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蹶张弩——”
“准备——”
随着指挥官那颇具磁性的拉长声音的嘶鸣,数以万计的蹶张弩手同时动作,他们将蹶张弩的弓弦用腿蹬开,拉到极致。
弩机紧扣,万弩在弦,一触即发。
“嗡嗡嗡——”
那弩矢与弩机摩擦,发出的“挲挲”声浪,汇聚到一处,竟是犹如雷霆般的震响。
紧张而肃杀的气氛顿时面笼罩在这洛阳城各城的城楼上,就连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时…
“蹶张弩,射——”
各处城楼,一道相同的声音吟出,城楼上的战鼓声同时震天响起,如同雷霆万钧,撕裂了静谧的晨曦。
万名蹶张弩手在这一刹那松开了弩弦,万弩齐放,如同出巢的蜜蜂,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划破长空。
无数弩矢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仿佛流星雨般密集而壮观。
弩矢的破空声此起彼伏,汇聚成一首震撼人心的交响乐…
反倒是敌人的冲锋,在这铺天盖地的箭雨中显得如此脆弱,他们那如虹高涨的战意,仿佛顷刻间就变成了纸糊的一般,被轻易地洞穿。
“这么密集的弩矢——”
“不好,敌人城头布有蹶张弩——”
“盾阵,盾阵——”
见证到那天穹中遮天蔽日的弩矢,布满长空,整个魏军的阵型乱了。
这里攻城一方的统领牵招只能下意识的吩咐上盾阵,只是…那密密麻麻的弩矢,怕根本不是盾阵能够拦截!
“嗖嗖——”
“嗖嗖嗖嗖——”
伴随着弩矢射落的声音。
战场上,尘土飞扬,弩矢的呼啸声和击中目标的沉闷声响彻这片大地。
这一刻,四万枚秦弩齐放…产生的威力显现无疑,惊天动地。
整个战场仿佛被这股力量所震撼,连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射——”
“再射——”
“再射——”
城楼上的指挥官不间断的呼喊,蹶张弩手身旁的副手熟练的将全新的弩矢安插在蹶张弩上,蹶张弩手则是再度双腿屈直,拉出满弦…继而整齐划一的射出。
“嗖嗖嗖——”
不!
仿佛,那声音不该是“嗖嗖嗖”的声鸣,而是一句句从古音中穿越数百年传递到这里的声响。
是一幅恢弘且震撼的画面。
尘土飞扬,箭雨如织,那就像是来自古秦人的呐喊。
——“风!”
——“风!”
——“风!”
…
“停——”四处城楼,几乎每一个指挥官都高喊出“停”这个字眼…
而这时,尘烟散去,那些列阵冲向洛阳城的魏军,开始逐渐的再度显露出来。
『结束了么——』
牵招本能的、下意识的这般去问,他甚至想要问他自己是死是活。
可就在这时。
一些兵士的声音传出,“将军,我们…我们好像无恙…”
“将军,这些弩矢好像…好像并没有射到我们!”
“将军…看那里。”
还是有一个兵士眼尖,拨开那严丝合缝的盾阵,他指向他们军团的四周…
没错,正是四周!
此刻,以这支牵招为首的魏军为中心,向外扩散,如果是九宫格的话,除了这最中间的一格外,整个他们的盾阵四周,整个那八格…密密麻麻的布满弩矢,这些弩矢许多都直插入地面,密集程度…让人难以下脚!
唯独,他们这一格的土地中,他们这支魏军所在的位置,没有弩矢…一根都没有!
“将军,汉军的弩矢停了…停了…”
“是…是啊,将军,好像…好像停了…”
魏军中有人颤颤巍巍的张口,仿佛,他们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反观牵招,“咕咚”一声,他深深的咽了口口水,然后用极致的颤音吟道:“汉军…汉军这是…这…这…这是刻意在放我们一马呀!”
他其实还想说。
『我们还能进攻么?我们怎能如此不识抬举呢?』
果然,随着牵招这么一句,锵啷啷啷…
无数魏军兵士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这太恐怖了,要知道,以他们为中心一格,汉军能射满周遭八格,且弩矢密密麻麻,唯独避开他们…
这说明什么?
说明汉军的蹶张弩准度惊人;
更说明…魏军所攻城的路线、方法早已被汉军了然,乃至于了如指掌——
这,才是最可怕的呀!
不止是牵招这边,还包括阎柔那边,包括进攻洛阳城的这三路大军,他们遇到了无比相似的一幕!
弩箭将他们的队伍包围了——
他们不敢动!
一步也不敢动——
…
这时,隔着那落地的箭雨,曹真与曹彰的传令兵赶至这边。
“将军,姜维临阵叛国,三万天水军齐齐调转矛头朝着两位曹将军那边杀过去了,两位将军急需救援——”
救援?
当这两个字传出,无论是东城门的阎柔,还是北城门的牵招,他们均是一愣。
临阵叛国?
怎么可能!
结合眼前的这精准无误的箭雨,这分明就是早有蓄谋,一步步的蓄谋…
且…且这蓄谋太过缜密与大胆,太过不可思议与严丝合缝了,这是计策啊…这才是声东击西,釜底抽薪的计策啊!
“将军,若是再不去救两位曹将军,两位将军怕是…怕是要沦为被汉军乱刀所剐了!”
这些亲卫喊得无比急切。
可越是这种时候,牵招、阎柔反倒是冷静下来,沉心静气。
他们甚至闭上眼,去细细的思虑如今的局势。
他们已经入局了,不…入局那太好听了,他们现在的出名,那就是如鳖入瓮,已是走到了一条死胡同,动,即死——
况且,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九宫格的当中,任意迈出一步,或许都会被汉军视为“不识好歹”,紧随而至的必定是万弩齐发,若如此,那势必会让这些弟兄万劫不复,更何况…
曹彰…呵呵?曹彰?
“将军,速速去救两位曹将军哪?”
见牵招与阎柔没有反应,见这数万魏军兵士没有反应,传令兵的嘶喊声更大了。
牵招刚刚有些动容,想要喊话,却被手下一连五名副将齐齐拽住胳膊。
而当他转过身朝向这些副将时…
他发现所有的副将,乃至于这些副将身后的兵卒,他们不约而同的在摇头…
轻轻的摇头,可那一个个眼睛却很是坚定,像是饱经折磨过后的坚定!
懂了,果然如阎柔与牵招的猜想…
他们彻底懂了。
“救?呵呵…”北城门的牵招当先苦笑一声,“当初河内城,满地都是那炸药的时候?所有魏军兵卒在绝境中的时候,曹子文将军却让我们兵士用性命去开道?用一具具炸飞的尸体给他蹚出一条逃生的路?呵呵,那时候…我们兵士们也想他来救,可他眨过一下眼睛嘛?他凝过一下眉头么?”
这…牵招的话让北城门曹真、曹彰的传令兵顿时语塞。
东城门,阎柔的话与牵招类似,“两位曹将军处境如此,呵呵,当初我们如此处境的时候,他做了什么?因果报应,报应不爽,依我说,这姜维叛的虽是突然,却也当让这两位曹将军认清楚一些事情,这个世上,没有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没有人能够肆意践踏同胞、同袍的性命!”
一字一句,振聋发聩——
当然,也有诸如曹彰、曹真各自三千亲兵,因为是亲兵的缘故,忠诚度远高于寻常兵卒。
“你们不救,那便是视同叛国,待得我等救下两位曹将军,必定不会饶了你们。”
说话间,这些骑兵就冲出军阵往后方救援。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