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统衣衫不整,一边擦拭着身上的灰尘,也跟着抱怨,“好端端的打仗,拼什么阵法?破不了阵,反倒是让那群恶贼找到机会?这仗打的什么玩意嘛!”
刘磐从他俩身旁走过,甘宁与凌统尽管依旧愤愤然,却是收了声。
刘磐忧心的望向不远处正往军帐中行进的傅士仁。
的确,这一仗…可是把傅家军这两年来打出的名声,一股脑的给倒回去了…
“唉…”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刘磐双拳紧握,思虑再三,还是惴惴不安的朝傅士仁那军帐中走去,却看见傅士仁连战甲都没脱,蓬头垢面,却是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在细细的看。
一旁的心腹亲卫看到刘磐进帐,默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刘磐不解的凑了上去,发现傅士仁手中的竹简上是关麟的笔迹。
而赫赫然,那上面第一列写着的便是——小平津关、孟津关,务必两关连败,送那姜伯约一份天大的功勋。
后面的内容,因为被傅士仁遮挡,刘磐看不见,可刘磐能看到的是傅士仁的全情投入,一本正经。
终于,像是看完了后面的交代,傅士仁收起了竹简这才注意到刘磐在身后。
当然,刘磐还是很忠心的,这些年长沙太守也好,追随关公作战,几次险象环生也罢,这些都足以让傅士仁对他极其信任。
这也是为何他的心腹亲卫没有拦阻刘磐的原因。
此时,傅士仁面朝向刘磐,然后试着问:“看到了?”
“将军…这姜维…”刘磐登时说出了他的猜想…
“嘘!”傅士仁连忙比出食指,然后小心的环望周围,确保没有人偷听后,才屏退亲卫,继而说道:“我也是昨日才收到我三弟的这封信笺,他说姜维已经是我们的人了…”
啊…
与刘磐那双瞳瞪大,惊讶到不可置信截然相反的是傅士仁那淡定从容的表情。
“这没什么…这姜维他老子姜囧还是我在一片灰烬的废墟中救下来的,我三弟对那姜囧也极是礼遇,知恩图报也好,军械威慑也好…总之,那姜囧已是衷心的投诚,且几日前我三弟已经派他秘密赶去魏营了…”
“所以…”听得傅士仁这自信满满的话,刘磐的一双瞳孔瞪大到极致,“所以…我们这是诈败?是故意的?”
“你以为本将军赢不了啊?”傅士仁笑了,他的眼眸眯起隔着窗子望向账外的军辎,“我们的炸包是少,但不是没了,再加上火药鞭箭、连弩的加持,加上沔水山庄新送来的一批灌钢下的兵刃、铠甲,对付那曹真、曹彰,我若真想赢,随便就赢了…”
说到这儿,傅士仁那蓬头散发的模样下,身姿却是笔直的挺起,他表现出了异乎寻常老成持重的一面,“有时候,我也是不得不佩服我三弟,还是他说得好啊,战争不是杀戮,杀戮的目的是威慑,是为了用最小的代价与损伤获取最大的胜果,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演这么两场,败这么两战,固然,我傅士仁的名声会受损一些,可却能帮助那姜维掌握魏军的兵权,一旦他掌权,那我们釜底抽薪也好,擒贼擒王也罢就会轻而易举,最后,这十万魏军岂不是就会变成我们的十万汉军?”
“哈哈,我是刘皇叔的第四个兄弟,我又是云旗的好大哥,演也好,败也好,名声受损也好,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救下的是未来我们的十万同袍,是即将弃暗投明的十万魏军!”
说到最后,夕阳的余晖从门子处投射进来,竟是将傅士仁的形象照的无比的高大。
刘磐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将军。
他的心情无以复加。
有那么刹那,他会有这一种感觉,这两年来,变化好大呀…
天下的时局变了;
关公变了;
就连…就连傅士仁将军也变了,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变化与发展。
“咳咳…”
看得刘磐愣在原地,装逼过后的傅士仁轻咳一声,他安抚刘磐道:“回去吧,安抚好兵士们的情绪,这仗还没打完呢!赶明儿再输一场孟津关,后面的仗…呵呵,别说…今儿个一提起来,我竟还挺期待的。”
刘磐依旧是惊在原地…
他的感觉一如既往。
好熟悉又陌生的傅士仁将军哪——
…
…
天穹之上,一处飞球,正俯瞰着此间战场。
陆逊看着因为占据了小平津关而气势如虹、战意高涨的魏军,又看着惶惶逃窜,士气低落退入孟津关的汉军,他先是沉吟了一下,然后才问身旁的关麟。
“你就这么笃定,姜维会被他父亲劝说?”
“也这么笃定,曹彰与曹真就不会怀疑么?”
面对陆逊的询问,关麟顿了一下。
然后解释道:“伯言,你是低估姜维的大义与孝道,却高估了曹彰与曹真的智慧…”
说到这儿,关麟眼眸眯起,细细的接着说,“姜维是至忠至孝,至仁至善之人,但他绝不愚忠,只要其父姜囧活着,且能将在荆州与洛阳的所见所闻讲述给他,他会权衡善恶站在正义与公道的一边!”
