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孙绍、太史享、周峻、黄柄彼此互视,交换过眼神,他们变得更坚定了。
“趁着云旗公子布下的这惊天谋略,趁着这天赐良机,我们必须做成这件事儿,必须让那孙权狗贼为他往昔的一切行为付出代价!”
小乔有些失神了,她知道,这是包括他儿子在内共同的决定,可她还是有些担心。
因为在她经验世界里,孙权可以败无数次,可对于儿子周循,对于眼前鸿雁的这些小辈,他们只要败一次,就彻底的完了!
“或许放在公瑾被毒害之时,我若知道真相,我也会像你们一般不顾一切,可现在……时间仿佛抹平这一切,让我变得异常平静?而你们能有多少兵?孙权再不济,他手中还握有五千车下虎卫,这些都是忠诚于他孙权的……我……我虽是女子,可我知道那孙权不好对付,你们要做的事儿,我……我真的害怕!”
“嗖、嗖、嗖——”
剑刃出鞘,四个人,四把剑同时拔出,他们郑重的望着小乔,余光则已经瞟向了窗外,“乔夫人还不知道吧,早在半年前这里就是我们鸿雁豢养死士的地方,我们的剑……隐忍了半年之久,终于……终于在今日可以出鞘,乔夫人看看,这些剑正无比锋利!”
这……
小乔深吸一口气,莫名的因为这些小辈的话,让她刹那间变得坚定果决了许多。
只是,她尤是无法置信,“你们说……半年前,周府……周府就已经是圈养鸿雁死士的地方?那些死士都藏在这府邸中?为何我……为何我一无所知!”
小乔一边说话,似乎是因为紧张,她连连后退,不自禁她退出了房门,到了房间的后门处,没曾想……竟是后背撞到了什么。
而在薄薄的日影下,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剑反射着森然的寒光,让小乔彻底惊醒了……
再抬眼,她看到了院里乌压压的站了五百多名白衣死士,各个手持利刃,肃杀恐怖。
这一刻,她总算意识到孙绍他们没有在骗人,这五百死士,几个月来都潜藏在这里,引而不发!
一切的隐忍都是为了——今朝啊!
就在这时,只听得“哐当”一声,像是屋中什么响彻。
紧接着,这些白衣死士纷纷站起身来,脚步整齐划一……
孙绍是第一个走出房间的,他的剑指向那东吴的行宫处。
“诸君可都准备好了?”
……
……
晨曦微露,建邺城大门洞开,遥遥可见那浮桥之上,一队队骑兵正在前行。
而在这些骑兵的拥簇下,一辆奢华、阔绰的马车正在当中。
这是孙权与他的五千车下虎骑……听闻近江处遭遇飞球的突袭,炼狱火海之下,连江的铁索随时有被融化的风险,孙权再也坐不住,第一时间带车下虎骑前去江边一窥究竟。
不少百姓闻讯也赶来,纷纷站在城头,眺望着江面上那红扑扑一片的大火。
人群中议论纷纷。
“听闻昔日,樊城就是被关家四郎一把天降大火给焚毁的,如今近江的大火,除了是为了破吴侯的铁索横江?是不是还有威慑的目的?”
“别说了,这不,吴侯已经带车下虎骑前去支援……有车下虎骑在,莫说是铁索横江还在,就是真被融化了,芜湖港也没那么容易失陷……”
“可别说这大话了,若不是那关麟不烧百姓、黎庶,一把大火直接把芜湖港给烧了,到时候……哪还有车下虎骑?哪还有东吴的水军?更何况,当年柴桑、庐江时,许多人也是这么说的,可现在柴桑、庐江又是谁的么?”
“这不,那关家四郎还没烧芜湖港么?咱们建邺城也没攻破么?话说回来……吴侯一直扣押着那些大族族长,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嘘……你不要命了,小声点儿!”
