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此时的诸葛亮,他没有太多心思去庆贺,自打夜幕降临起,他便待在程昱的帐篷中,像是努力的在寻找着什么。
这时,关索掀开门帘缓缓走入其中。
说起来,关索总算结束了与岳父孟获关于“虎鞭”的探讨,孟获很满意,当即就有几只倒楣的老虎惨遭绝后。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离开那蛮王孟获的大帐后,关索便来寻诸葛亮,看到诸葛亮如此这般的在帐中寻找,忍不住问道:“诸葛军师,如今蛮族军中,人人都向往着瞻仰一番军师的容貌,人人都渴盼与军师见上一面,聊上一句,军师何故在此啊?那曹贼的心腹程昱不是已经死了么,诸葛军师待在他这军帐中,还要搜寻什么呢?”
的确,在关索看来,程昱都死了,与他的博弈也该告一段落,诸葛军师何必还苦苦抓住不放呢。
“我在找他的字迹…”诸葛亮轻轻的说,上下寻找的动作依旧没有改变,似是要把每一个夹缝,每一个书柜都翻开。
“字迹?”关索还是一头雾水。
诸葛亮继续解释道,“我要仿写出那程昱的字迹…”
“什么?”关索大惊。
诸葛亮的话却还在继续,“程昱虽死,蛮族虽降,可汉中的战事还在持续,蛮族既有意相助我等,北上伐魏,我自当为其缜密的谋算部署,助其立下功勋的同时,最大程度的减少伤亡。所以,为了让那曹贼大意,我必须找到程昱的字迹然后模仿,将一封南蛮入侵,成都失陷的信交到曹操的手中,如此,蛮族大军北伐方才能畅通无阻,也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于那曹贼致命一击!”
这…
无疑,诸葛亮的这一番话听在关索耳中是震撼的,是振聋发聩的。
原来,他关索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时,诸葛军师已经放眼很远,这点…他倒是与四哥一样,总是走一步,看很远,谋算很远——
关索想到这里时,诸葛亮突然笑了,原来他终于找到了程昱的字迹。
那是一本《吴子兵法》,程昱在蛮族时,闲来无事之际就会翻越这《吴子兵法》,甚至会将心德体会批注在上面。
这使得诸葛亮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那压死逆魏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是…
关索却不由得提出质疑:“每个人的字迹都有独特之处,便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字迹也截然不同,诸葛军师要模仿那程昱的字体,这么短的时间,能做到么?”
俨然,关索是质疑的,这么短的时间,完美的临摹、仿写出一个“死人”的字迹,几乎不可能。
哪曾想,诸葛亮却淡淡的笑了笑,一边笑,一边说,“大汉以孝治天下,你四哥当年以逆子之名与你父亲对抗,被天下人口诛笔伐,那时,我们又如何会想到,你四哥当真能以一己之力让云长戒骄戒躁,变成如今真正的、不可战胜的统帅与战神?”
啊…
诸葛亮的话让关索一怔。
然而,诸葛亮的话还在继续,“还有你,我听闻这次美男计,你以一己之力独战六女,甚至还包括两个敌对阵营的女子,最终救下花鬘,更使其醉心于你,可谓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可在此之前,又有谁会想到这样的结局?又有谁会看好你这所谓的美人计?会猜到你可以让身边所有的红颜相安无事?勠力同心!如此这般,你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这…
面对诸葛亮的问题,关索“吧唧”了下嘴巴,然后沉吟道,“或许,是因为我不仅走…走那啥…最重要的是…是我也走心了吧…”
“没错!”诸葛亮缓缓点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走心能做到一些事儿,我用心同样也能做到…”
说话间,他已是展开了那本《吴子兵法》,他甚至还试着向关索分析程昱的字体。
“好沉稳、内敛的字迹呀!”
“的确不好模仿,但时间太过紧张,今夜无论如何,我也要掌握到这字迹的精髓与习惯——”
这一刻,诸葛亮的眸中带光,是那种无比坚韧的光芒。
他已是开始缓缓落笔,每一笔划出都极是谨慎小心,就好像是在攻克一座险峻的山峰,势在必行——
而看着诸葛亮落笔、临摹的样子,关索心头只剩下钦佩。
有那么一瞬间,他会有这样一种感觉,他感觉四哥与诸葛亮是截然不同的人。
或者说他们的睿智完全大相径庭…
就好像,他们中的一个永远是在光的一面,用阳光去普照世人;
另一个却身处至暗,用极致的鬼蜮阴谋去引导这个时代。
…
…
攻城战,从古至今,历来都是最为残酷的,就宛若两位角斗士的互捅,谁能刺出最后一刀,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而因为在攻城战中,进攻和防御实力不对等,所以…自古围城之战,对进攻方来说是格外苛刻的,需要有很大的决心和抗拒死亡恐惧的强大心理。
恰恰,无论是决心还是心理,这些都是关羽铸造的这支关家军最坚韧的特色与风格。
“咚咚咚——”
战鼓声如雷鸣般响彻天际。
“杀呀,顶上去——”
“云梯,云梯——”
“先登者重赏——”
长安城下,作为攻城一方的关家军已是如同潮水般的汹涌而来,气势如虹,锐不可当。
云梯如巨龙般摆开,无数战士们身手矫健,争先恐后地向上攀登。
他们眼神坚定,脸上写满了对胜利的渴望,每一次的攀爬、每一次的呐喊,都充满了无尽的斗志。
城墙上,作为守城一方的魏军兵士,他们面对着这股宛若潮水般,一浪汹涌过一浪的攻势,也不知道是因为本身兵力不足,还是因为对方主帅那“不容触碰”的名字太过威猛、雄壮…
一时间,他们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股莫名的恐惧。
关家军的气势太过强盛,那份压迫感…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而凝滞。
“顶住…”
“石块儿呢?弩矢呢?”
