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曹贼,闭城门,候关羽。
这一句句话传出,所有人听着都是觉得振聋发聩,倒是唯独陈祎,他的眼神涣散迷离,心里似乎有些其它的想法。
但只是刹那间,他的神色就恢复如常,又变成了那个忧国忧民长乐卫尉的形象。
“若当真如此……”陈祎沉吟道:“倒不失为一条好计——”
“的确……不过,还有一条……”这次开口的是太医令吉平,他一边揣着胡须,一边郑重的开口:“平素里,凡是重要的宴会,那曹贼为保期间无头风之痛,总是会让我提前在其额头上艾灸一番,以此延缓病痛……既然计划选定,我亦可以在宴席之前于针灸中加入些许毒剂!”
“如此一来,若那曹贼在正旦日时的宴会期间暴毙,洛阳一片混乱,魏正式接管城防自是最好,即便不然……这毒针亦能让那曹贼恍惚、涣散,如此……也能增加子京(魏讽)你举兵时的胜算!”
吉平这一番话让魏讽整个人兴奋了起来,“吉先生若能如此,那便是立下了兴汉的第一大功……日后在天子面前,我等必如实禀报吉先生的大义!”
吉平闻言,连连摆手,“都是为汉室效力,前有董国舅……有荀令君慷慨赴死,所谓前赴后继……现在也该轮到我们这些汉臣去追寻着他们的步伐,勠力同心的前行,不畏生死!”
这……
吉平的话让众人互视,然后一道拱手:“吉先生大义。”
依旧是唯独陈祎……虽是拱手,他却在心头暗叹:
——『昔日董承、马腾、刘备密谋的事儿都未见寸功,但凭这一屋子的人……能么?能……能成么?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呢?』
俨然,陈祎不是理想主义者。
他觉得这事儿……玄……玄乎的很!
事实上,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在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之际,曹魏的内部发生了大量的举兵、起义。
那时的魏讽是在邺城起义,却因为陈祎泄密,致使这场行动被曹丕镇压,魏讽极其家族数百口悉数被屠戮,甚至牵连到了诸如钟繇、文钦这样的重臣。
几乎同时,吉平与耿纪、韦晃、吉邈、吉穆也暗中妄图除掉曹操,制造混乱,响应关羽……但最终也是在这一年事泄被杀!
因为关麟的存在,因为襄樊战场的终结,因为关羽挺近许昌……
因缘际会之下,魏讽与吉平耿纪、韦晃、吉邈、吉穆均在洛阳。
这一场命中注定的“叛乱”一如既往的发生。
那么问题来了?
因为……关麟的缘故,他们那命运的齿轮,能否发生改变与偏转呢?
……
……
黄昏,那懒散的阳光洒落在崭新而庄重的洛阳城墙上。
金色的光辉映衬着巍峨的城门,使得整个洛阳城都沐浴在一种神圣而庄严的氛围中。
曹操,这位中原与北境的霸主,这位大汉十三州,他一人就雄踞九州的枭雄,此刻正站立在城门之外……
他的身后是一群精锐的士兵和谋士,他的目光远远地投向了远方的道路,仿佛在期待着什么重要的人物到来。
随着一阵轻盈的风声,一个马队出现在了曹操的视线中。
似乎是马队提前得到了什么风声……
马车遥遥就停下,从马车中,左慈在葛玄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姜囧亦是翻身下马,庄重的前行……
他们一道行至曹操的面前。
“大王……”
左慈与葛玄行的是道理,姜囧则是单膝跪地。
曹操则是三步并作两步,踏步上前搀扶起了姜囧,也示意左慈与葛玄不用行礼……
“哈哈哈哈哈……”
他的虎目眯成了一条缝,笑容可掬,“姜将军、左先生……你们快马送来洛阳城的白磷,孤已经听人禀报了,哈哈哈哈……此番你们均立下大功了,大魏如今正直用人之际,孤已经下令封姜将军为安西将军,也封你那儿子姜维为牙门将,至于左先生……权且好生歇息几日,我对先生与道门均有重赏,啊……哈哈哈哈……”
曹操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大笑。
姜囧当先拱手:“多谢大王!”
左慈与葛玄也纷纷又一次行出道礼,左慈缓缓的说,“在大王这儿,老夫从不图什么封赏,老夫所盼……唯是大王言而有信,在一统之后重用我们道门,将我道家丹鼎一派奉为国教!”
