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们也都白死了——
心念于此。
黄忠的目光愈发的冷凝,他转过身,迅速的翻身上马。
他最后心头闷声道:『主公,回去啊——』
然后,他迅速的朝原本身后的方向逃去,他必须尽可能的吸引敌军的注意力,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拉仇恨吧!
此刻的黄忠带着一干亲卫绝尘而去…
身后无数魏军紧紧追逐。
虽是惶惶逃离,但这一刻,黄忠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高大与坚毅,就像一尊雕塑,永恒地凝固在那金色的光线之中。
…
得亏黄忠的这两箭,这才使得刘备率领的半山腰的蜀军,在遭遇到第一轮密集的箭雨,在倒下一片兵士后,没有被后续的箭雨持续打击。
“呼…呼…”
刘备的战马已经被射杀,他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他不断的喘着大气,却是恨恨的望着那山脚的敌阵。
他的心一横,他大声嘶吼:“继续冲…继续冲将下去——”
“大汉光复在即,我刘备永远会冲在最前,还能起身的弟兄们,都随我冲——”
刘备已经几近癫狂。
这一刻的他,那渴望战胜曹操的情绪不断的渲染,他歇斯底里一般的爬起来,然后向前冲,面对箭矢,他闪躲…
趁着箭雨停歇的时候,他继续向前,全然不顾自身安慰,浑然忘我了一般。
…
“主公呢?主公呢?”
这时的法正方才姗姗来迟,他还在拼命的呼喊,去询问每一个还活着的将士,无论他们是躺着的,还是站着的。
“主公呢?你看到主公了么?”
“玄德?玄德你在哪?”
“你回来啊…刘玄德,你给我回来啊——”
终于,法正看到了简雍,话说回来,简雍是唯一一个以文臣之身追随刘备奋勇拼杀的。
或许,这种时候,这种情形下,也唯独这个从涿郡起就一路追随刘备的简雍,最能体会他的心情,体会他战胜曹操的渴望与心境。
只是…箭雨太密集了,简雍的小腿上已经中箭,他已经无法再追上刘备…倒在地上的他更是冷静了下来。
如此箭雨,他们是冲不过去的!
“宪和?主公呢?主公在哪?”法正一把扶起简雍…
简雍指了指前方,“主公还在冲…还是冲在最前,就在…就在前面,可…可敌人的箭雨太过密集,冲…冲不过去啊!”
冲不过去都是小事儿,万一刘备要真死了,那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去把主公拉回来…”
法正也顾不上安置简雍,连忙再度上马。
简雍却说,“没用的,主公的心境我最能体会,他…他从未战胜过曹操一次,他屡屡在面对曹操时抱头鼠窜,这一次…主公是不想跑了,主公想堂堂正正的与那曹操拼一次…不惜一切代价的拼一次!”
“拼是为了脸面,可命都没了,脸面还有意义么?”法正怒斥一声。
这时,他已经上马…
呼…
也不知道是想要让简雍宽心,还是他心情使然,法正又狠狠的撩下一句。
“那关云旗建立医署,遍访杏林,不远千里派医者来蜀中救我性命,不就是为了…为了在这种时候,让我去拉住咱们的主公么?”
说到这儿,再没有任何时刻比此刻的法正更坚决,“宪和”…法正几乎是紧咬着牙关,他留下最后一句,“我…我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此啊!”
伴随着一声“得得得”的马儿的嘶鸣,法正再不停留,他神色紧绷,浑身都在颤抖,他已是纵马而去。
…
“主公,小心…箭——”
一名白耗兵飞身扑倒刘备,那象征着这支兵种的“白色的鸟羽时间兽毛”被箭矢射落,好在没有伤到他。
“盾阵,盾阵…”
这时,白耗兵的统领陈到大声吩咐,霎时间,那些原本紧跟在刘备身后,急促追赶也没有追上他们主公的白耗兵,借着刘备被扑倒迅速的上前,无数盾牌叠成四层,继而…头顶上也铺满了盾牌,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盾阵。
可哪怕如此。
“嗖嗖嗖…”
密集的箭雨不断击打盾牌,总是有“残忍”的箭矢跃过了重重盾阵,在缝隙间射入其中,一个白耗兵登时倒地,那随着他的倒下,盾阵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无数的弩矢从这窟窿爆射而入…
登时,白耗兵又倒下了一大片。
“主公,不能冲了…”
陈到看着这般惨烈的战况,他声嘶力竭般的嘶吼,试图去劝阻主公刘备。
可刘备已经杀红了眼…
不,是今日的刘备绝不可能放弃那些山下的同袍,他不想再背负一次这样的失败了。
“不行!”
