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引蛇出洞……”说起他的算计来,刘禅可精神了,侃侃而谈:“我云旗师傅诈死过,我二伯也诈死过,周瑜更诈死过,每一次诈死……都让敌人放松警惕,吃了大亏……这难道不是兵法中的‘虚而击之’?是击溃对手的最佳时机么?”
说到这儿,刘禅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补充:“《西游记》里面也写到了,很多神仙在丢了自己的宝物、坐骑后,竟是毫无动静……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若动静太大,那岂不是丢了面子,引发乱子,不如按兵不动……让那孙猴子做急先锋……引蛇出洞……这些神仙在最后出手,既赚个人情,又轻而易举的收回宝物、坐骑,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又是西游记?还神仙?』
这已经是刘禅今日里第二次向刘备提及《西游记》了……
刘禅的话引发刘备的遐想,他关注的焦点从刘禅的计划,转移到《西游记》的身上,“阿斗,你说的这西游记是什么?”
啊……
刘禅大眼睛一眨,反问刘备,“爹?你真要听?”
“听听无妨。”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长夜漫漫,难得与吾儿畅聊,话长就话长吧……”
听得刘备这么说,这到了刘禅熟悉的领域,别看是深更半夜,他可完全精神了,“西游记嘛,它开始于一块儿得天地造化的石头里蹦出了一只猴子……”
刘禅细细的为刘备讲述“猴王出世”、“拜师学艺”、“大闹天宫”……“师徒取经”等等故事……
因为看过太多遍,刘禅如数家珍,几乎是完全能复述出来。
刘备起初只是惊讶,以往示书本为洪水猛兽的刘禅,为何……
起初刘备听得还没觉得怎样,不过是一只猴子的历险记……可越往后听,他发现他、曹操与这猴子都有几分想象。
敢进水帘洞,便成美猴王,这是危险与机遇并存;
闯龙宫、闹地府,这是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任何人都会对你客客气气……所谓强者为王;
孙悟空击退天庭的第一次进攻后,六大妖王都来祝贺,结拜成异姓兄弟,并各自给自己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号,然而,在后来的天庭围剿中,六大妖王没有一个前来帮忙!
趋利避害,这很符合人性;
观音院丢袈裟,是人心隔肚皮,财不可外漏!
本领高强也斗不过阴谋诡计……
三打白骨精,忠言逆耳要看对什么样的人……如同阿斗所言,若是他刘备已然有了偏见,那再“忠言逆耳”受伤的就是自己!
还有那“石猴出世”时……目射两光,直达天庭,惊动了玉帝。但是玉帝却说了一句,天下的奇人异事多了去了,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玉帝又岂能想象得到,他当初的不以为意却为天庭买下祸根!
殊不知,天下间所有的祸事都是缘起于一个微不足道的地方。
——『怪不得……』
听儿子刘禅讲述到这里,刘备大致已经知晓,阿斗为何短短半年能精进到这般地步。
他并非从《四书五经》中那些枯燥的辞藻、段落中去学,他是在生动的事迹中,在一个个发人深省的故事里,将一个个大道理融会贯通。
也正是想到这一节,刘备的感慨更深刻了不少。
『看来,这云旗的传道受业与那些夫子既然不同……颇有独到之处!阿斗是受益匪浅哪……倒是这《西游记》闲暇之余我也当向二弟讨来,细细的查阅一番!』
想到这儿,刘备收敛心神,思绪又回到了这次阿斗的计划上。
『所以,这次阿斗的计划是引蛇出洞么?』
刘备正在遐想……
“哎呦……”本刚刚讲到唐僧与女儿国国王这一段情愫的故事时的刘禅,他突然间惊呼一声。
原本兴致高昂的他,神色一下子就慌张了起来,他连忙朝着刘备喊道:“爹……你耽误我大事儿了……”
『大事儿?』
刘备还没来得及开口,刘禅接下来的话已经吟出,“今晚是要看守灵时……谁做贼心虚,睡不着的!爹……都怪你,耽搁了大事儿——”
说着话,刘禅已经快步跑出了院落……
反倒是刘备怔怔的愣在原地……他琢磨着,他这是被儿子给嫌弃了么?
话说回来?
唐僧与女儿国国王最后的结果如何?
别说,那一句“我舍我的王权富贵,你守你的戒律清规”,刘备听得还挺感动得……
乃至于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结局。
但……
刘备更迫不及待想知道的是,刺杀刘禅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阿斗又能不能按照计划吧般将他揪出。
……
……
一股冰冷的夜风迎来,让屋内的烛火微微的晃动,也让这屋子的女主人夏侯涓忍不住打了个寒蝉。
当然,这个寒蝉并非只因为那夜风,更多的是因为眼前的人,是因为手中的一封阐述情况的信笺,是她刚刚下达的一条命令。
夏侯涓身边跪坐着的年轻女人正是张星彩
“娘看完了么?”
