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剧烈震动,仿佛要将他们吞噬,爆炸的冲击波将部分士兵掀翻在地,尘土和碎石四溅。
那第一波魏军兵士已经被炸飞在天上,重重的坠地。
那些幸运的,没有踩到炸药包的,他们挣扎着起身,慌乱之下,本能的四处乱窜。
可幸运女神不会一次次的光顾,他们终于还是踩踏到了那些机括…
然后,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声接连响起,每一次炸响都像是在宣告着死神的来临。
火光、硝烟、碎片交织在一起,这简直就是一幅可怖的末日景象。
直到,所有试图逃出这河内城的魏军兵士,他们一个个全部倒地,血淋淋的,黑漆漆的,每一个人的死状都无比惨烈。
而这…正是关麟对这些大魏的骁骑最隆重的欢迎与威慑!
“天哪——”
“谁能救救我们——”
“不打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魏军兵士们的身影在那爆炸后的火光中摇摇欲坠,他们的队形被彻底打乱,惊恐和绝望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这一刻,那仅存的战意丧失殆尽,这一刻,他们只想回家,只想回家找妈妈——
(Ps:在《广雅·释亲》中提到,“妈,母也。”这表明“妈”这个字在三国时代就已经出现,并且与“爸”字相对应。)
“又…又一次么?”牵招喃喃望着这城外一望无际,却无法突围的平地,语气却是无比的紧张与磕绊。
“退路也被堵死了么?”阎柔下意识的吞下口水,他的眼芒中满是惊怖!
自小在乌桓忍辱负重,卧薪藏胆…从军这几十年来,他还从未像现如今这般惊怖!
不光是魏兵,如今…即便是魏将,也彻底迷茫了,彻底丧失了斗志。
“唉…”对面的田豫痛心疾首的一握拳,他的牙齿咬住嘴唇。
还是没能拦住!
但这也侧面说明,城中又是何等残暴的情景。
“这…这好端端的仗,怎么…怎么就打成这样了!”
田豫不由得咬着牙,这一刻,究是坚韧如他,也…也绷不住了,扛不住了——
那不争气的眼泪从眼角哗啦啦的就往外涌!
…
爆炸过后,城内城外都只留下了一片狼藉。
支离破碎的肢体、破损的武器和散落一地的甲胄,无声地诉说着这场劫难的惨烈。
幸存的魏军兵士们,带着满身的伤痕和疲惫,蜷缩在那城门下,艰难地望着眼前那绝望的、无法蹚过的平地。
同样的,这也是一片死寂的战场——
“将军,我们回不去了…”
“将军,要不…投降吧!”
“是啊,将军,汉军都不用出手,单单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我们就…就…”
一句句哀婉的、痛彻心扉的声音不断的传出。
曹彰则是木讷的,神色凝重的望着这一片死寂的战场。
田豫与他的兵马就在两百步之外,但这两百步,仿佛就是这些魏军永远无法逾越的痛。
“别过来…那些深埋在地下的东西会炸开,威力惊人…彰公子,别过来…别过来…”
田豫是几乎泪洒的呼喊。
“彰公子,现在…没有办法了呀!”阎柔也望向曹彰,他已经崩溃了,完全想不出对策。
牵招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口,却是第一时间阖上了嘴巴,把想说的话悉数都吞咽回了肚子里。
表情也变得更加苦涩,像是想到的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曹彰也很绝望。
别人能投降,可他作为魏王的儿子,作为未来角逐大魏世子的男人,他怎么可能投降?
等等…
曹彰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的眸色从原本的木讷与绝望骤然改变,那浑圆的眼睛里突然就冒出一股绿光。
“本将军知道该怎么做了!”
曹彰那沙哑的声音吟出,他的眼睛瞪大到极致,“我们不能留在这里,留在这里早晚也是死…我们必须突围出去——”
“可,可…怎么突围啊!这外围只要踏上去就是炸响,如何突围啊?”阎柔不解,抬高声音问道。
“呵呵…”曹彰却笑了,他转过身环望一干手下的兵卒,又望回眼前这绝望的平地,他指着方才那炸响处说道:“一个地方只会炸出一次,也只会伤到一波人!”
