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他躬身:“那么,下官告退——”
杨仪退出后,诸葛亮的脸色极尽复杂,像是因为他那“隆中对”从构想彻底变为现实,他感动,也感伤。
事实上,如今的局面,这已经是最接近他隆中对的一次。
而他隆中对的构想,便是分别从巴蜀、荆州北击逆魏……
隆中对从来都不是一个阶段性的胜利。
一旦这个战略目的达成,长安、洛阳攻陷,那逆魏无论从气势上,还是道义上,亦或者是民望、士气上,就彻底的崩了。
汉军就将以风卷残云之势席卷北方……
天下一统,三分归汉,也将于那一天,无限接近于实现——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汉中一战,这已经是汉魏之间的——决战!
想到这儿,诸葛亮不禁感叹道:“距离这三分归汉,只剩下眼前这一关了……”
“苍天待我不薄,亦待大汉不薄啊——”
……
……
杨仪带着战报与左将军府的告示,一步步的走进成都郊外刘禅所在的山庄。
隔着老远就听到刘禅在呼喊,“南蛮入侵,嘿嘿,我们倒是出杀呀?不出杀,我这内奸可就要收全场了!”
俨然,刘禅在玩三国杀,与诸葛恪,还有一干仆从一起。
他是“明内”,眼瞅着就要赢了,正在兴头上……
因为是急事,又是好事儿,杨仪进入房间,直接说道:“刘皇叔在前线大捷,公子此番运粮有功,可谓是立下大功了……”
这一番话,杨仪说的是颇为欢欣鼓舞,可刘禅却是只木讷的回了一句:“噢……”
然后目光依旧朝向这一副牌局,再度出牌,“下一张,我出万箭齐发,你们谁还有闪?”
呃……杨仪有点懵。
——『这么大的事儿,阿斗公子这么冷漠么?』
是啊……
与杨仪的兴奋不已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刘禅显得很淡定,就好像这一切……都不过是顺理成章。
就像是,刘皇叔前线大捷不过是常规操作,随便栓条狗去指挥也能如此!
呃……
杨仪有些尴尬,他感觉,他有些多余……或者说,他来的不是时候。
诸葛恪注意到了杨仪的这份尴尬,他一摆手,“不玩了,不玩了,哪有这样手气的,起手三个南蛮入侵,一个万箭齐发,这还怎么玩?”
听到诸葛恪认输,刘禅这才志得意满的站起身来,他一边“吧唧”着嘴巴,一边嘟囔道:“我师傅教我,只要赢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说到这儿,他才把目光转向杨仪。
“杨长史这是来干嘛的?”
敢情,一下子,他就把杨仪方才说的话全都忘了。
“噢……”杨仪也不介意,再度重复道:“是刘皇叔在汉中大捷,公子此番运粮及时,可谓是立下大功啊!”
“啥?杨长史的意思是我爹把汉中给打下来了?”
刘禅的一句反问直接让杨仪有些惊掉下巴的味道……
这什么跟什么啊?
这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嘛!
从杨仪那惊讶的表情中,刘禅看出了什么,当即摇了摇头,一副恨爹不成钢模样的一摊手,“粮食都送到了,又是二十万大军,兵精粮足,哪怕如此……汉中都没打下来,我爹究竟是干什么吃的?简直脸都不要了!”
说到这儿,他满是嘲讽的直视向杨仪的眼睛,“我爹?他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老实回来,换个人挂帅,保不齐……这汉中早打下来了!”
呃……
刘禅的话让杨仪汗都流下来了。
呵呵……他心里头就呵呵了。
“咕咚”一声,杨仪感觉这里,他是待不下去了,连忙拱手告辞。
随着杨仪的走远。
诸葛恪走到刘禅的身边,轻轻的说,“话说的过了点儿吧……”
“哎呀……”刘禅无奈的继续摊手,“我也是恨爹不成钢啊,话说回来,那三千钢刀,三千牛皮软甲锻造好了没呀?云旗师傅一封封信笺的传来,这汉中战场,我都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
“再有两天,应该就完成了,那些賨人的训练也差不多了……山地战可是他们最擅长的。”
听得诸葛恪这么一回答。
刘禅的双眼冒光,“哎呀,那敢情好啊……元逊哥,事不宜迟……那就两天后,咱们也带人往那汉中战场去——”
刘禅有些迫不及待了……
区别于历史上的他,这里的刘禅是经历过战场的,是亲身参与过战场的,更是品味过胜利的滋味,毫不夸张的说,这种滋味儿……让人沉醉!
