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钧不死,他李藐睡不着!
……
……
江东,会稽郡。
虽然是黑夜,但整个山阴县的的城楼上火把通明,吕范正在指挥着兵士搬运檑木箭石,这是要做殊死的抵挡。
船行三日,驾马三日的鲁肃带着孙登、骆统策马而来,他们本已疲惫不堪,可抬头看到这灯火通明的山阴县,三人不由得彼此互视。
鲁肃感慨道:“真要打的话,怕是又有几万江东的生灵,将沦为枯骨……这些牺牲,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的话让孙登沉吟了一下,孙登也轻声道:“在江东,父亲的选择已经错了无数次,可这一次错误……作为儿子的,我当替他避免!”
他们在城楼下议论……
城楼上的守卫却高呼:“什么人?”
鲁肃高举双手,大声喊道:“我乃东吴昔日的大都督鲁肃,尔等还不快开城门!”
这……
一时间,城门上的守军均是一怔。
他们也没想到……这个时候,鲁肃会来!
吕范闻言,却是怒气冲冲的破口大骂,“鲁子敬,吴侯带你不薄……你却背叛于他,你还有脸回来?”
面对吕范的责问,鲁肃缓缓的摇头,然后感慨道:“吴侯待我的确不薄?将我与长公子置于荆州为质,他能丝毫不顾我二人安危,偷袭长沙与江陵……的确是不薄,是厚恩哪!”
这……
鲁肃的话让吕范哑口无言。
这时,“嘎吱”一声,原本那沉寂的、仿佛蛰伏巨兽的大门轰然打开,吕范亲自走出,他拱手朝鲁肃一拜,然后道:“大都督快请……”
俨然……
哪怕事已至此,鲁肃……在东吴的威望一如既往。
吕范目光闪烁,口气软了不少,他连忙喊道:“定公……这鲁子敬已经归降荆州,他若进城,怕是会蛊惑人心!”
鲁肃立时回道:“我何必要蛊惑人心?我只来说一句……孙权已经被擒,尔等坚守?是要逼那关家四郎下令诛杀孙权么?亦或者是要让那关家军以‘孙权’为质,逼得此大门洞开?还是要逼得我们昔日的主公死在这城楼之下。”
这……
无疑,鲁肃的一番话,直击在这些守军最脆弱的心灵防线上,也直接让吕范哑然。
他这才意识到,现在……孙权在关麟手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只顾自己的声名,却不顾主公的安危,他……他究竟在坚守什么?
若真有一日,他的主公孙权被五花大绑至城前,被关家军要挟,若不开城门,便将孙权斩于城下?
那时候,他吕范就不是保住忠义之名了,而是……而是沦为遗臭万年的佞臣!
这……鲁肃的话,是在诛心哪!
这,鲁肃的话是明谋,但……他吕范依然无力阻止。
“降了吧……荆州军攻下建邺城后,无论是孙家的宅府,还是诸位将军的宅府,均派人保护,于门外守卫,又不得进入滋扰,诸兵士的家眷亦是秋毫无犯……那关云旗也答应我,若是尔等归降,他绝不会为难仲谋……许他一世安康,尔等……若真的忠义,就该为仲谋想想,为这江东六郡七十二县去想想……”
鲁肃的话没有一句是废话,可每一句……却又言之凿凿,言真意切……让人听之无比动容。
他曾能凭一己之力,让孙权坚持打赤壁之战!
他也能凭三寸不烂之舌,化解此间……东吴万千黎庶最后的危机!
反观吕岱,他长吁一口气,然后朝着整个城楼上的兵将高喊。
“大都督如此说,尔等……愿战愿降?”
“我等愿降——”
“愿降——”
“恳求将军让我等回家——”
一句句声音传出……
“啪嗒”一声,吕范双腿一软,他已经无奈的跪倒在地上……鲁肃的声音,兵士们的声音,他跪地的脆响,这些……都让他无比真实的知晓,一切都覆水难收了。
他仿佛连愤愤然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叹息着抱头不语。
与此同时……
在距离此间不远的港口处,来自夷州的大船已经靠岸。
孙权出现在了此间,他的双腿已废,肋部被绷带缠住,整个人显得虚弱不已。
哪怕如此……他双手依旧被反绑着……
在他的面前,关羽、甘宁、孙皎、苏飞、诸葛瑾、诸葛恪早就守在此间……
鸿雁的人没有在,像是关羽刻意没有告知他们。
孙权抬眼……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让他一阵心如刀绞!
