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此时的诸葛恪颇有大将之风,他眯着眼,沉吟了一下。
那亢奋心情之下蠢蠢欲动的双手最终还是没有扬起,他用缜密的思绪,也是最冷静的话语说道:“再等等,让这六万魏军悉数进入最深处…”
这一句话的言外之意是…
他没打算让哪怕是一个魏军,从这山谷中逃离——
…
…
——“杀?”
——“闪?”
——“过河拆桥!”
——“无懈可击!”
——“南蛮入侵!”
——“杀!”
与巴山山脉那愈发焦灼的战局形成截然鲜明的对比,此刻,在米仓道上的一处农家,刘禅正和七个兵士一起玩‘三国杀’!
这一局正到了尾声,只剩下三个人了,刘禅一如既往的选的是他自己,他的身份是主公!
另外两个一个选的是诸葛恪,身份是忠臣,另外一个选的是郭淮,身份是反贼!
眼瞅着这一局,刘禅二对一已经稳操胜券了。
哪曾想…选“诸葛恪”的那个忠臣连着三张牌被抵消,一点儿伤害都没打出来,反倒是郭淮一招“精策”蓄爆一轮直接带走了胜利。
这使得刘禅破口大骂,“丫的,你到底会不会玩啊?”
事实上,因为“三国杀”这纸牌游戏记载着许多敌将的特性,故而…在蜀军中被大力推广,几乎只要是兵士都会玩。
但会玩是一方面…熟悉且玩的好那就是另外一方面了。
“你一直杀个毛毛虫,南蛮入侵个毛毛虫,你的技能是‘黩武’啊…我给你放权,两轮‘黩武’砸也把这个郭淮给砸死了!你笨哪!笨哪!”
刘禅别看平素里玩心重,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
事实上,他的“好胜心”,特别是在关乎这“三国杀”纸牌游戏的好胜心,那是出奇的重!
倒是陪他玩的这兵士,一直挠着头,一脸的迷茫。
“啥叫‘黩武’啊…”
敢情玩到最后,他还不懂自己选择的这角色诸葛恪的技能是什么。
“笨!笨!笨!”刘禅破口大骂,“琅琊少年诸葛恪,砸死一个是一个啊…你笨,笨,笨…我给你放权,你给我拿牌砸死他就行了!就行了!”
说到这儿,刘禅的语气愈发的快,情绪也愈发的激动,“我刘禅的放权配上你诸葛恪的‘黩武’,这是绝配,是绝配啊,以前遇上这组合,我就没输过,没输过——”
呃…
那兵士还是挠着头,俨然,还没懂。
刘禅却是一副意兴阑珊状,“不玩了,不玩了…”他一摆手,直接起身走出了这农舍。
这时外面夕阳将至,太阳的余晖最后洒下,一片萧索的景象。
此情此景,刘禅的心绪一下子就从这败了的游戏中脱离,他想到了诸葛恪,他有些担忧诸葛恪!
可…只是一下,他的眼神就变得坚定,他口中吟道:“就像是这‘三国杀’的游戏中一样,我的‘放权’配合上元逊的‘黩武’是无敌的…”
说到这儿,他的语调压重,他重复了一句他方才说过的话。
“琅琊少年诸葛恪,砸死一个是一个——”
说话间,他抬起头,仰望着那夕阳,有那么一刹那…他像是感受到了那百里外的巴山山脉中,那冷飕飕的寒意。
那是一股森然肃杀之气啊——
…
…
“那张飞与黄忠的身后绝对不会有埋伏!”
郭淮再次强调出这句话。
也不知道是他要说服自己,还是在给身边的一干亲卫打气!
“轰隆轰隆…”
那山道上的脚步声已经越发的近了。
“将军…”
有传令兵禀报道,“六万大军已经悉数入谷,为首一万弓手已经抵达…”
“好!”
郭淮整个人亢奋起来,他指着那谷口巍然而立的黄忠、张飞两人,“传我军令,弓手列阵齐齐向前,乱箭把那黑脸鬼、老匹夫给射杀!”