“哈哈哈……这个自然!”曹操颇为爽快的答应。
曹操身后的许褚则是伸手示意道:“大王已经为几位准备好了接风的宴席,诸位……请——”
“多谢大王……”
这边,无论是姜囧还是左慈、葛玄……他们在许褚的引领下就去赴宴。
倒是另一边,就在曹操见到左慈、姜囧他们时,一个校事府校尉小声在程昱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也正是这些让程昱的脸色骤变,他给这校尉使了个眼色,校尉先行离去。
程昱则是悄悄的行至曹操的身后。
“大王,有一件好事儿,一件坏事儿,大王要先听哪一件?”
尽管是问询,可程昱的脸色很是严肃。
通过程昱的脸色,原本还心情大好的曹操神色一下子变得凝重了起来。
“先捡坏的说……”
随着这一句,程昱又靠近了曹操一步,然后用只有他与曹操才能听到的话语,轻声道:“大王,姜将军与左慈带来的这批白磷是假的……”
“假的?”
曹操的面色骤冷。
可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也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他眼神示意程昱先不要接着说,然后转身一边往马车上走,一边吩咐程昱:“跟我来——”
这一刻,曹操的脸色差到了极致。
……
……
“告辞——”
“告辞——”
随着一声声的告辞在密室响起,除了魏讽外,其余的诸人均已经先后离开。
他们不敢一起出去,于是……每隔一刻钟走出一人,以最隐秘的方式离开。
陈祎是最后走的。
临行前,他不忘再三向魏讽探问过那“正旦日”行动过程中具体的细节……
“呼”……在一声幽幽的呼气声中,陈祎才庄重的与魏讽道别。
当然,离开了这里归离开了这里,可陈祎的心绪始终凌乱,他像是在心头不断的做着天人征战。
他在权衡……权衡利弊!
做……还是不做?这是一个问题!
生存还是毁灭?这也是一个问题!
反观魏讽,他不知道陈祎那复杂的心境,事实上……凡是能参加今日密谈的,均是他笃定的汉臣,是如同董承、荀令君那样的人物。
呼……
魏讽也是长长的吁出口气,像是将计划爆出后,如释重负一般……
他最后将这密室收拾了一番后,这才缓缓走出,可没曾想……刚刚从地下步入酒肆的正堂,就见到了一名乞丐守在这里。
是……庄义方!
这位丐帮的六弟袋子,是继鲁有脚之后,第二个来到洛阳的,荆州与许昌的联络不用他管,但……他负责的一项……是单线与魏讽接头。
可以说,十日后“诛曹”的行动,便是他一手联络下……最终定下的计略!
但似乎……如今,他的身份不应该在这酒肆中与魏讽相见,考虑到这洛阳城遍布校事府中校事,这……两人在这样一个唐突的场合见面,实在是太过危险——
“你怎么来了?”
魏讽连忙环视左右,此刻已经入夜,这孤零零的酒肆中哪里还有人影……
这多少让魏讽心头提起的石头安然落地了一分,他又补上一句。
“你不该来呀!”
“别说那么多了……”庄义方郑重的回复,“现在,你换身衣服跟我走……”
“要做什么?”
“带你见个人——”
人?
魏讽一怔,不由得心头喃喃:
——『箭在弦上,都这种时候了,还能见谁?』
……
……
“砰……”的一声。
曹操一拳重重的砸在马车内的案几上,他的面颊一改方才的神色如常,变得肃然、愤怒、急躁。
至于为何如此,正是程昱详细提及的那件坏事儿。
白磷是假的!
只有最外围一层是真的。
马钧特地派人去少量检验,结果……这所谓花大价钱买到的“白磷”,竟然只是一些寻常的十粉。
偏偏,就为了这十粉,曹操是好不容易筹措了一大批粮食、镔铁、布绢送到荆州,送到那些江东大族的手里。
可以说,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曹操是亏麻了!
“哼……”曹操那愤懑、冷冽的声音响起,“孤就说,整个采买白磷的过程太过平淡、也太过正常了!孤本还疑窦,那关麟一贯以识人心智著称?怎么就会被这些江东大族给玩弄于鼓掌?将如此很重要的资源拱手让出……看来……”
说到这儿,“砰”的一声,曹操又是一拳重重的砸在案几上,“是孤小觑了这关麟,那姜囧、左慈也小觑了这关麟,好小子……当年孙策以霸道之势都不曾解决的大族难题,竟已经被这小子给解决了……这些江东大族是配合这关麟狠狠的诈了孤一笔!孤……是为他玩弄于鼓掌之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