张星彩的声音显得沉稳、内敛……
“看完了!”夏侯涓道:“若这份名单是真的,那就连咱们府中竟也有两个东吴的女谍……不曾想服饰你爹的婢女竟是其一……伙房的婶婆则是其二……”
“爹是大伯义结金兰的兄弟,执掌军权,故而……很多情报都会传递此处……”张星彩言之凿凿的说,“所以,东吴不可能忽视爹的府邸……况且,这两名女婢已经认罪……”
夏侯涓轻轻的颔首,她继续往下看,这一封东吴女谍的名单,她只能说是触目惊心。
谁又能想到,孙尚香嫁给刘备的同时,几乎将整个东吴解烦营的“情报网”布满了蜀中。
这……这太可怕了!
“孔明军师贴身的婢女竟也是……还有黄老将军打算收的义女,魏延将军的小妾……李严将军的……”说到这里,夏侯涓不念了,索性抬眼望向张星彩,“这些你都是怎么查出来的……”
“很简单……”张星彩解释道:“既已经确定那李严的义女李静宵是吴谍,我从她那得到了一些重要的传讯信息,然后我把孙夫人来蜀中后,蜀中各府增添的江南女子悉数找出来,一共六十三人,四个月间……我分批次透漏给这六十三人一条看似十分重要的假情报……这都是商业上的,而只要东吴在商业上有对应的反应,我就能锁定,谁是吴谍……果然,到最后一共五十二个,全部都招了,分毫不差——”
这……
夏侯涓不可思议的望着张星彩,宛若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儿,“星彩?你何时……何时……能算到这么多,这么远……能布下这么细密绵长的局!”
“女儿也是会进步的嘛……更何况……教授女儿的是云旗啊……”似乎提到了关麟,让张星彩的心突然“疼”了一下,像是哪怕过了半年……关麟的“死”带给她的创伤,她还是无法走出。
可她已经习惯故作坚定,“娘总是教我,怎么做女人?怎么相夫教子?什么是爱?可在女儿看来,爱从来不是眼泪,爱是铠甲,是利剑,是替他完成他生前的夙愿啊——”
呼……
张星彩的话又一次惊到了夏侯涓,这使得夏侯涓浑浑然又一次意识到,短短半年……女儿已经成长到这般“巾帼”的程度了么?
关麟让她进步了好多……
乃至于,只要真相不告诉女儿,女儿还能持续不断地进步,心智也能磨的更加坚韧。
只是……
踟蹰再三,夏侯涓还是忍不住把真相告诉张星彩,“星彩……之前,因为你在调查吴谍之事,我们不想打断,所以我们都在瞒着你!”
“瞒着我?”张星彩一脸疑惑的望向夏侯涓。
夏侯涓抿了下唇,“早在……一个多月前,我们就得到消息……云旗并没有死,他……他是诈死,如今襄樊大捷,荆州军攻克许都,夺下柴桑,东吴亡国在即……这都是云旗诈死换来的先机啊!这都是云旗布下的一个局——”
“什……什么……”
随着夏侯涓的话,张星彩整个人宛若惊愕住了,不,是惊喜……起初是惊大于喜,不过很快,喜又超过了惊讶,到最后惊喜参半……
这使得前一刻还是铁骨铮铮的她,浑身像是一下子卸去了所有的的力量,软趴趴的坐在了地上。
只是那一双茫然、惊诧的瞳孔还在四处游离,仿佛尤是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云旗……云旗他还活……活着?”
张星彩尤是喃喃……
夏侯涓点头,“是,所有人都知道……现在也告诉你……”
沉默……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张星彩陷入了许久了沉默……她突然大声嘶吼:“那他当初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让夏侯涓无法回答。
为什么呢?
夏侯涓哪里知道,为什么呢?难道……云旗是为了磨炼她这宝贝女儿么?
……
……
经过张仲景的救治,张辽的病情总算有些好转。
不过……按照张仲景的说法,伤筋动骨一百天……
没有一百天,他怕是提不起那月牙戟,更别提征战沙场了。
张辽与魏营诸将衷心的谢过张仲景后,徐晃特地安排了两箱黄金赏赐给张仲景,张仲景分毫不取。
只说是“在云旗公子的医理下,荆州官医署的理念……本就是治病救人,在医者眼中,没有阵营,没有病患,也没有魏将,唯有生命与存亡。”
“多谢仲景神医……”
“多谢……”
张辽与徐晃再三感激,这才派人送张仲景赴庐江,没有半分为难,或是强留之意。
倒是随着张辽病情的好转,虽统兵勇武上帮不到徐晃什么,但……出谋划策、品评局势上,他尤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唉……唉——”
此刻的徐晃,因为舒城的归属……已经在张辽面前叹息了三十多声,一整个上午他好像都在抱怨中度过。
“那舒城怎么就降了呢?”
“公明莫要在叹息了……”张辽开口劝道:“舒城丢了,意味着庐江彻底归于荆州……但这并不怪你,千算万算,谁也无法算到前一日还坚守的庐江城众吴军兵将……后一日竟悉数归降荆州,人算不如天算,当务之急我们要探究的这南征接下来怎么走?”
徐晃愤愤然的看着地图,那从合肥直插而下,就差一个舒城,他们都可以宣告庐江郡悉数归于大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