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逊凑到人堆里,表情依旧复杂。
追上来的孙茹注意到了他的表情,问道:“伯言?怎么了?”
陆逊比出食指,示意孙茹不要说话。
又指了指讲台上,他要认真的听这位“贵公子”的评书。
反观关麟,此刻的他站在讲台上,已经是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就差……手舞足蹈了。
那一句句的“评书”正从他口中妙笔生辉一般的讲述。
——“这时孙权在中军就听见前边呐喊声了,立刻让凌统带着三百甲士保自己往前冲杀。等孙权带人冲过逍遥津,突然就听到擂鼓号响,孙权勒马仔细一看,两边的兵将一拥而上!”
——“左边一员大将,金盔金甲绿战袍,胯下黄骠马,掌中一口钩镂古月象鼻子大刀,正是张辽;右边一员大将,亮银盔甲素征袍,胯下马,掌中一条枪,正是李典。右边佯攻,左边猛攻,一个闪身张辽就朝他孙权冲来。”
——“孙权当机立断,浑身劲力集于一点,他那碧眼圆瞪,紫须扬起,卯足了劲儿,指着张文远大喊一声‘护孤快跑!’”
——“果不其然,张辽这匹马横冲直撞,就如虎荡羊群一般,凌统带着三百兵保着孙权,可敌军山西兵势如山倒,凌统高喊‘主公,您速退小师桥!’凌统喊完这句话,张辽催马就过来了。凌统也往前催马‘张文远休逞刚强,看刀’!”
——声情并茂……
前世,都是关麟听说书,今儿当着江陵城的百姓,他来讲书,这种感觉好解压、好爽啊!
要不是他有别的目的,真就以后在这得胜桥下开个茶摊,天天来说书了。
——说书使人快乐!
“接下来呢?”
“四公子倒是快讲啊!”
“是啊,是啊,那凌统能挡得住张辽么?”
俨然,关麟这故事讲到了关键处,台下的百姓们急坏了,恨不得拿枪矛去撬开关麟的嘴巴。
关麟则是环视台下……
人已经够多了,差不多可以开始下一步的计划了。
他不漏声色的眼眸转向高台的一角,使了个眼色,这边的“鲁有脚”早就等着了。
看到这个讯号,连忙挤开聚拢的人群,往后退去,像是要去安排什么。
这中间的功夫,关麟再度开口:
——“力劈华山!”
——“张辽拿刀往上一磕。两个人二马盘桓,杀在一处。张辽这数百山西老乡人人奋勇,个个当先,谁都知道,捉住孙权是大功一件。”
——“再说孙权纵马上小师桥,还没迈出一步,‘呀!’孙权吓坏了。原来这桥已经拆了一半儿,一丈多的地方没有木板子,这可咋办哪?身后张辽的声音直往这儿涌‘别让这碧眼儿跑咯’!”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主公,您在桥上旱地拔葱,能过去吗?孙权赶紧退后三丈多远,然后马上加鞭,丹田提气,这匹马直冲小师桥上;孙权往上一提气,马往前一窜,这才跳到小师桥南。这要没有那个声音,保不齐,孙权整个人就没了!’”
精彩……
从关麟口中,那张辽威震逍遥金,简直精彩绝伦。
台下百姓不由得拍手叫喊,似乎是被关麟的话所引导,不少人摇着头,惋惜道:“就差一点儿!”
这话传到关麟耳中。
他心里嘀咕着——『可不是就是嘛!』
——『这要真擒住孙权,那武庙七十二将,三个档,张辽保不齐就进第二档‘十哲’了!』
想想,武庙七十二将,张良独一档,再往下,西向——管仲、孙武、乐毅、诸葛亮、李勣。
东向——田穰苴、范蠡、韩信、李靖、郭子仪。
不夸张的说,张辽张文远已经能摸到这第二档的边儿了,就差擒住孙权这临门一脚!
