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看向萧瑀道:“萧公,你找的老仵作,还需要多久能到?想要调查死亡原因,必须得解剖才行。”
萧瑀皱眉道:“按理说,时间也差不多了,该来了吧……”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侍卫快步走来,道:“萧寺卿,你要的人已经到了。”
萧瑀闻言,眼眸陡然亮起。
他笑着向林枫说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
林枫在东宫门口,看到了萧瑀为他请来的拥有解剖能力的老仵作。
这个仵作年龄五十多岁的模样,白发比黑发要多,占据了优势地位。
他脸上皱纹层叠,眼袋深重,双眼就好像是睡不醒的样子,给人一种惺忪之感。
他穿着洗的发白的灰衣,腰间绑着一个葫芦,正缩着脑袋,双手伸进宽松的衣袖内,仿佛很冷的样子。
“萧寺卿。”
看到萧瑀和林枫到来,老仵作连忙向萧瑀行礼。
萧瑀摆了摆手,看着老仵作寒酸的衣着,皱眉道:“孙老头,本官以前应该没有苛待过你吧?你怎么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老仵作孙伯符笑道:“萧寺卿别担心,小老儿还不至于穷的揭不开锅……只是我这人念旧,陪伴我的东西时间越长,越是舍不得,现在人老了,说不得什么时候两眼一闭就和那些尸首一样再也起不来了,对这些旧东西更是舍不得扔。”
“总觉得扔了它们,就好像以前记忆和存在的经历,也要一起扔了一样,现在一天无事可做,就守着这些过往的记忆等死呢,要是连记忆也没了,那就只剩下等死了。”
萧瑀听着孙伯符的话,摆手道:“就你这老顽童的性子,死还早着呢,想这些作甚。”
“好了,时间紧迫,不闲聊了。”
他向孙伯符介绍了一下林枫,道:“这位是大理寺正林枫,目前大理寺破案能力最强的人。”
孙伯符拱手堆笑:“见过林寺正,神探林寺正大名,小老儿去酒肆打酒时,就听那说书先生说过无数次了。”
萧瑀又向林枫介绍孙伯符,道:“孙伯符,你称呼他孙老头就行,我们大理寺的人都这么称呼。”
“他父亲就是仵作,记事起就跟着他父亲验尸,有着几十年的仵作经验,大唐问鼎天下后,他便依靠精湛的验尸手艺,在大理寺效力。”
“而能需要大理寺调查的案子,你也知道,都不是什么简单的案子,所以他验尸的尸首,也都不简单,有被砍成几十块的碎尸,有被埋在地下十年的白骨,有被野狗吃掉只剩下一个脑袋的尸首……无论是任何尸首,只要落在他的手上,他都能分析出个一二来,所以若说有谁能完成你交代的任务,整个大唐,除了他再也挑不出第二个人来。”
孙伯符咧开嘴,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黄牙,笑道:“萧寺卿太抬举我了,我哪有那么厉害,不过是吃了仵作这碗饭,做应该做的事情罢了。”
林枫笑道:“在其位,谋其事,还能将事情做好……这就已经比绝大多数人优秀的多了。”
他拱手道:“孙仵作,接下来验尸之事,就拜托你了。”
听着林枫称呼其为孙仵作,而且还十分有礼的向自己拱手,孙伯符微微一怔,他那显得有些惺忪的眼睛,忽然透射出一抹光亮,仿佛浑浊的眸子,突然清澈了几分。
他微微挺直脊背,视线不由看向萧瑀,便见萧瑀一直是笑呵呵的模样,没有任何反应,他深吸一口气,咧嘴笑道:“林寺正可千万别这么说,你们能记得小老儿,是我的荣幸,只要林寺正别怕我搞砸了,验不好尸就成。”
林枫笑了笑:“若孙仵作都验不出来,其他人更不会验出来,本官会从其他方面进行考虑,所以孙仵作不必担心,尽管放心大胆的去验就成。”
孙伯符点头:“有林寺正这句话,小老儿就放心了。”
寒暄完毕,林枫也不再耽搁,直接带孙伯符进入了东宫,让孙伯符看到吴三。
他向孙伯符交代要如何解剖后,便与萧瑀退出了房间。
房门外。
萧瑀看向林枫,笑道:“你那一句孙仵作,直接把他佝偻的病都给治好了,原本我还担心这老孙头会找借口不愿出手呢,我都准备了不少劝说他的说辞,结果他竟是如此痛快,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林枫倒是没有意外,他双眼看向湛蓝的苍穹,缓缓道:“观其行,听其言,明其想,便能以话触其心,这不算多难的事,对萧公而言,想来更不会困难。”
萧瑀点了点头,可嘴上却是道:“虽不困难,但仵作并非多受人尊敬的活计,在大理寺也没有任何品级可言,身为官员,又有谁愿意看他想什么,听他说什么呢?他在大理寺效力这么多年,自是明白这些,否则也不会所有人都称呼他为老孙头。”
“正因此,你能称呼他为孙仵作,还对其表现的很尊敬重视,这是他哪怕在大理寺都未曾感受过的,所以啊,这才如此痛快,否则的话……”
萧瑀看向林枫,笑道:“他今天带来的酒葫芦,少不得要为他装满长安城最好最贵的女儿红才行。”
林枫点着头,他自是明白这些。
不过他对孙伯符尊敬,不是因为他要投其所好,而是前世的工作经历,让他对仵作这一行有着足够的敬重,那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他回头看了一眼忙碌的孙伯符,道;“孙仵作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趁着这段时间,萧公,我想再去一次嫁衣丢失的房间。”
萧瑀闻言,有些疑惑道;“还去那里干什么?嫁衣的部分,不是已经都查的明明白白了吗?”
