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在周贺林眼中,就不是了?
这一刻,饶是有衙役们震慑,可王府的下人们也仍是忍不住心中的震动,小声议论了起来。
王夫人忍不住道:“周县令,在我去房间时,老爷还翻了身呢,那个时候他明显还活着,周县令为何会说老爷不是案发当夜死的?”
众人闻言,也都紧紧地盯着周贺林。
这时,便见周贺林看了林枫一眼,道:“这还是林寺正给本官的提示呢,要不林寺正来说说?”
林枫不愿掺和进来,他摇头道:“还是周县令说吧。”
周贺林见林枫不愿接下自己的橄榄枝,深深看了林枫一眼,然后道:“既如此,那就本官来说吧……”
接着,他就将王俭被发现尸首时,衣服上与被子上的水渍之事说了出来,还将王夫人触碰王俭时感受到的冰冷之感说了出来。
“……正常的尸首,就算再冷,也不会真的冰冷刺骨,所以很明显,王少卿的尸首,是被冷冻过的。”
“而整个王府内,唯一拥有冷冻能力的地方,只有你们的冰库!”
“冰库!?”王夫人一怔。
除了亲自陪林枫去过冰库的管家外,王府其他人都是一脸的懵然。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原本只以为是在卧房内发生的案子,竟然一下子还和冰库扯上关系了。
周贺林将王府众人的反应收归眼底,继续道:“因此,本官进入了冰库调查。”
“结果在冰库内,本官发现了一些被削掉了边缘的冰块,以及一处缺少了白霜的墙壁。”
“被削掉了边缘的冰块?缺少了白霜的墙壁?”
王夫人秀眉不由蹙了起来,神色间满是茫然:“周县令,这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周贺林冷笑道:“问题大了!这直接关系到你们家老爷是在何处死的,以及你们老爷在临死之前,留下的直接指向真凶的线索!”
听着周贺林的话,王府众人神色都变了,王夫人忍不住道:“周县令的意思是说……老爷,他,他是在冰库内死的?而且老爷还留下了线索?”
周贺林没有回答王夫人的话,而是转过头看向林枫,道:“本官听说林寺正也专门去了冰库调查,我想以林寺正的本事,应该也发现了这些吧?”
林枫闻言,视线在王府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将他们的神情变化收归眼底后,才转头看向周贺林,点了点头:“确实也发现了这些。”
果然……周贺林心头跳了跳,他是知道林枫只是和管家两个人去的冰库,也知道林枫只在冰库里待了一小会儿,未曾想,这么点人这么点时间,林枫竟然也发现了这些,要知道,他可不是依靠自己发现的这些,而是派出了大量的衙役一寸一寸检查冰库,足足花费了近两刻钟的时间,才发现的冰块的变化,以及墙壁的问题。
“神探之名,还真不是白叫的啊!”
周贺林心中感慨,但他并没有觉得挫败,查案之事,看的是结果,过程如何并不重要,他发现了关键的线索,且先林枫一步根据这些线索找到真凶,那自己就是赢家。
只要最后的胜利者是自己,谁又会在意失败者能力的强弱?
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王家众人,道:“王少卿心被挖了,在挖心的过程中必然会流出大量的鲜血,可是我们搜遍了整个王府,任何角落都没有放过,仍是没有发现任何血迹的存在!这说明真凶用了特殊的方法,隐藏了鲜血!”
“原本本官并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方法,直到本官来到冰库,看到那些被削掉了边缘的冰块,并且你们府里没有任何人知道是谁将其削掉后,本官才明白,真凶是如何隐藏的鲜血。”
接着,周贺林就将林枫告知管家的鲜血冻结之法说了出来,他语气不急不缓,完全给足了众人思考的时间。
管家听到他的话后,不由一脸震惊的看着林枫,忍不住道:“林寺正,周县令说的和你一模一样。”
赵十五和李浩淼闻言,都不由惊奇的看向周贺林。
林枫却是毫无意外,他平静道:“周县令为官数十载,断案无数,若是这点能力都没有,那也不可能坐到长安县令的位置上。”
李浩淼闻言,心里不由一突突,原本他是认为林枫的断案本事天下无双的,结果现在周贺林竟然做出了与林枫一样的判断,那周贺林说他已经破了案……这让李浩淼一时间,不由紧张了起来。
他不是不相信林枫,只是周贺林现在的表现,完全不弱于林枫。
万一周贺林真的成功破案,那接下来周贺林坐上了少卿之位,自己又因为跟着林枫得罪了周贺林,以后周贺林不得找自己麻烦啊?