“至于曹彰与曹真,他俩不是曹操,没有那般的生性多疑,再加上整个魏军皆知晓,那姜维与我有着深仇大恨,不共戴天的父仇,更何况,如今多事之秋,大魏已经两年多没真正的赢过了,姜维给他们带来的胜利会一定程度冲昏他们的头脑,依我之间…曹真与曹彰对姜维只会是愈发的笃信,毫无保留的信任!”
关麟的话悉数讲完…
陆逊顿了一下,揣摩了一下,像是细细的品了一番此间人心的博弈。
过得片刻,他接着说,“那么?曹彰与曹真真的会把所有的兵马悉数交给姜维么?”
“现在还不会!”关麟指向孟津关,“可若是姜维又夺下孟津关,再度重创我军,兵临洛阳打这场对于逆魏而言只可胜,不可败的战役时,我想…权衡利弊之下,曹彰与曹真一定会毫无保留的放权——”
“所以…”陆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所以,我们真正反扑的时候是在洛阳!”
“是!”关麟颔首,却是转过身,朝向另一边,“当然,这还有一个大前提,那便是虎牢关这边能顶得住…”
“呃…不至于吧!”陆逊一愣,然后反问,“我们的军械领先魏军那么多,王甫与你三姐应该能守住吧…”
“你可千万不要低估那张辽,这可是个八百人就能击溃十万军的狠人,是个…”
关麟本想说是个“狼灭”…
但这话最终还是没有脱口。
因为他觉得,他是杞人忧天了,因为…如果是张辽的话,还有一个人,让他颇为忌惮!
只要这个人出现,那么…虎牢关,张辽必不敢强攻,妄动——
…
…
第686章 关公的重量与份量
虎牢关,将近半日的攻防战,双方损失都极为惨重。
守城的一方,仗着霹雳十牛弩、蹶张弩等更精良的装备击退了魏军一轮轮的冲击。
攻城的一方,则是凭着张辽那碾压式的统帅与军团的调动能力,不断的瓦解着这里的城防,从每一个薄弱的环节直冲而上。
这已经是汉、魏双方最激烈的一场攻防战,而让局势急转直下的是有勇猛的魏军借着漫天箭矢与投石的掩护先登上城。
从一小片地开始,他们不断的扩大着自己占据的城头地盘,为越来越多的魏军攀上云梯创造了时间与空间。
蜂拥的魏军,蜂拥的云梯,冲车的撞木不断的撞击着城门,那“咚咚咚”的重响不断的回荡…
城关下的魏军弯弓搭箭,朝着城头乱射…
以至于城上的守军几乎不敢冒出头来,只能仰角射击,每时每刻,都有人中箭倒地,还有那巨石砸落时的轰鸣,令所有人战战兢兢。
眼看着虎牢关已是岌岌可危。
局势危如累卵——
就在这时。
城楼之上,一道凛冽的寒芒扫过,成片的魏军兵士惶惶然的后退,更多的不是因为击中而后退,而是…而是迫于威慑,或者准确的说,是因为一个人…因为一把刀而不由自主的后退!
他们心怀胆怯!
说起来也奇怪,这些魏军好不容易占据的城头,寸步不肯相让的城头,竟是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整个土崩瓦解。
所有人都在后退,乃至于有刚刚攀爬上来的魏军兵士被后退的友军挤压,愣生生的给挤了下去,瞬间跌死在关下。
“关羽…是关羽——”
“关羽竟然在这虎牢关——”
“快退,快退——”
魏军中的惊蛰声已是一片,他们整个哗然了,惶惶然的后退。
而之所以如此,之所以旦夕间斗志全无,只因为一件事儿,在这虎牢关上他们遇到了那个让他们惶恐、惊蛰的男人——关羽关云长。
那刚毅而威严的面颊;
那雄伟而挺拔的身姿;
那碧绿色镶嵌精致龙形图案的青龙偃月刀——
一双浓眉下,丹凤眼目光如炬,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长须浓密,随风飘动,眼神却是比那青龙偃月刀还要森寒十倍、百倍,仿佛只是目光所及,就能将一切宵小泯灭。
“关某在此,尔等受死——”
那青龙刀的挥砍,雷霆万钧,刹那间就是成片魏军兵士的后退,哪怕是退无可退,哪怕是被挤的跳下这城关…
关羽的出现刹那间就扭转了战局,将敌人占据的城头顷刻间攻回!
关羽关云长,这个名字,无论是在汉军中,还是魏军中,给人带来的压迫感太大了!
终于…
不用一刻钟,那城头失陷的地方悉数被夺回。
甚至,那些更远位置守城的汉军,听得主城门的事儿,气势大震,有的已经开始高声呼喊:“关公来了——”
“关公来了——”
这一声之下,仿佛所有的汉军都激荡起了十二分精神,十三分勇气。
是啊,关公对魏军是不可逾越的高山,是难以触碰的天险;
可对于汉军,对于这支荆州军而言却是信仰,是巍然雄壮的崇山峻岭中最高不可攀,让他们仰望的存在。
只要关公在,城关就会在,汉军就不会败——
“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