“他们冲上来了,快放箭,放箭——”
“啊——”
魏军的兵士,他们本能似的抵挡着这一轮轮攻势,他们的心在胸膛中狂跳,仿佛要冲破胸膛的束缚,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他们的嗓音发颤,就连举起盾牌的手都颤巍巍的。
他们已是惊怖到极致,惶恐到极致…
而在这越来越大的压迫感之下,魏军兵士,每一个都仿佛被笼罩在阴霾之中,他们看着云梯上不断逼近的敌人,这一刻,他们不想打仗,他们只想回家找妈妈!
然而,就在这危急时刻,就在长安城几乎濒临崩溃的时候,城墙上的指挥官夏侯子臧挥舞着手中的长剑,身先士卒,顶盾冲在最前,一边阻拦那就要攀爬上来的关家军士,一边大声呐喊着:“坚守阵地!为了大魏,为了荣耀,坚守阵地,绝不退缩,绝不退缩!”
俨然,现在的时局,只是就这么几句话已是无法激起魏军兵士们的斗志。
这宛若天降神兵一般的关家军,带给这支守城魏军的震慑感、惊怖感还是太大了。
“畏敌者,斩——”却见得夏侯子臧突然手起刀落将一名还在徘徊犹豫的魏军兵士劈斩。
他连带着呼喊道:“督战兵,看好了,我就在最前面,凡是有人敢退后,妄图逃下这城楼的立斩不饶,我也一样,可听好了——”
“诺!”
这一声督战兵的齐声呐喊,瞬间让士气坠入谷底的守军精神又振奋了一些。
原本是想逃命,现在…逃命这条路已是堵上了,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权且英勇些吧?至少这样死了,家人还有抚恤!
果然,在夏侯子臧那呐喊声的鼓舞下,魏军的士兵们重新振作起精神。他们紧握着武器,挺直了胸膛…
“咚咚咚——”
随着战鼓声的再次响起,攻城方前仆后继。
守军也疯了一般的涌上前去,一时间战况尤为激烈。
…
长安城楼下的关羽丹凤眼开阖,手持那钢制大刀,眼芒犹如一柄夺萃的利刃凝视着长安城。
身旁副将赵累则是面露难色,望城兴叹道:“想不到,仅仅两千人守军的长安城,竟尤是这般强硬…”
“你去——”关羽直接了当的吩咐赵累。
“诺!”赵累当即领命,就引兵也加入了这攻城战。
其实,关羽只是吟出“你去”这两个字,事实上,这两个字之后,关羽后面还有话,只是尚未吟出。
他后面想说的话是:『若你赵累不行,关某亲自先登破城——』
没错,自打关羽与关家军过子午谷进攻长安开始,他已是没有任何退路!
全力攻城——
不成功——
就成仁——
…
这边厢,长安城的战事如火如荼,战况尤为激烈。
那边厢,以关平为首的一万两千余荆州军士对汉中城也发动总攻。
驻守汉中城的钟繇,他本是大书法家,面对任何情况…他多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甚至,当年曹袁决战,他支身赴长安…几乎是以一己之力稳住了关中混乱的时局。
可是,这一次…他委实有些绷…绷…绷不住了。
“钟寺卿,不好了,不知从哪来的荆州军突然从北城门杀过来了…”
“钟寺卿,不好了,南城门…南城门也有荆州兵突然杀出,弟兄们…弟兄们措手不及,城门已经被夺下,正在组织反攻。”
“钟寺卿,不好了…城内有氐人、賨人里应外合…城内武库、箭楼多处起火…”
“钟寺卿,西城门…西城门敌人已经杀到城头上了,西城门需要支援,需要支援…”
钟寺卿,钟寺卿,钟寺卿…
此时的钟繇整个脑瓜子都是“嗡嗡”的,心乱如麻,他有太多、太多、太多的疑问,比如什么叫不知从哪来的荆州兵,什么叫里应外合…
得亏钟繇是个大书法家,是个文化人,否则真的要爆粗口了。
——『你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不知从来的荆州兵?什么叫里应外合?』
短暂的惊慌、错愕之后,钟繇还是展现出了大书法家才有的气定神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都愣着干嘛?快去各城们坚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