倒是诸葛恪有些惊讶,连忙问道:“公子也去?”
“这刀是我锻造的,这软甲是我督造的,这部曲是以我的名义征募的,我……我当然要去了!”刘禅一拍胸脯,“我总不能坠了我师傅的威名吧?”
这话一托口,诸葛恪本是想要劝一番的。
可就在这时。
“报,荆州急件,八百里加急——”
唔……一听到是荆州急件,刘禅“嗖”的一下就转身,与方才听到汉中急件的态度形成了截然鲜明的对比。
毕竟,汉中急件是恨铁不成钢的老爹发来的。
可荆州急件,那是比他至爱亲朋、手足兄弟更要亲上十倍的师傅关麟发来的呀!
“怎么?”
诸葛恪连忙凑上去。
刘禅已经展开信笺,目光盯着其中,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后,他方才喃喃:“云旗师傅这是又要搞事情啊!”
诸葛恪则是接过信笺,他也粗略的扫了一遍。
的确,诚如阿斗所言,关麟下一步的计划又开始了……
这次的目标是汉中,是夏侯渊,是那曹孟德——
……
……
洛阳城,关家府邸的书房外。
陆逊蹙眉倚靠在栏杆上,手里端着一盏鱼食,却一直没有投入池塘,他像是突然陷入了深思。
或者说,他在想一番话,想关麟……那有些故作高深到,让他都听不懂的话。
——“与其未知,担忧他们会不会猜测于我?不如我主动出击去引导他们……落入这习惯下的陷阱中。”
这是关麟的原话。
陆逊一直琢磨不透……随着天空中浮云的云卷云舒,他的思绪不由得回到此前与关麟对话的那个夜晚。
开场白,便是从关麟口中吟出的这一番故作高深的话。
陆逊疑惑,于是主动询问:“云旗的意思是,与其担心曹操会因为你的缘故,猜想更多、算计更多、运筹帷幄更多,倒不如,你直接引导他们直击向你的弱点?”
“也不是弱点!”关麟笑笑,“算是我主动露出一个破绽……这也叫,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那么……如何引导?”陆逊再度质疑,“我是害怕,你的计划会引得那位名士的暴漏!”
“避免暴漏他,这是大前提!”关麟淡淡的说:“但是,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人选!”
“谁?”
“马谡!”关麟斩钉截铁的说道:“在将来,李藐还有大用,可马谡不同,他哪怕只要一次性的重创逆魏,那既算是完成了他的自我救赎,也对局势的发展大有裨益!”
“你的意思是,用马谡引导逆魏落入陷阱,然后一举攻下汉中,击败那夏侯渊?”
“若只是击败个夏侯渊,那可就太没意思了……”关麟笑的格外爽朗,“我想,等到粮草送达,夏侯渊必定会大败,这时候,在长安城的曹操还能坐得住么?索性,就逼使他引兵汉中,然后就轮到我们十面埋伏,一网打尽了——”
如今,距离这一番对话已经过了一日。
可关麟的话依旧回荡于脑海……在陆逊的心头久久不能平复。
他不知道关麟具体的计划。
他唯独知道的是,在这一次的计划中,关麟的目标直指向的唯有——曹操!
射人先射马——
擒贼先擒王——
……
……
长安城,依旧是那一方牢狱内。
这几日,每天李藐都会来此,名义上劝降马谡,实际上则是将那关麟秘密传来的任务娓娓讲述给他。
终于,在听得完整的计划后,究是一贯恃才傲物的马谡,也不由得“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口水,不自禁的压低声音感叹道:“原来,在汉中之战前,我……我便已经是云旗公子计划中的一部分了!”
的确,整个谋篇布局,几乎惊掉了马谡的下巴。
这已经不是走一步看三步了,这简直是走一步看三十步,且这三十步……每一步都算得精确无比。
“咕咚”一声,马谡不由得深深的咽下一口口水,“所以我要做的是……是把那有关《斗战神》、《云别传》的假消息告诉那曹操?”
“这可不是假消息。”李藐的眼睛幽幽的眯起,“这些都是千真万确,经得起调查与推敲的情报,足以让你获得曹操的信任,也足以让我重拾这份信任!”
是啊……
因为密道的缘故,曹操对李藐、曹丕、曹植的信任都在一定程度上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