林枫眼眸微眯,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深意,道:“我想去找一件东西。”
“一件东西?”萧瑀好奇道:“什么?”
林枫意味深长道:“一件瞒天过海的东西。”
说着,他便再度来到了昨夜存放嫁衣的房间。
与萧瑀进入房间后,林枫转过身,将房门关闭。
萧瑀见林枫神神秘秘的,脸上好奇之色更重。
这个房间的秘密,刚刚林枫已经推理的十分清楚了,且直接通过贼人在这个房间里留下的线索,找到了嫁衣,找到了隐藏在使臣里的贼人同谋慕力诚,可以说,这里有价值的东西,应该都已经查的清清楚楚了,所以林枫还神神秘秘的来这里找什么?
他好奇的看着林枫,便见林枫直接忽视了染血的衣架和地面上的血字,双眼十分细致的,视线一寸一寸的扫过房间。
地面,墙壁,房梁……都没有错过。
同时,他还直接翻动那些合着的柜子,以及绕过屏风,来到了梳妆柜前,将梳妆柜也打开了。
可是,梳妆柜内空空如也。
所有的柜子也都是空的。
“怎么会没有?”
林枫皱了皱眉头:“难道我猜错了?”
可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他否定了:“不会,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萧瑀见林枫蹙眉,不由道:“子德,你到底想找什么?”
林枫刚要开口,忽然间,他想到还有什么地方自己忽视了。
只见他直接趴在了地上,向着床榻下看去。
可床榻下也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林枫抿了抿嘴,刚要收回视线站起身来,可忽然间,他视线突然落在了床榻下面的地板上。
便见那里正有一些很小的东西。
林枫眸光一闪,直接伸出手,将这些东西抓了起来。
然后他坐起身来,仔细查看手上的东西。
萧瑀凑过脑袋看了一眼,道:“木屑?”
他疑惑道:“怎么会有木屑?东宫的客房会按时打扫,而且东宫有规矩,每次打扫都要没有死角,即便是房梁也会仔细打扫,更别说这床榻下面了,所以这木屑不应该出现啊。”
林枫闻言,却是勾起嘴角,道:“不,它出现才对,若是它不出现,那才糟了……那意味着我很多推断都错了。”
“什么?”萧瑀一怔。
便见林枫竟是直接爬到了床榻地下,并且翻过身,让自己仰面朝上。
正当萧瑀不知道林枫在做什么时,林枫的声音响起:“萧公,接一下。”
萧瑀闻言,连忙低头看去。
便见林枫的双手,正托着一个木盒从床下送了出来。
萧瑀连忙伸出手,接过木盒。
木盒落到手上,萧瑀颠了颠,感受了一下重量,道:“里面装的什么?不太重。”
林枫从床下退了出来,然后站起身来,看着萧瑀手中的木盒,笑道:“萧公打开就知道了。”
萧瑀见林枫卖关子,撇了撇嘴,林枫哪里都好,就是有的时候太爱吊胃口。
他也不耽搁,直接将木盒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抓住木盒的盖子,将其一掀,视线直接向里面看去。
下一瞬——
“什么!?”
“这……这怎么会是……”
他瞳孔骤然放大,脸上充满着惊愕之色,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看着盒子里的东西,萧瑀脑子嗡嗡的响,他完全没想到,盒子里装的会是这件东西。
他不由看向林枫,忍不住道:“子德,怎么会这样?”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视线与萧瑀四目相对,缓缓道:“萧公,我们还是小觑了这个真凶啊!”
“好在,发现的还不算迟。”
……
孙伯符验尸房外。
萧瑀的脸色仍旧无法恢复冷静,他多次看向林枫,欲言又止,林枫见状,便说道:“萧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萧瑀闻言,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道:“子德,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问题的?”
林枫说道:“在慕力诚房间。”
“那么早?”他双眼瞪大,满脸的意外:“那你当时为何不说?”
林枫看向萧瑀,笑道:“说出来又有什么用?除了打草惊蛇外,下官想不到任何用处。”
“所以与其说出来打草惊蛇,不如让贼人以为我们仍旧被蒙在鼓里,这样的话,他也会放松警惕,方便我们后续的调查。”
“倘若他感到了危机,偷偷做了些什么事,破坏了线索,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萧瑀皱眉想了想,旋即点头,道:“也是,毕竟我们还无法确定谁是贼人,让贼人以为我们毫不知情,放松警惕,总好过他狗急跳墙。”
他看向林枫,道:“如何?可发现什么新的线索没?”
林枫右手握着温润的玉佩,指尖轻轻在上面摩挲,点头道:“确实发现了一些线索……”
他话还未说完,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迅速靠近。
林枫与萧瑀循声看去,便见大理寺丞李浩淼快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