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他才想出了这样的法子,通过算计你,让你落得流放的下场。”
“而流放你也知道……”
林枫缓缓道:“有多少人死于流放途中?又有多少人坚持不住死在流放之地?更别说那个时候你已经不是朝廷命官,在那偏僻的地方你是死是活,怎么死的,又有谁会在意?”
“那样的话,他让自己的同伙对你进行拷问,那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蔡翁义怔怔的站在那里,只觉得头皮发麻,只觉得手脚冰凉,本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周正的全部算计了,可现在他才明白来龙去脉。
才明白自己早已经被周正这条毒蛇给盯上了。
倘若没有林枫,可能自己真的就要因为这么一枚小小的钗子,死在流放之所了。
林枫看向蔡翁义,道:“金钗不在你这里,在什么地方?蔡县令,你该明白,这枚金钗对你来说,属于匹夫之璧,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早些告诉我们,让我们拿走金钗,你也才能安全。”
“否则,一个周正没了,还会有无数的周正再来寻你。”
“可那时,你未必能遇到下一个本官了。”
蔡翁义脸色陡变,他再也不敢隐瞒,直接道:“其实,那枚金钗,被……被我夫人送人了。”
“送人?”孙伏伽无比意外:“那不是你祖传的金钗吗?怎么还会送人?”
蔡翁义抿了抿嘴,然后低头叹息:“是我祖传的金钗,但一来我不知道这金钗有什么用,正所谓崽卖爷田心不疼,我不是太在意这金钗的。”
“二来……若是能用这枚祖传的金钗换一个前程,我相信我的祖辈也肯定会愿意的。”
林枫眯着眼睛:“前程?”
蔡翁义叹了口气,道:“陛下登基之前,我就是县令了,之前在其他县城做县令,后来被调到了这里,这么多年一直被困在小小的县城,我心中很焦虑。”
“我知道,若再不晋升,恐怕这辈子我都不会有机会了。”
“我夫人知道我的烦心事,便提议,去找个关系……正巧她在嫁给我之前,有一个远亲姐姐嫁给了吏部的员外郎邓勋,所以她就带了些礼物,送给了邓勋夫人,想让其帮忙在邓勋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而那枚金钗,就是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重礼。”
林枫点了点头,他明白了。
蔡翁义想要升迁,所以其夫人将金钗送给了担任吏部员外郎的邓勋夫人,想让其夫人吹吹枕边风。
吏部负责官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若是邓勋愿意帮忙,或许蔡翁义原本得不到的机会,就能落在他脑袋上。
怪不得蔡翁义刚才扭捏不愿说,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林枫微微颔首:“本官明白了,蔡县令去休息一下吧,若是后续关于金钗的事情,又想到了什么,可以让人告知本官。”
蔡翁义长长吐出一口气,连忙点头。
看着蔡翁义离去,孙伏伽忙道:“金钗在邓员外郎的夫人那里,怎么处理?”
林枫想了想,道:“立即给萧公他们传信,让萧公他们取走吧。”
“金钗在邓夫人手中的事若是被四象组织的人知晓,那邓夫人很可能就是下一个蔡翁义了,直接取走能让其安全。”
孙伏伽犹豫了一下,说道:“子德,我有一个不同的想法……我们难得先四象组织一步得知金钗的具体下落,你说……我们能否借此机会利用一下?”
林枫自然明白孙伏伽的意思,他笑道:“你想利用这枚金钗设套,引四象组织上钩?”
孙伏伽点头。
林枫说道:“其实我也想过,甚至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
孙伏伽怔了一下:“你也想到了?那你?”
林枫摇头道:“可这个念头一起,就被我给否决了。因为我们已经抓住周正了,这个消息不可能藏得住的,四象组织的人会迅速知晓,而他们一旦知晓了这件事,就会明白我们已经知晓蔡翁义手中那枚金钗的下落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如何察觉不到邓夫人手中的金钗是圈套?他们组织的人本就无比谨慎,自是不会明知是圈套还要往里钻。”
孙伏伽蹙眉想了想,旋即点头,叹息道:“倒也是,谨慎如他们,别说是明显的圈套了,但凡有一点可能性是陷阱,他们都不会上钩……是我忽视了这一点。”
他不再耽搁:“我立即让人去传信。”
说着,便迅速转身,向侍卫吩咐任务。
然后侍卫没有任何迟疑,直接下山离去。
林枫他们乘坐马车返回的速度,怎么都比不过侍卫骑马的速度。
并且侍卫还能在驿站换乘其他马匹,速度会比林枫他们快上两倍还多。
他们难得先一步于四象组织知道金钗的具体下落,自是该抓紧时间,先四象组织得到金钗。
做完这些后,孙伏伽松了口气,他返回林枫身旁,道:“这一次绥州之行,也算是圆满了,查明了事情的真相,抓住了四象组织的贼人,还知晓了金钗的下落……只可惜。”
他看向蔡翁义的身影,道:“蔡县令对金钗的事情知道的太少了,否则我们的收获就更多了。”
林枫笑了笑:“虽然蔡县令知道的事情不多,但也还是帮我们补上了一块金钗秘密的拼图了。”
孙伏伽疑惑看向林枫,林枫说道:“我们现在虽然无法确定金钗的传说是否准确,但至少我们知道……这金钗果真是有传承的,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并且蔡县令还告诉了我们一个之前我们不知道的信息……他们这些持有金钗的人,在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孙伏伽问道:“什么人?”