人群中,不乏鸿雁的人,他们一个个带着斗笠,看到孙权的马车后,分别从兜里的垂檐上抬起一点眼睛,远远的去观察那马车。
终于,一个鸿雁之人位置极佳,看的真切,他小声朝身旁的人说道:“的确是孙权,如假包换!”
“我即刻去把这消息传往周府……孙权既出,鸿雁也该行动了!”
这边厢,鸿雁的暗潮涌动有条不紊。
那边厢,吕蒙凑近孙权,轻声道:“吴侯带五千车下虎骑,我越想越是不安,思虑再三,万一建业内部出现变故,那当如何是好?”
孙权看着吕蒙:“这不,还有你嘛!有你在,能有什么变故?建邺城还留有官兵……足以震慑群小,更何况……事有轻重缓急,当此之时,若然横江的铁索当真被融化,芜湖港有失,建邺城就是驻守数万兵马?又还有什么意义?退一万步说,那些大族族长被幽禁,这些大族的部曲投鼠忌器,怎么会有乱子?”
“但……”吕蒙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可偏偏,除了一个“但”字,他什么也开不了口,似乎……是他多心了。
号角吹响,车下虎骑迅速的向芜湖港疾驰……
不少百姓望着那涌动的兵马,时不时的议论,“可谓是多事之秋……”
“洗洗睡吧,谁知道等到正午的时候,这城头又是谁的大王旗?”
“哇哇,娘,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俨然,人群中不少老幼孺妇也在,他们一个个怀揣着迷惘的眼神,充满着对江东前途的担忧。
……
……
孙绍指点着建邺城的地图,上面详细标注着建邺城的每一处要塞。
他慷慨的说道:“孙权带五千车下虎骑前去支援,建邺城内群龙无首,周循将军会想方设法拖延孙权大军抵达芜湖的时间,我们需要做的是……在孙权到达芜湖之前,先一步将困在行宫内的各大族族长给救出!”
当即,孙绍吩咐道:“周峻你带一对死士去攻打行宫,太史享你去阻拦吕蒙,黄柄……你带百人控制宫中,务必将吴国太、步练师等吴宫女眷掌握在手中……”
说到这儿,孙绍又嘱咐道:“我亲自去控制武库……”
“好……”
众人齐声应答。
孙绍最后补充着说道:“按照云旗公子的计划,天上的飞球会空降一只兵马协助我等,荆州水军也会大力进攻芜湖港吸引孙权的注意力,我等任务……也是决胜之道……便是救出这些大族族长,只要获得他们的支持,将这些族长先一步送到芜湖港,说服那里的守军放弃抵抗,喜迎荆州王师,这一战就赢了!”
太史享主动请缨,“倘使我军夺下宫殿,敌军势必会包围宫殿,那时……武库的军械将成为敌军争夺的焦点,也是最为凶险之地,绍兄,不如我与你交换,我来攻武库,守武库!”
不愧是太史慈的儿子,这种时候主动站出,要承担最艰难的任务。
黄柄、周峻也附和道:“对,武库至关重要,绍兄又是我鸿雁首脑人物,万不得有闪失,所以这武库,我们来守……”
孙绍面露威严的张口,“鸿雁虽非军旅,然也最讲究规矩,我是鸿雁之主,这种时候我的话便是规矩,都按我说的做……”
说罢,他豁然起身,健步走到窗外,走到那一个个死士的身上,漫天的日光溢了进来,外面好似浩渺深邃的苍穹,朝阳初生,艳丽如血……就连风吹来的都像是饱满的诡计!
院落中站立着的几排死士,他们以矍(jue)亮的目光望向孙绍,前排的兵士高呼,“将军?何时杀敌?何时诛那孙权无道——”
孙绍的目光缓慢地、一一凝视过这些坚忍凛冽的脸,他能清楚的记得,第一排的这几人,每一个都因为一些家仇……与孙权不共戴天、不同日月!