他不由对未来担忧了起来。
周贺林见到李浩淼等人的神情变化,嘴角微不可查上扬了几分。
李浩淼他们表现的越慌,代表自己与胜利的距离越近,林枫心机太深,他无法窥测林枫的想法,但有李浩淼他们给自己提示,已足够让自己知道林枫真正的心里想法了。
有了李浩淼等人的反应,周贺林内心更是大定,他满是笑意的看了林枫一眼,然后继续向众人道:“通过冰块,足以确定王少卿就是在冰库内被挖的心。”
“至于他是否在冰库内被杀害的,则有墙壁能够作证。”
说着,他向众人解释了墙壁上白霜消失的原因,道:“那消失的白霜轮廓,正好是一个人坐在那里背靠墙壁的轮廓,完全符合一个人被绑在那里,进行挣扎的结果。”
“同时,在那墙壁靠近地面的位置,有着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字!而那个字……”
周贺林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道:“本官已经拓印了下来,王夫人不妨看一看,是否认识这个字。”
衙役接过纸张,迅速递给了王夫人,王夫人连忙将纸张打开,目光向上看去,下一瞬,便见她抓着纸张的双手都在发抖,道:“是老爷的字!这就是老爷的字!老爷的字永远都这样一板一眼,横平竖直,毫不潦草!”
“月……”王夫人看着纸张上的字,忙抬起头看向周贺林,道:“这是老爷最后留下的字,难道指的就是凶手?”
众人也都连忙紧盯着周贺林。
周贺林迎着众人紧张又期盼的注视下,微微颔首:“没错,你家老爷在人生的最后时刻,用指甲,在那冰冷如地狱的冰库里,留下了直指真凶的线索!”
说着,周贺林又看向林枫,道:“林寺正也发现了这个‘月’字,不知林寺正是否知道这个字指的是谁?”
林枫摇了摇头:“本官来到王府时间尚短,所见到的王府之人也不过管家和王夫人而已,自是不知道指的是谁……不过看周县令的样子,难道周县令知道这个月指的是谁?”
周贺林等的就是林枫这句话,他直接咧嘴笑了起来:“虽然说没有林寺正的提示,本官没有找到冰库这个关键的作案之地,但这五天终究还是没有完全浪费。”
“本官对王府每一个人都单独审问过,对他们所有的情况都了解的极深,就算说本官是除了他们之外最了解他们的人,也不是不行。”
一边说着,周贺林一边拍了拍手掌。
就见两个衙役抱着如同小山一般的一个个册子走了过来。
周贺林道:“这些册子里,记载着王府所有人的详细信息,有本官询问的,有本官命人出去调查的,只要是能查到的东西,都在这里!”
“而正巧……”
周贺林看着林枫,脸上笑意越来越深:“这里面,就有‘月’字的线索!”
听到周贺林的话,李浩淼和赵十五脸色不由一变,王府众人也不由窃窃私语了起来。
“周县令找到了月字的线索!”
“真凶真的被找到了!”
“不愧是周县令!太厉害了!”
“林寺正虽然称为断案如神,可终究迟了五天,还是不如周县令快啊!”