林枫摇了摇头,眺望湛蓝苍穹:“不知道啊。”
“不过我们是否可以大胆推测一下?”
“推测?”孙伏伽忙看向林枫。
林枫眯了眯眼睛,一边整理已有线索,一边大胆推测,说道:“在不知多少年前,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分散隐匿起来,而金钗就是他们的信物,当然……金钗本身也可能藏有秘密,只有金钗凑齐了,才能开启那个秘密。”
“而为了防止有人被抓,泄露出其他人的秘密,让其他人面临危险……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断……他们彼此并不知道其他人隐姓埋名的身份和地点,这样即便有人被发现,也不会牵连其他人。”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点着头,道:“的确有这种可能。”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可天下这么大,这些人一旦完全分开,万一危险度过了,想要重新聚合,但又找不到对方了又怎么办?”
孙伏伽正思考着,林枫的声音响起:“这时,蔡县令给我们的信息就有用处了。”
孙伏伽忙看向林枫。
只听林枫道:“蔡县令说他们在等一个人……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有这样一个人,他的地位最高,他的声望最重,其他人什么身份,藏于何处,都是他安排的,所以只有他是知道其他所有人的身份和下落的,也只有他能找到其他人。”
“若是真的度过了危险,需要所有人重新聚合,那么他就能够找到其他人。”
孙伏伽眼眸亮起,他不由道:“很有可能!子德你这推断,完全和蔡县令的话对应上了,也许真相就是这样!”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这只是我根据有限的情报,进行大胆的推断罢了,这未必就是事实……我们得到的线索还是太有限了。”
“不过……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有个思路总比没有思路强。”
他看向孙伏伽,道:“所以接下来我们不仅要找金钗的下落,也要找一找这个人……当然这个人这么多年肯定已经死了,但他必然还有后人。”
“蔡县令父亲都还记得要等这个人,说明持有金钗的其他传承人,也可能都还在等他……一旦这个人出现,恐怕……”
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道:“会发生什么我们意料不到的变故啊。”
孙伏伽心中不由一凛,原本四象组织,西域商人,就已经让他觉得神秘莫测了。
现在没想到,又出现了一个金钗的关键人物!而这个人,很可能知晓所有金钗的下落,并且所有金钗的主人都在等着他的到来!
那他一旦出现,会发生什么事?
他只觉得此时大唐看不见的地方,正有恐怖的暗流在汹涌,有无数的漩涡在碰撞。
这时,孙伏伽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看向林枫,道:“子德,你说蔡县令父亲在等待的人知道其他金钗传承者的下落,而现在我们已知的,是西域商人一个人就掌握着至少两枚金钗。”
“他既然掌握两枚金钗,就说明肯定与两个金钗的传承者接触了。”
“你说……”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这个西域商人,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个关键人物?”
林枫想了想,旋即摇了摇头:“线索太少,我也不敢确定。”
“可能他就是那个关键人物,可能关键人物被西域商人控制了,可能西域商人就是巧合的知道了什么……想要进一步确认,必须还有更多的线索才行。”
孙伏伽只觉得头疼得不行,真的是知道的秘密越多,反而疑惑也越多了。
他只觉得头顶的乌云之上,是更浓更重的,密密麻麻的,遮天蔽日的乌云,根本看不到丝毫乌云背后的苍穹。
林枫看着孙伏伽头疼的样子,倒是没有那般发愁。
他笑道:“无论西域商人和关键人物是不是一个人,无论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无论四象组织究竟是被骗的,还是也知道什么……都不重要。”
孙伏伽一怔,不由看向林枫。
林枫说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金钗本身!他们需要金钗,而我们已经掌握了两枚,马上就要获得第三枚了,这就是我们的底气。”
“这就如同赌桌上的砝码,没有金钗上不了赌桌,有了金钗……我们便已经是这赌桌上的一员了,谁也没法略过我们!”
阳光穿过树叶空隙,落在林枫身上,好像为林枫披上了一身刺目的披风,林枫笑容就和刚刚断案时一样从容,他看着孙伏伽,缓缓道:“也就是说,无论谁想要凑齐金钗,都绕不开我们。”
“四象组织如此,金钗的传承者们等待的关键之人也是如此!”
“所以,孙郎中,别那么发愁……真正该愁的是这些阴影中的老鼠才是。”
“优势在我们这里。”
孙伏伽听着林枫的话,哪怕林枫只是用最平静的语气,却都让孙伏伽只觉得内心热血沸腾。
他不由道:“子德,你真的太会安慰人了。”
林枫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在说实话……”
“好了,想再多也没用,还是该立足当下!”
林枫转身,一边走,一边道:“接下来……继续调查四象组织的秘密,继续破解他们的阴谋,继续寻找其他金钗,继续寻找西域商人的下落,以及……开始寻找金钗传承者们等待的关键之人……孙郎中,我们可没时间在这里苦恼。”
……
一个时辰后。
绥州城门。
林枫等人准备离开。
他站在马车旁,看着赵明路。
赵明路有些不舍:“恩公,又是这么着急就要离开吗?我还想请恩公喝酒,好好感谢恩公,上一次恩公就是连夜离开的,走的十分匆忙,让我想谢恩公都没机会,这一次又是这般。”
林枫笑道:“你能专门从商州赶来给我送人,我就已经能感受到你对我的感谢了。”
他看着双目有神,和第一次见面时判若两人的赵明路,又说道:“将至,你可知本官看到你后,其实十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