呵呵……
一年多以前,这些还都是他孙权的肱骨,可现在……他们却……
“哈哈哈……哈哈哈哈……”
孙权一边流泪一边苦笑。
关羽眯着双眼,踏步上前,“孙仲谋,不曾想,关某是在这种境况下与你相见……”
“呵呵……”孙权还在苦笑,他再度环视了一眼周围的人,然后一边摇头,一边道:“若甘宁、凌统、陆逊、诸葛父子、孙皎、苏飞……还是孤麾下文武,若你没有关麟那‘逆子’,孤绝不至于到如此地步……或许,大胆点儿想,今日沦为阶下囚的就是你关云长了——”
阶下囚……
关羽绝不会成为阶下囚。
但……
孙权的话说的也没错,若不是因为那关家逆子,今日就不是江东大捷,而是败走麦城……那就是一个全新的、且截然不同的故事了!
……
……
第544章 既来之,则安之,则焚之——
张辽坐在床榻上,取来案头的药,一饮而尽。
徐晃坐在他的榻边,却是不住的长吁短叹。
舒城没打下来,这相当于庐江一分为二,不……准确的说是一分为三,关家父子独领两份。
再加上,东吴亡国在即,无疑……这次联合征讨东吴的行动,关家父子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
这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曹魏收复了淮南,拿下了庐江的“德阳”与“六安”,此二城至少为南征庐江开了个口子。
无论是长江流域的争夺,亦或者是南下以优势步兵进攻舒城,都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只是……
条件归条件,这仗要怎么打?又是一个全新的难题。
徐晃心情繁重,只能沉重的用剑在木架上刻出一条条痕迹,他幽幽的说,“明个就到十一月了,枯水期来临,水位也该下降了,若是这个冬天不能拿下整个庐江,将江东与荆州一分为二,待到明年涨水期,江东与荆州齐齐北上水陆并进,怕是大魏就不好抵挡了。”
张辽喝完了药,也不知道是这药太苦了,还是时局使然,苦涩的滋味蔓延全身,游走于五脏六腑。
他“唉”的一声叹出口气,正要开口说话,这时……“哒哒”的马蹄声响彻,一名信使迅速的翻身下马,狂奔进来,在徐晃与张辽面前单膝下跪,双手呈上一封书信,口中则道:“魏王急件!”
唔……
徐晃连忙接过书信,迅速的展开。
这不展开还好,一展开之下,他的神情为之一震。
“怎么?”张辽连忙问道。
徐晃顾不得解释,而是把书信交给张辽,张辽扫过后,他的表情几乎与徐晃的一模一样,复杂的神色中,充满了惊诧。
像是过了许久,他才缓过神儿来,问道:“大王的意思是,要你待水军,突袭而出……去截杀那赴江东的关麟……等等,这不对呀……大王如何知晓,关麟行驶江东的具体时间与路线,还有他的位置,那在四十艘船队中最后那批的第五艘之上……这等江陵城的机密与要闻,大王怎么会轻易拿到?”
是啊……
如果说江东已定,关麟赴江东……这是板上钉钉的。
且为了迅速的抵达江东,关麟多半会走水路,这些都是足以分析出来的。
但……具体的时间,具体的路线,具体船队的数量,乃至于关麟在哪一艘船上,这些……不可谓不是荆州的机密……
这都悉数点明了,就有点儿……诡异了吧?
“大王的信笺中不是提到了,是司马家提供的这条准确无误的情报么?再加上魏谍的佐证,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徐晃一边说话,一边揣着下巴,他已经开始沉思,如何去截杀这支来自荆州的船队。
张辽却还有异议:“司马家?司马家又如何知晓?”
徐晃解释道:“文远,你别忘了……昔日的大汉,河内司马氏的能量也仅仅次于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这样的名门望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门生中有人偶然之际……斩获到这样一条关键情报,也未必就不可能!”
这……
张辽觉得还是哪里不对,他认为这事儿太简单了。
事实上……这事儿不该这么简单!
因为这一年来,凡是事关关麟的事儿,从来就没有简单的。
但,徐晃已经发号施令,“传我军令,今日三更造饭,五更登船,天明之际……集结全力,截杀那关麟!”
这……
张辽微微一怔,他连忙提醒徐晃,“公明,你千万小心,那关麟一贯擅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