呃…
曹彰这话脱口,阎柔刹那间就意识到了他的想法。
反观牵招,他则是紧咬牙关,口中喃喃:“果然…彰公子会这么做——”
诚如阎柔猜想的,也诚如牵招想到的。
曹彰已经发号施令,“所有魏军兵士,凡是活着的,悉数变成十人小队,抽签为序…依次蹚过眼前的这条道!若有前方兵士被炸,后方小队补上,凡我亲兵组成督战队,凡有兵士裹足不前,畏惧不前者,就地格杀——”
这…
这…
尽管阎柔与牵招已经猜到,且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曹彰这话传出的一刻,依旧是让他们心头猛地一个颤抖
除了他们,更震动的是所有的魏军兵士。
他们如何会听不懂,曹彰的意思是…是要用兵士们的血肉之躯去蹚过这一次次的炸响,用同袍们的鲜血去构筑出一条绝对安全的求生大道。
诚然,这或许是现如今唯一一个逃生的法门。
但…但这么做,太残忍了!
要知道,若是敌人这么残忍,他们还能理解,毕竟战场本就是生死相搏的地方,这里也从来不是讲仁慈的地方。
可友军…可自己人,可自己的将军对手下这么残忍,那…那…一个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就不可避免的出现。——他们打仗的意义是什么?他们在为谁拼命?
动摇了…
这一刻,所有魏军兵士,他们的心头都动摇了。
可他们的动摇不会改变曹彰的想法,曹彰从不是一个能听进去意见的公子,他素来刚愎自用。
“一个个都愣着做什么?”
“牵招将军,把所有魏军兵士按照‘什伍’分队,阎柔将军…立刻准备抽签…”
似乎见整个魏军依旧没有行动。
曹彰再度抬高了声调,“怎么?在这河内城里?本将军的话是一点儿都不好使了么?左右亲卫,即刻督战,有贻误军令者无需奏报,直接问斩——”
似乎是因为他的话震撼力太大,又似乎是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即便是曹彰口中所谓的“督战队”也还没有反应过来。
可曹彰的剑已经拔出,“嗖”的一声,直接没入了身旁亲卫首领的胸膛。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再度震慑到所有人。
“将军…”
这时,身边其它的亲卫齐齐拱手。
曹彰则是不忙着拔出剑,而是用手指向那亲卫首领的副手,“从现在起,你便是本将军的亲位首领,即刻督战,否则…”
“否则”这两个字吟出的瞬间,曹彰用犀利的双瞳瞪向那缓缓倒在地上,死状惊惶的原亲卫首领…
伴随着“咚,咚”的声音,这亲卫首领立时倒地。
所有魏军的心头更是咯噔一响。
“喏…喏…”
这新晋的亲卫首领哪里还敢迟疑,当即应喝一声,然后“嗖”的拔出佩刀来,他大声朝四周喊道:“都没听到将军的话么?即刻抽签,蹚过这鬼地方,再有迟疑者,不问缘由,即刻斩杀,珠链全族——”
威慑…
在这巨大威慑下,每一个魏军兵士怀揣着无限绝望的心情,他们站起,他们列队,他们抽签,他们无限悲恸的走向这注定会死许多人的修罗场。
…
意料之中的故事如期而至的发生——
“轰——”
“轰轰——”
不断的有炸响声传出,不断的有魏军兵士死亡,因为督战队的存在,后面的必须顶上去。
当然,也有因为畏惧不敢上前的,他们的下场,便是为督战队无情的斩杀。
这种时候,关乎生死存亡,军令至上——
但…
别看这些督战队手握佩刀,手起刀落,砍的无比轻松…
可他们每一刀挥下时,眼泪都裹满了眼眶,他们又怎么可能愿意…挥刀砍杀自己的同袍呢?
其实…最前面,那些注定送死的魏军兵士,他们的泪水更是犹如泉涌。
“娘,孩儿去了——”
“冀州巨鹿张二狗,去了——”
“幽州涿郡李三,来生绝不做魏卒——”
“轰…”
“轰隆隆——”
前赴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