这么多仇恨汇聚而起的目光,似乎于整个东吴而言是那样的渺小,但此刻汇于一处,又让人不自禁的想起四个字——“锋芒毕露!”
孙绍感慨道:“诸君都与那孙权狗贼有不共戴天之仇,自我父亲小霸王孙策殒命后,自东吴第一猛将太史慈将军殒命后,自江东的大都督周郎殒命后,自徐琨、吴景、孙翊、黄盖将军……殒命后,诸君就与我一道隐忍到今日,这十余年来我识诸君,诸君识我,我与诸君都知晓那杀人的幕后凶手就是孙权,可我等从未起事,我等始终在隐忍……我等在等,在等将那孙权狗贼一击必杀之日!今日吉时已到,破贼之势就在今朝,若胜……我与诸君均能告慰那一个个先烈的在天英灵,若败……我与诸君与那些英灵同去——”
众死士一齐跪下喊道:“追随鸿雁,诛灭无道,万死不辞——”
太史享高呼一声“以血盟誓……”
当即,众死士齐刷刷的抽出刀剑,一片冷耀如血,转瞬之间,刀起血扬,每个人都在胳膊上划出细微的伤口,任凭鲜血淅沥而下。
太史享、孙绍、黄柄、周循……也拔出剑来,割破手臂,将血庄重的涂在唇上。
直到这时……
孙绍方才高喊:“出发,破贼之日,就在今朝——”
……
……
建邺城行宫的望楼之上,几个守卫面色悚然的在议论着什么。
“你们说吴侯这次带着车下虎骑去支援芜湖?能顶得住那荆州军么?”
“我可听说了,何止是荆州军,这次……就连那关云长都来了,亲自统筹部署进攻芜湖,再加上炼狱火海在前,周循怎么可能守住?怕是吴侯赶到之前……芜湖港就被攻陷了!”
“吴侯手下还有吕蒙将军,这段时间,在吕蒙将军的提议下,吴侯大刀阔斧的改革,还田于民,这已经颇具成效……或许有吕蒙将军的帮助,东吴能转危为安呢?”
“呵呵……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现在东吴还拿什么转危为安!拿行宫里的那些大族族长么?这无外乎是饮鸩止渴,一个不好就会被反噬……”
就在这些守卫议论之时……
突然,有个窗边的守卫颤声问道:“那、那是什么?”
几个守卫一起拥到窗口,只见得远处街道上烟尘滚滚,数匹马当先奔驰,数百人随后奔跑,超过一百的旗帜,在曜日的映照下,上面的字眼清晰可见。
太史——
太史慈的太史!
孙——
孙策的孙!
周——
周瑜的周!
还有徐琨的徐,黄盖的黄,吴景的吴……
还有那一个个永远无法瞑目的名字,以及他们姓氏所代表的旌旗。
来了,他们来了……
他们怒气冲冲、杀气腾腾的杀来了!
“啪”的一声,一名守卫吓得双腿瘫软,整个人跌倒在地上,他惊慌的喊道:“快……快去禀报吕蒙将军,快去禀报吕蒙将军……”
只是,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一个个望楼上的守卫悉数腿软,无法动弹,还是他们本能的不愿意去动……
那守卫喊得声音够大,可却无一人去禀报吕蒙。
吕蒙此时正在阁中读书,他很喜欢读书,读书使他能短暂的忘却一切烦恼……
这时,一名亲卫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飞奔过来喊道:“吕将军……不……不好了,宫殿……宫殿方向被人进攻了,行宫处放弃抵抗,贼军已经……已经冲进去了!”
什么?
吕蒙大吃一惊,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一蹦三尺,连忙问道:“贼兵?哪来的贼兵?”
他连忙冲了出去……
此时的街巷上已经是一片混乱,遥遥可以听到街巷中那整齐的步伐,以及威仪棣棣的喊杀声……
这喊杀声来自行宫,来自武库,来自附近的一个个街巷。
“吕将军,是……是鸿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