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懿面色凝重:“没想到,主公竟丝毫不顾及洞房花烛夜,听闻法正晕厥,直接身着中衣,靴子都来不及穿,就跑往那边……由此可见,法正深得主公之心哪……怕是连我那妹妹,蜀中这未来的女主人,也要望尘莫及……”
听吴懿这么说,马谡感慨道:“这也是为何,我等必须要除掉他的原因……法正于主公太重要了,主公对他的信任不亚于诸葛孔明,这样的人……若不能为我所用,还是要除掉的。”
“是啊!”李严也附和道:“蜀中归于刘皇叔的官员,哪个心里没有个小算盘,处处维护的也是各家族的利益,但唯独这个法正……呵呵,他的一门心思都在刘皇叔的身上……但凡威胁到刘皇叔的人,哪怕是东州一派的重臣,这法孝直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这样的人,恰恰……作为我们东州派的首领,是祸非福啊!他若能一病不起,咱们东州派这盘棋反而是活了!”
吴懿、马谡、李严……分别对他们一手策划的这一起“法正晕厥”的行动发表感慨与看法。
俨然,法正的晕厥,无论是对以“李严”为首的东州派,以“吴懿”为首的新外戚一派,还有马谡这个在荆州派中,地位尤在马良之下的“才俊”,都大有裨益。
而最大的好处……是刘封!
法正晕厥,他刘封除了能获得荆州派的支持外,又得到了“外戚”与“东州”一派的支持,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
但……还有一个问题。
“好了……”刘封收起了笑容,他恭敬的朝李严,朝吴懿拱手行了一礼,“得两位前辈的相助,晚辈不胜感激……不过,有一条……”
刘封的语气变得严肃,语气也变得一丝不苟,“我那挚友孟达与法正关系颇为密切,这件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却万万不能传到孟达耳中。”
需知,法正是关中扶风人士,孟达也是关中扶风人士,两人自小相识,关系密切。
法正成为刘备的心腹后,也对孟达多有照顾,这才让孟达一如既往的能统兵数万人,被刘备委以重任。
从这个关系来看,法正与孟达的情分,远远是要胜过刘封与孟达关系的。
故而,刘封为确保万无一失,所以有此一番提醒。
“刘封公子严重了……”李严看了看吴懿,然后道:“我等既与刘封公子站在一边,那自是勠力同心,携手开创一番事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等是知道的。”
吴懿也一捋胡须,“是啊,我们已经是在一艘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刘封公子放心即可……”
刘封也没想到李严与吴懿答应的这么爽快,顿时还有些惊讶。
马谡却连忙道:“哎呀,你们怎么这般客气?吴将军说的对啊,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何必这么见外呢?啊……哈哈哈……”
马谡这番话一脱口,登时,气氛缓和、热烈了不少,几人的关系像是突然间也递进了不少。
这时……刘封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把眼眸转向马谡,“幼常?如今法正已经晕厥,以你之见,接下来,我等当如何?”
唔……
这个问题的提出,一下子把李严、吴懿的注意力给悉数吸引到。
李严一边捋着胡须,一边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种时候,当乘胜追击……”
“自然……”马谡很享受这种成为“智囊”的感觉,他眯着眼,笑吟吟的说,“法正晕厥,之后……咱们的目标有两个,其一是刘封公子必须做这北伐汉中的先锋,攻下汉中……拿下这份天大的功勋,其二嘛……便是刘禅……”
提到刘禅,马谡顿了一下,然后一边捻着那一捋小胡子,笑容却变得更灿烂了,“刘禅刘阿斗……我听闻,最近他可干了不少坏事儿,这小子……生性如此,又赴荆州学会了关麟那胡搅蛮缠、闯祸逆反的一套,便是我们什么也不做,他也会让主公无比失望的,当然……我们不可能什么也不做,他既逆反如此,我们如何能不去推波助澜一把呢?”
这……
随着马谡的话,众人把脑袋都凑近了几分,马谡开始细细的讲述起他的计划。
外面,是整个大喜下的成都……因为法正的晕厥正蒙上一层厚厚的阴霾。
可这屋檐下,在四人的密谋之中,无疑……这层阴霾变得愈发厚重。
且这阴霾……迅速笼罩、蔓延向整个蜀中!
……
……
建邺城,江东第一官医署内,张仲景正在细细的向关麟讲述着什么。
随着张仲景的话,关麟的神色微微的凝起,他反问道:“也就是说,那些与法正病状类似,偶尔心角疼痛,且时而会晕厥的病患……多是体内的淤血所致?”
“这么说虽有些片面……”张仲景郑重的说,“可通过对他们的观察,乃至于猝死者死后的状况,基本上可以笃定是其经脉之中、脏腑之内所停滞的淤血……”
“那不对呀……”关麟也略微知道一些医理、病理,虽不及张仲景这般深刻,但在他的经验世界里,淤血……似乎不会造成人直接晕厥?猝死吧?
这有点夸张了呀?
当下,关麟反问道:“外伤、气滞、气虚、阴虚、寒凝、血热、痰饮等等,都会造成瘀血……若按照仲景神医这么说,但凡有淤血者都要警惕猝死、晕厥的症状咯?”
