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江攻破了,濡须口也攻破了,糜芳率糜家军、关家军已经朝着东吴进发了。”
随着杨仪的话脱口……
刘备已经看过战报,立刻递给了诸葛亮,诸葛亮也是一目十行的扫过。
他有些吃惊。“云长被换下后,这庐江攻的这么轻松么?”
“庐江是献城投降的!”杨仪连忙解释,“濡须则是抵抗后溃败……如今,荆州已经能摸到东吴……东吴距离覆灭不远了——”
因为高兴,杨仪的声音颇为激荡……
刘备与诸葛亮也不约而同的露出笑容。
两人彼此互视,像是在说:
——『这关云旗?究竟还能带给巴蜀多少惊喜?』
……
……
黄昏,残阳如血。
野鸭盘旋,绕于濡须,凄厉的鸦鸣声和火焰焚烧这港口产生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更显得此地一片破败。
谁又知晓,就在几日前,这里还是吴军的堡垒,是曾经无数次阻隔淮南曹魏兵马南下的英雄之地,无数的英雄冢就埋藏于此。
可是现在,除了破败外,象征着东吴的大旗悉数落在地上,被任意踩踏……渐渐开始有“糜”字大旗高高扬起。
这里,已然被糜芳占领。
“杀——”
“夺回濡须——”
就在这时,三艘艨艟战船靠岸,紧随而至的,千名吴军兵勇奋勇的杀向那些驻守在阵地上的糜家军。
而回应他们的,自然是糜家军的万箭齐发。
只是……
有着蹶张弩、连弩的糜家军,这次的箭法匪夷所思的……就是不准,甚至……一箭都没有射中。
可偏偏,吴军的兵勇……一个个胸口处的衣甲不知道怎么就都变得殷红,然后一片一片的倒下。
然后,又是几艘船上岸……
又是数百吴军奋勇冲杀妄图夺回濡须,可又遇到了“不准”的箭矢以及……胸口殷红成片倒下的吴军兵士。
原来……
这里都是在演戏,演给曹魏与东吴的密探去看。
展现出的是东吴周循的这支兵马悍然无畏,哪怕已经丢了濡须,可无数次的反攻,无数次的牺牲,但他们依然在反攻,在牺牲……
“杀贼!杀贼!杀贼——”
“夺回濡须,夺回濡须——”
场面愈发宏达,也愈发逼真。
就连周循也亲自参与其中,他的铠甲上也是无数鲜血,但这鲜血都不是他的血,准确的说……这根本不是人血,是猪血!
“濡须在,我周循在,濡须亡,我周循亡……父亲在上,孩儿追随你去了——”
说着话,周循奋力的冲锋……
当然,那些完美避开他们的箭矢,并不能提供一点点的威胁。
“将军撤吧……”
终于,一条来自建业的小船也抵达了这边,在船上文吏的吩咐下,一干副将将周循活脱脱的给架了回来。
周循望着这些自己的家将,愤怒的咆哮,“你们绑我作甚?随我去夺回濡须啊……人在濡须在!”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高亢……
只是,到这时候……声音已经无比沙哑。
“唉……”文吏无奈的摇头,他走到周循的面前,“周将军……吴侯派我来传你回去……吴侯听闻将军屡次夺寨,不顾生死,感叹将军忠肝义胆,长虹贯日……特命令我,就是绑……也得把将军给绑回去——”
“我才不要回去……”周循疯了似的要冲出一干副将的拦住,去与那些自己的同袍兄弟一般杀往战场……
那文吏发声:“东吴不能再死忠臣了,有劳诸位将军将这周循给带上船……撤……撤——”
这边厢,这场“动口不动手”的“默契”表演,终于以周循被强行带走宣告终结。
那边厢,糜芳站在这濡须口一个破败的高处,目睹着东吴水军的撤离……
身旁的关平还是耿直。“将军要追么?再不追可就跑远了……”
糜芳吧唧了下嘴巴,感慨道:“要的就是他们跑远再追——”
呃……
关平登时懂了,演……接着演呗,关平还寻思着把孙权派来的那几艘船给凿沉呢。
这时候,糜芳轻轻的撵了下胡子,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传我军令,水军要严阵以待,东吴倒是无所谓,可魏军的动向却要密切关注!”