“喏…”
有传令兵就去通传。
这时…
“哇呀呀呀——”
张飞的又一道嘶吼声扬起,“尔等过来呀!这么多魏将?就没有一个敢与俺决一死战的么?”这声音一如既往的犹如虎啸龙吟,空谷回声竟与那数万人的脚步声旗鼓相当…分庭抗礼。
“故弄玄虚——”
郭淮眯着眼,尤是不敢出盾阵。
透过缝隙,他望向那张飞,他像是隔空向那张飞喊话,“黑脸鬼,本将军就看你能故弄玄虚到什么时候?”
…
反观张飞与黄忠这边。
这已经是张飞的第三次嘶吼,若是依照长坂坡当阳桥那一高光时刻,百万曹军…早已该悉数撤离。
倒是眼前的魏军,除了盾阵不自觉的后退,拉长敌我间的距离外,防止黄忠弓箭的射程外,别的…一切如常。
似乎,张飞这几嗓子…没啥效果啊!
不…
并不是一切如常,那山道上“轰隆轰隆”的脚步声无比清晰的表明,敌人的援军将至,且这个援军的数量绝不只是百、千之数。
这是…张飞与黄忠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冲击啊!
倒是…
张飞的大啸声震慑敌人的同时,却也给了黄忠满满的笃信…就像是这一切,张飞始终是胸有成竹。
“翼德…”终于,在看到了敌军大量的弓手后,黄忠忍不住问张飞,“翼德,你这三嗓子倒是争取到了一些时间,可之后打算怎么办?”
黄忠是用一本正经的语气问张飞的。
倒是不曾想,就是这么一问,却把张飞原本巍然伫立的模样给破坏了,张飞收起丈八蛇矛,却是挠了挠头。
然后反问黄忠:“汉升?你问俺啥?”
黄忠一愣,可看着敌人的弓手越发的靠近,他语气变得急迫了几许,“我问你,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张飞还在挠头,却是无比坦诚的回道:“俺没想过之后啊!”
啊…
黄忠这次不是一愣了,是大惊…
是瞳孔几乎瞪大到极致与不可思议的大惊失色!
“翼德…这不是开玩笑的!翼德…你该不会是…是真的没有后手吧?”
黄忠这边越是急迫,张飞这边…则越是憨态可掬的回道:“俺哪有啥后手啊?就跟当年当阳桥似的,俺只觉得这么能唬住他们拖延时间,俺哪想过…若是唬不住他们的后果呀?再说了,你、我前后脚赶到这儿,俺有没有后手,你不知道啊!”
说到这儿,张飞也看到了那些越发迫近的魏军的弓手,他连忙用蛇矛指着这些魏兵,“汉升?他们这么多人冲过来了,你倒是射呀…”
这…
有那么一刻,黄忠都懵逼了,他心里就宛若一百只“草泥马”在奔腾,在摩擦,就快要摩擦出魔鬼的步伐了!
“我…我…我…我箭筒中唯有几十只箭,这成千上万弓手,我…我便是三头六臂,又…又射得过来嘛!”
黄忠都无语了,他已经有些彻底绷不住了。
张飞依旧在挠头。“那就尴尬了呀…”
这时,那些弓手距离他俩只剩下三百步,这已经进入了黄忠的射程…
黄忠无奈之下弯弓搭箭,一连五发。
虽均是命中,但在这个数量的敌人面前,他…他这一人一弓不过是杯水车薪。
“翼德?你方才不是说…你只要三声嘶吼,可让这山林石裂,山崩地裂,让这险道被山石倾覆!到时候…魏军悉数沦为肉泥么?”
黄忠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这种间不容发之际,他迫切的问。
张飞索性一摊手,“汉升?你也这把年纪了,俺…俺那话是唬骗他们的?他们都没信,你咋就信了呀…”
“卧日——”
这是黄忠这辈子,这把年纪第一次忍不住要爆粗口了。
这就是斗战神么?
这斗的是个蛐蛐吧?
这就是平定三巴、梓潼、下辨…收服賨人,让魏军闻风丧胆,智勇双全的张翼德么?
怎么感觉…他的存在,仿佛就像是在搞笑一般!
黄忠真的无语了,无语凝噎了…
——『真怕猪一样的同袍啊,儿啊,爹这一次…要被坑死了!』
——『不过,也好,儿啊…爹此生夙愿已了,总算能去下面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