“不!”张仲景直接反驳道:“虽是淤血,但淤血又分许多种情况,比如诸如法正这样的病患,我们可以理解为‘血瘀所至气滞’,有了瘀血,诸气堵塞……新鲜血液就无法生成。瘀血不除,不通则痛,我们身体就会有固定的痛感……且随着堵塞越来越严重,痛感会越来越强烈!”
这……
关麟好像听懂了。
张仲景提及到许多医学中的病理,咋听起来很复杂……
可简单点说,就是血瘀气滞……堵塞住了身体内的血管。
开始还未完全堵塞,故而影响不大,只会偶尔痛感、身体青紫的程度也不高。
渐渐的……渐渐的,血管被堵塞的越来越多,甚至某一个部分的血管被堵塞住大半,这就造成了所谓的“冠心病”、再持续发展,彻底堵住……那就是“心梗”、“脑梗……”
而这些病状都是能让人猝死的,且与历史上法正的猝死……不谋而合。
至于……是什么造成淤血,堵塞住血管的?
其一是遗传;
其二是身体内的杂质沉淀,比如盐、油、糖……这些食材……都会部分化为杂质,长期、大量食用的话,就会造成淤血。
年轻时还无所谓,年纪大了,血管中……这类杂质沉淀的太多了……
就会慢慢的堵住!
当然,之于法正……
考虑到他爹就是年纪轻轻猝死的,很有可能……法正是遗传他爹的冠心病!
而在后世医院中,这种冠心病……最严重的想想,最终会发展为“脑梗”、“心梗”,这种时候,往往需要“搭桥”治疗。
所谓“搭桥”,就是在堵塞的血管前后搭一根新的血管,让血液可以绕过那堵塞的血管,在新管子中正常流淌……
张仲景的一番分析让关麟思虑良多……
张仲景的话还在继续,“瘀血是百病之源。人无瘀血,百病全消……所以,治疗的话,我也尝试着以活血化瘀为主……但那些相似的病患中,效果并不好……或许是我没有找对药材!还是我的方子本身就存在一些问题。”
说这番话时,张仲景还有些沮丧……
能不沮丧么?
明明已经找出问题所在,且已经能够辩证的下药,但却依旧没有救下那些病患,这是张仲景无法接受的。
也是让他耿耿于怀的!
事实上,在古代……一种“药方”的出现,往往是需要大量的尝试。
神医……之所以是神医,不是因为他天生医术精湛,恰恰是因为他治死的人多了,方子下的多了,经验也就更多了。
倒是关麟……
张仲景提到“淤血”,让他联想到“冠心病、脑梗、心梗”。
当然,后世“搭桥”的手段……那是无药可解的最后一步,何况……如今这个时代,官医署的医疗水平根本做不到。
那么……
关麟只能拼命的在脑海中搜索对应的方子。
张仲景没有找出药方,那并不代表……张仲景之后的医者,千年的尝试中没有寻觅到“活血化瘀”、“治疗冠心病”的方子……
再加上……法正应该还没有到需要“搭桥”的“脑梗、心梗”那一步……
只要想办法让他体内的血管能通就行!
这……
关麟眯着眼,突然……他的眼眸中精芒闪烁,他还真的回忆起来了一个方子。
是清代的著名医学家王清任,他所著的《医林改错》……关麟曾在中医学的课堂上研学过。
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
是因为在清代,观察人体,是一件不容易被世俗认可的事儿,可这位先生为了搞清楚脏腑、血脉等问题到底怎么回事!
可以说……哪里要斩犯人,哪里要凌迟处死,他必然到场,站在前排……仔细观察。
甚至面对那些可怕的尸体,他还会上前进一步的研究。
也是凭着这一股轴劲儿,他对脏腑、经脉等中医学概念,有了比前人更加深刻的见解和认识,其中就包括淤血。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创制的一首“血府逐瘀汤”,成为化解瘀血的千古良方,沿用至今。
心念于此……
当即……关麟提起笔在竹简上开始迅速的书写着什么。
唔……
张仲景好奇连忙凑了过去,而在他的眼眸中,一味味中药的名词引入眼帘。
——『当归,生地,桃仁,红花,枳壳,赤芍,柴胡,甘草,桔梗,川芎,牛膝。』
——『用水煎服!』
嘶……
张仲景一边看,心里一边盘算。
说起来,他是当世医圣,寻常的药方他不会放在眼里。
但,因为有此前……关麟用几十本医书……教授他的三个弟子,将他张仲景从鬼门关愣生生的给拽了回来……
即便关麟的医术也就是一知半解,但……珠玉在傍,璞玉在后!
张仲景对关麟写下的药方极为认真。
乃至于看着这药方,他不由得在心头分析起来:
『当归、川芎、赤芍、桃仁、红花是负责活血化瘀的,牛膝是负责通血脉,引血下行而化郁滞的……这些组合在一起,目的是把瘀滞在一团的血化开!』
想到这儿,张仲景不由得陷入更沉重的深思,心头感慨道:『只有这样么?』
他再往下看……
是柴胡,是桔梗,是枳壳。
这些中药在寻常人的眼中或许只是个名字,可对于医圣张仲景而言,这些药材的组合……就像是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门。
『噢……原来如此,血为气之母,气为血之帅。要想化瘀血,必须行气。所以,云旗公子就用‘柴胡’疏解肝气,用‘桔梗’开肺气,用‘枳壳’来行中焦脾胃之气。如此一来,和行气有关的肺、肝、脾三脏之气得以行通,自然就能更好地行血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