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连忙伸手止住,他虽不喜士大夫,但却不能随意杀士大夫,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儿。
马良知道关公的为难,他连忙下马道:“李先生先起来,关公也是刚刚知晓此事,具体如何,尚不明朗?又如何断呢?”
“明朗?哈哈哈哈哈……”李藐大笑起来,“这还不明朗?关家四公子好威风啊,此前他要关公下罪己书,后又与关公定下赌约,输者当众致歉,这也就罢了,这是关公自己家里的事儿,外人本不该论道!”
“可关公却不想想,是否是关公一味的纵容,才使得此子变本加厉、肆无忌惮!”
李藐在马良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他昂着那高傲的头颅,轻捋着那一小撮胡须。
他的语调再度抬高。
“我岂不知,就是因为此前那交州商贾没有把军械卖给他,四公子便恼羞成怒,牵连无辜,将那商贾居住的‘长新’酒楼中人污蔑为魏谍,予以擒获!”
“我且问关公?四公子无证据就将人定为魏谍,合理么?四公子无官府批文就抓人,合理么?糜太守不管不顾,官官相护,合理么?”
别说……
李藐这一番话,愣是把关羽驳得哑口无言。
此刻,但凡他关羽说一句倾向于关麟的话,那便少不得“袒护”之嫌!
关羽的脸色已经暗沉如墨,配上他原本红色的面颊,整个脸暗红、暗红的。
他那背在身后的手不由得攥紧。
心头更是止不住的轻吟。
——『云旗,你让为父如何帮你?』
倒是马良,听到“魏谍”两个字,他恍若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只有他与关公,在掌握了全部的信息后,他们有可能意识到这点。
马良连忙提醒道:
“关公,若然云旗公子抓的是‘魏谍’,那!未必没有证据!”
此言一出,关羽的眼睛徒然亮了起来。
他那暗沉的脸色一下子消散,那犀利的丹凤眼,再度开阖。
“是非曲折,关某会让云旗给江陵百姓们一个交代!”
“但,此事云旗交代之前,若有人敢蛊惑人心,迷惑百姓,污蔑关某的儿子,关某能饶了他,可关某手中这青龙偃月刀却饶不得他!”
关公一言,霸气凛然!
“哒哒”的马蹄声再度响彻,关羽勒马回转。
马良的话提醒了他。
既是魏谍,那自然要与荆襄的“引蛇出洞”联系到一起。
若如此,云旗手中岂会没有证据?
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突然间,关羽整个人无论是气场还是信心一下子就足了起来。
他目光环望向张飞,又环望向杨仪。
关羽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三弟、杨尚书,权且拭目以待!吾儿云旗定会所有人,有个交代!”
这话,无疑标志着,关羽选择不去插手了。
是啊……
珠玉在前。
关羽骤然意识到,云旗的行动……他就不该插手!
只等结果就好了!
……
……
第119章 他老人家,岂会没有后手?
荆北的天乌云密布,荆南的天却是晴空万里。
距离交趾郡还有百里,这里依旧是长沙郡的疆域。
一处朴素的村落,肉眼可见的是每处农舍门前那黑漆漆的磨刀石。
这村庄,像是每家每户都精通于“磨刀”的本事。
村口处高挂“罗汉庄”三个字的牌匾。
而这其中的一处农舍,此刻的陆逊躺在床上。
明丽的阳光照射进来,他重度高烧,额头上盖着湿手帕,嘴唇干裂,梦呓着:“我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我要……”
头高热到已经有些神志不醒的地步。
前几日,确定了那偏厢车、木牛流马、连弩的交货时间、地点后。
陆逊就与孙茹马不停蹄的从江陵往荆南长沙赶。
正巧遇到了雨水天,斗笠却只带了一个。
于是,陆逊就让给了孙茹,反倒是他陆逊浑身都淋透了,一连几天重烧了起来。
孙茹坐在床边安抚道:“伯言,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陆逊宛若被这轻声的安抚给唤醒,他艰难地睁开眼睛,“那匹军械到了……到了么?”