“此外……先休整几日,接下来就要取江东咯!”
其实这最后的话,还有另一层解读:
『总算到了发财的日子了,江东啊……这么多地啊,我糜芳是等你等的很辛苦啊——』
……
……
第529章 如蒙不弃,我愿拜为义父——
濡须口,那持续了许多天的表演总算落下帷幕。
随着东吴战船的走远,沙滩上,一些糜家兵士轻轻的拍了拍那“浑身是血”、“殷红一片”的周家军士。
“醒醒,醒醒,怎么还睡上了?”
“都起来了,人走远了,不用再演了……糜将军特地吩咐了,今晚一个个的统统都加鸡腿儿!”
这话传出。
那些胸口仿佛被万箭射穿,整个身体都被掏空的周家兵士真的纷纷睁开了眼睛。
然后,这些周家兵士在糜家军的帮扶下站起,仿佛几日的演戏,双方都已经颇为熟悉,一个个竟直接勾肩搭背了起来,像是一个战壕的兄弟。
“这几天……我演的好不好?单单一个中箭倒地的模样,我就设计出了十八种呈现方式,这还没呈现完呢?咋……咋就收工了?不演了?”
“兄弟,你叫啥呀,这几天你演的也不错呀!等到了江东,我带你去红馆……咱们真刀真枪的比试比试如何?看是谁能刺刀见红!”
别说,演着演着,还真演出情谊来了。
……
长江之上,艨艟战船顺流而下。
周循与孙绍站在瞭望台上,望着那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的濡须口,孙绍不由得感慨,“夕阳都要染红那血腥屠戮的濡须口了,还有循兄这般不顾生死的向前冲击,如此演技……莫说是孙权,就是我都要信了。”
因为孙权派来的使者在其他船上,这里又是瞭望台,是这战船的最高处,故而孙绍有恃无恐,直接抛出最真切的感慨。
只是……
“呵呵……”周循笑了,他一边继续用血袋把衣甲上的血迹涂抹的更均匀、浓密些,一边道:“真说演技,其实还差一条……”
“什么?”
孙绍刚刚抛出疑问,只见得周循的手里多出了一支匕首,他毫无预兆挥动匕首,直接朝自己的胳膊的上划去。
这……
在孙绍瞠目结舌的表情下,匕首已经刺入了胳膊,然后缓慢的前滑。
“你这是作甚?”孙绍一惊。
周循没有回答,直等到匕首留下一个长长的痕迹,血开始向外涌出时,周循才一边撤下包裹,一边道:“打了这么许久,我总不能身上寸伤未落吧?”
啊……孙绍没想到周循自残的目的竟是为了这个。
“呵呵……”周循却是嘴角勾起,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孙权在此间有眼睛的,若没有真的见血,他哪里会相信我是死战不退,被迫撤离的?又如何会把边防的重任交给我?”
呼……
孙绍惊愕于周循的牺牲,但很快,他就懂了。
这不是牺牲,这是他对孙权的恨,他对父仇的执念!
就在这时,匕首再度扬起,“刷刷”又是两刃,这次是肩与小臂。
鲜血淅沥沥的就往外流,孙绍忍着心头的不忍,撕下自己的衣步为他包裹伤口……周循伸手止住,“先不忙着包扎,让这血多流出……如此方才更真实——”
这……
孙绍咬着牙,看着那汨汨鲜血落下,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不疼么?”
回应他的是周循铿锵的话语:“只要能诛了那孙权,这点儿疼算得了什么?”
“绍兄……真要说疼,你、我父亲昔日被孙权那狗贼背刺之时,他们不疼么?”
这一句话,直接让孙绍愣在原地。
滚滚长江东去。
遥遥从天穹上俯瞰,艨艟战船一如既往的在行驶,可谁又知晓,承载着东吴的那艘大船,就快要行至陌路——
……
……
建邺城,东吴行宫。
不过是过了几日,这位三十多岁的东吴国主孙权,他仿佛整个人苍老了十岁。
原本一头乌头浓密的头发,如今上面已是清晰的能看到丝丝斑白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