当然,这并不重要。
至少对关麟一点儿也不重要。
讲完了这故事,看着台下这么多百姓那意犹未尽的表情,关麟琢磨着,台子搭的不错,这时候也刚刚好。
反观陆逊,他惊讶……乃至于震撼,震撼到无法呼吸。
逍遥津一战,这才过去多久啊?
这小子就编出了这么一跌宕起伏的情节?
这小子也忒能编了吧?
陆逊绝不会以为,这么短的时间内,逍遥津的细节真的就全部传回来了,他下意识的把这当成了是关麟的杜撰。
不过……
哪怕如此,这杜撰的功夫了得呀!
身临其境……
就连陆逊都完全代入进去了,恨不得再听到孙权跳过那“小师桥”时,也一跺脚,然后喊出一声。
——“就差一点儿!”
不等陆逊完全从这故事中走出……
突然,台下有个声音传出。
——“四公子,听说……因为这合肥之战,你在赌坊赢了不少啊?究竟是……赚了多少啊?”
一个穿着破烂衣衫的男人大声喊道。
——“咋俺还听说,四公子不止赚了钱,还赚了糜太守一千部曲呢?真的假的呀?”
……
……
第93章 摊上这么个爹,我心好累啊!
——合肥战场!
谁不知道,在战场之内赚麻了的,一定是那位威震逍遥津的张辽张文远。
可在战场之外赚麻了的,除了这位四公子关麟,还能有谁?
也就怪不得,会有人问关麟,到底赚了多少?
甚至,还问关麟,不止是赚了钱,还赚了糜家的一千部曲,真的假的?
呵呵,当然是真的了。
事实上,哪怕是问出这话的,也是关麟事先安排好的“托儿”……
至于,回答嘛……
——“唉……”
在一声幽幽的叹息中,关麟没有说话,他保持着仰望天穹的姿势,表情凝然不动。
一头漆黑的乌发被风吹起,有几丝零散的覆在黯然神伤的面颊上,使得整个人透出一股深邃的沧桑与悲凉。
“四公子怎么如此叹气?赚了钱,赚了部曲,这不是好事儿么?”
这次问话的不是“托儿”。
不过,俨然这位“观众”抢了托儿的工作。
这让那几个本打算开口的托儿有点意外……
——咋这帮吃瓜百姓不按套路出牌啊?
“唉……”反观关麟,他像是突然心情就沉重了下来,他毫无颜色的唇边掠过一抹浅淡的笑,旋即望向台下的众人:“今个儿不妨给你们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是有关我和我爹的!”
掏心窝子?
我和我爹的!
这几个字一出,吃瓜百姓的热情更大了。
无论是古人还是后世人,只要是人,谁不八卦呢?
类似于关麟这种豪门深似海的故事,坊间百姓可太、太、太……太有兴趣了。
“到底咋啦?”
一个托儿忍不住开口。
关麟瞟了他一眼。
——『喂喂喂,能不能别在这关键时候破坏气氛哪?』
关麟给他使了个眼色,再不敢有人打断。
关麟这才收敛其眼神,微微张口,打算说出一番语重心长的话。
哪曾想,这时候,关索来了……
他不由分说的上台,大声道:“四哥该回去了,爹……听说你在这里……让我来……”
关麟稍微一愣,可愣过之后,灵光一闪,关索这是来送助攻的!
“加注!”关麟直接道。“必须加注!”
“……加注?什么加注?”关索一头雾水。
“五弟,我跟爹的事儿你不懂,你就回去告诉他,直接加注!还是之前的赌约,谁要再输了,就站这这里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儿给对方道歉!你就问爹,问他怕不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啊……
关索怔住了。
其实,他本想说的是……爹不放心你安全,让我来保护你!
当然关羽肯定不会直接这么说,无外乎是提到,这小子还敢说书?也不怕大庭广众之下,有个刺客把他杀了!
可……
不论怎样。
关索完全不知道啥赌约,啥加注的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