孙茹努力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
“到了,陆家的人也到了,已经派人去查验了,那军械就藏在‘关山’中,还剩下部分,也就这两天送达。”
所谓关山,乃是当年“关公战长沙”时扎营屯兵的山峦,如那“捞刀河”一般,因关公而得名。
细细说来。
便是建安十三年,曹操赤壁大败后,刘备与孙权借机向荆州地区扩展地盘。
长江以南的零陵、武陵、桂阳、长沙四郡见势不妙,打算投降曹操。
于是,刘备命张飞、赵云各领兵三千人,分别攻克武陵、零陵和桂阳三郡;
关公则带领五百名校刀手杀奔长沙郡。
——“关公战长沙”也就此拉开了序幕。
至于这关公战长沙,诚如后世戏剧中唱的“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因为关公的到来,这边的许多地方,都因为这一战而闻名于整个天下。
诚如,此前因为关公的青龙偃月刀落入水中,被周仓捡回的“捞刀河”……
再有关公修建马圈而得名的“马栏山。”
关公驻扎兵马的“关山”。
至于“罗汉庄”,则是青龙偃月刀从“捞刀河”里打捞上来后。
刀被河石碰缺了一个小口,于是当地的罗铁匠以上天雨水为磨刀水,为其整整磨了三天。
从此以后,罗铁匠名声更大,他居住的村子被叫做“罗汉庄”!
往来不少客人,都会来此“磨刀”!
如今,陆逊与孙茹就住在这罗汉庄,而那批军械交易的地点则是关山。
早在三日前,陆家就派来了大量的商船,除了将足量的金子运送过来外,还有就是人手……
将这么多的军械运回东吴,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就在这时。
陆逊的儿子陆延走了进来。
这是陆逊的长子,却并非孙茹所出,乃是陆逊的亡妻诞下,如今已经十五岁了。
看到长子,陆逊虚弱的伸出手抚摸着孩子的面颊。
“吾儿来了?金银与部曲都带来了么?”
“十八万斛粮食折算成的金银,已经几次清点过,分毫不差。”陆延回道。“至于部曲,孩儿不敢带太多,只带了五百,足够搬运军械即可!”
历史上,对陆逊这位长子陆延的记载,是早夭。
未满二十岁就去世了!
便是因此,陆家的爵位,才由他弟弟陆抗继承。
如今的陆延年龄虽不大,但却颇有精神,小小年纪已经能处理好许多族内的事物,包括一些商业、生意。
见父亲如此痛苦的模样,陆延有些担忧,却照例禀报道。
“那史火龙与游坦之就住在不远处的‘马栏山’,孩儿按照父亲说的,已经与他们交涉过了,后日午时,先由咱们陆家的人清点货物,点清之后,即刻交付钱财!接下来,便是走水路运输这份军械。”
“好啊!”听到这儿,陆逊如释重负般的平躺了起来。
孙茹款款拉住了陆延的手,轻声道:“延儿,你是你父亲的长子,如今你父亲这副模样,我……实在走不开,军械的事儿就多劳你了!”
孙茹对陆延的称呼是“延儿”,但自称却不是“为娘”,而是“我”!
诚如每一个家庭中,后娘与长子间的关系,往往看似亲密,可实际上隔着一座山。
听过孙茹的话,陆逊附和道,“你娘说的对,人心叵测,千万小心,咳咳……若遇到什么事儿,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父亲放心,孩儿知道了。”陆延将手从孙茹的手中抽回,恭敬的向陆逊行礼,又向孙茹行礼过后,便徐徐退出了房间。
而待得他出门时,他看到了院落内有一桶水,他快步走到那水桶前,不经意的将手伸了进去,迅速的清洗了一番。
他的眼眸中多出了几许不易被人察觉的精芒。
而这手……
方才只是因为被后娘孙茹拉到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