狠狠的一声,刘备直接拨开了面前的盾牌,他嘶吼着,还要向前,“破贼立功就在今朝,随我冲…随我冲——”
“主公…”陈到罕见强硬的将刘备拉回,“主公,不可,不可…”
“陈!到!”刘备怒目瞪向陈到:“你是要叛逆?要谋反么?”
这…
突然一顶大帽子压了下来,陈到的手一送,刘备已经上前,一干白耗兵连忙架盾掩护,不敢让刘备失去他们盾牌的庇护一次。
可这样…白耗兵的损失极重!
这时,法正正好赶来,看到刘备在前,看到呆若木鸡的陈到,他连忙问:“陈将军?如此密集箭矢…怎生还让主公向前!”
“我倒是想拦,我拦得住嘛?”陈到一脸面颊难受、狰狞到极致。
法正当即深吸一口气,他一手拍在陈到的肩膀上,一边狠狠的说,“陈将军,我来——”
说着话,法正散步并做两步连忙追上刘备。
“主公,不可再向前了啊!”
啊…
就在法正开口的间隙,有一支箭矢从盾阵的缝隙穿过,随着一名白耗兵倒地,更多的箭矢从那破绽中射入,又是一连串白耗兵倒地不起,整个盾阵倾倒,就连刘备也跌倒。
可他迅速的爬起,还要向前。
“主公…”法正一把拉住了刘备的胳膊。
“孝直…你也要劝我么?”刘备第一次用怒目瞪向法正,瞪向这个好基友。
他指着那山下的魏军南寨,“黄汉升老将军、严颜老将军,他们已经年过七旬,却还在为我奋力拼杀,那数万兵勇,他们哪一个没有妻儿老小?却未言一句退却,没有一个投降,他们…他们都是为我刘备而战,为汉室而战,这种时候,我不去救他们?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赴死么?”
这…
无疑,刘备的话是极富感染力,又极富有魅力的,法正承认,让他决定一生追随刘备,为他肝脑涂地的正是这点。
可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但…法正无疑又是智慧的,他没有像是简雍那样愚忠似的带头跟着刘备冲锋,也没有像是陈到那样说些不痛不痒劝返的话。
在刘备那炙热中带着几许愤怒的眼芒中,只见法正重重的颔首。
“主公说的对呀…黄汉升、严颜老将军,那数万兵勇都是为了主公而战,主公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赴死呢?”
说到这儿,法正直接起身,竟是先刘备一步直接从那盾阵的窟窿处钻了出去。
然后,他张开双臂…
“嗖嗖嗖——”
那漫天的箭矢从天而降,在法正的耳边“嗡嗡嗡”的射落。
看到好基友身处这箭雨覆盖之下,刘备疾呼。
“孝直避箭。”
法正尤是一动不动,最近的一支箭矢是贴着他的面颊划过,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抹箭矢破空时凌厉劲风留下的伤痕。
鲜血汨汨落地——
“孝直你疯了…”
刘备彻底疯狂一般的冲出,一把将法正拉住,一干白耗兵则迅速的上前再度将两人给包裹在盾阵之中。
“孝直?你要吓死我么?”
这一刻的刘备,面颊上再不是那被“复仇”情绪笼罩的样子,他看向法正的神色满是担忧,就像是他差一点就失去了他一生中最心爱的东西!
“主公…”
法正一边用手擦拭着面颊上的血迹,一边轻轻的说:“主公,你是在担心我么?”
“呵呵,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连明公也说,不忍那些为你而战的将士们深陷埋伏,不惜亲自冒着箭雨、飞石向前冲锋,何况是我法正呢?我…我法正是你手中那阴暗角落的刀啊——”
这话脱口…
刘备刹那间从那一腔热血,从那不顾一切,从那冲动中醒转。
他已经知悉法正的意思…
他更能从法正的行为中意识到他…不顾一切的冲锋在前,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事情。
“孝直避箭,是为救我…我总算知晓孝直的深意…”
刘备喃喃吟道…
法正却接着说,“主公,局势还远没有到需要主动亲冒箭矢与敌人淤血拼杀的地步,黄忠、严颜老将军、赵子龙将军、马孟起将军…他们都有万夫不当之勇,这数万蜀军也是主公与诸葛军师亲自募集、训练出来的,主公该队他们有几分信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