听着这些议论声,周贺林笑呵呵道:“林寺正你瞧……不是本官不想给你机会,着实是现实情况不允许啊,这时间的早晚啊,有时还真的能决定一切。”
这句话,听得赵十五眉头紧皱,他总是觉得周贺林这句话,有些针对义父。
不过林枫却是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说道:“周县令还是抓紧时间说出真凶的身份吧。”
周贺林闻言,眼眸不由深深看了林枫一眼,如果不是赵十五等人眉头紧锁的样子,他还真的以为林枫内心就是毫无波澜的,不过能够让人人公认的神探输在自己手中,周贺林已经能够想象到,今日之后,自己的名号会如何响彻大唐了。
他嘴角勾起,笑着点头:“林寺正说的是,那本官就不再卖关子了。”
他重新看向众人,脸上笑容收敛,重新变得威严肃穆,道:“王少卿留下的‘月’字,明显是直指真凶的,但本官细查了所有与本案可能有关之人,都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带着月字,所以很明显,王少卿的这个月字,指的不是名字。”
“那么不是名字,又会是什么呢?王少卿身为大理寺的重臣,必然知道留下的线索越简单直白,对我们破案的帮助也就越大的道理。”
“所以,这个月字,一定是直白的,我们一眼就能看穿的线索!”
“而最终,这个线索正好就藏在本官这五天花费巨大时间精力得到的册子里!”
说着,他取出了其中一本册子,将其打开,道:“这是王府一个下人的情报册,册子里明确写着……其后腰处有胎记,胎记形状为——月牙!而他的名字……”
周贺林陡然转头,看向人群里一个瘦高个子的男子,双眼锐利,厉声道:“就是王府护院,朱赫!”
刷的一下!
随着周贺林声音的响起,一瞬间,所有人视线顿时齐刷刷落在了朱赫身上。
这些神色里,有不敢置信,有愤怒,有失望,有不解……
“怎么会是他?”
“竟然是他害死的老爷!他怎么敢做出这种事?”
“他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诸多声音杂乱响起。
王府的人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王夫人更是红肿的双眼瞪着朱赫,脸上难掩失望和愤恨之色。
“不,不是我,我没有杀人!”
护院朱赫见众人愤怒的看着自己,脸色瞬间一白,他连忙摇头否认。
“不是你?”
周贺林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本官冤枉了你?”
“那好,朱赫,你回答本官几个问题!”
周贺林双眼锐利的盯着朱赫,道:“本官问过王三,在这两天他给王少卿送药的时候,你是否做过什么特别的事,结果王三告诉本官,你曾向他询问过王少卿的病情,甚至还想替王三送一次药,但最后被王三拒绝了!”
“你是唯一询问王少卿情况的人,并且在王少卿和王夫人已经决定只让王三送药的情况下,你还想与王三替换……你敢说,你没有其他心思?你能给出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我……”朱赫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可最后却紧紧地抿住了嘴,没有开口。
这样子,顿时让众人知道,朱赫分明是被戳穿了心思,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还有……”
周贺林继续道:“本官询问过你在王少卿生病那两天的情况,你在王少卿生病的第一个晚上,本该有巡逻的任务,可是你却找借口说身体不舒服为由,给拒绝了!”
“你说你需要休息,正常来说,当晚你就该在房间里休息,但结果……你的同乡关心你,趁着巡逻的间隙想来看看你的病情,可是他却发现你根本不在房间内,他去茅厕找你,你也不在……”
周贺林冷笑的问道:“本该在房内休息的你,却突然消失不见了……你能告诉我们,你干什么去了吗?”
“我……”朱赫刚要张嘴,却又低下了头。
他仍是没有开口。
看到朱赫这般样子,周贺林冷冷道:“先有王少卿临死前留下的月字,指向你身上的胎记!又有你那两日无法解释的行为!朱赫,你还敢说你冤枉?”
朱赫脸色灰败,全身都在发抖,可他只是摇着头说“不是我”,却说不出任何解释的话。
这一幕看在众人眼中,分明就是被戳穿了真面目,无话可说的样子。
王夫人摇着头:“朱赫,为什么?老爷和我对你不算差吧?你父母生病,没有钱财为其治病,我们一听说,就二话不说为你父母治病……结果,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