信任的将军,番人出身又如何,朕的大唐兼容并包,所以才有契苾何力和阿史那社尔这样的番将,“爱卿所言,甚合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