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昔日里,为除董卓,毅然投身险地,付出一切,以惊人的聪明、勇敢和美貌挽大汉于将倾的女子貂蝉,正是眼前的这位。
貂蝉提出,以往的貂蝉已经不再了,若蒙恩人不弃,愿拜为义父,从此跟随义父一道救济苍生,不枉此生。
接下来,便是张仲景多了一个义女,貂蝉又认了一位义父。
张仲景无子女,貂蝉又哪里还有父亲?
两人虽非亲生父女,却胜似亲生!
就这样……十五年来,貂蝉帮助张仲景完成了《伤寒杂病论》。
随着一个个已经出师的男弟子去将《伤寒杂病论》传往四方,留在张仲景身边的只剩下最后三个关门弟子,以及义女貂蝉。
而貂蝉的身份,张仲景从未向任何弟子讲述过。
因缘际会,好端端的一顿饭,让貂蝉蓦然回首……也让她的脸色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
“师姐?没事儿吧?”
似乎是注意到貂蝉脸色变化,大弟子王叔和连忙问道。
“无妨……”貂蝉微微摇头,正准备编个失态的借口……
却在这时……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里屋传来剧烈的咳声。
这下,貂蝉与王叔和、杜度、韦汛哪里还能吃得下饭?
纷纷往里屋赶去……
却见……此刻的张仲景,他的嘴上,衣衫上,袖子上,还有床头满是鲜血……
这得吐出多少血啊?
“——师傅?师傅……”
王叔和、杜度、韦汛齐声惊呼……
而貂蝉已经去扶义父张仲景了,迅速的帮他拍打着背部。
足足半个时辰。
咳声总算是消散了许多,貂蝉在安抚义父张仲景睡下后,徐徐走出房间,阖上门……
而三位弟子早就守候在门外。
似乎,刻意在等她。
“你们?”
“——师姐……”王叔和语气沉重,“师傅的伤寒又加剧了,我们三个方才商议,这段时间,凡是来登门求医者,再不能让他们接近师傅!”
“师傅宅心仁厚,哪怕是这个样子,依旧是来者不拒,奉病必医,可他倒是能医治,他的身子如何还能撑得住?”
不怪王叔和这么说……
张仲景就是太“宅心仁厚”了,所谓医者仁心。
他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可哪怕如此,但凡有登门拜访者,张仲景就是卧于病榻,尤自会为他们诊脉,教他如何用药。
而因为张仲景的大名,时不时的总会有达官显贵、山野村夫、凡夫俗子登门求医。
也正是为此,张仲景的精神与身子更是每况愈下。
如今……
已经到了必须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王叔和的语气坚决,“从今日起,我们三个就不外出问诊了,就拦在院落之外,拦阻一切拜访之人。”
随着王叔和的话音落下。
貂蝉微微抬眸,“可若是师傅知道,你们没有去四处问诊,知道你们阻拦病患登门,那……定然会……会……”
“管不了那么多了。”二弟子杜度面容严肃,“世间的病人何其之多?救得过来么?再说了,师傅如此模样,我们三个哪里还能安心救人?且……且就先这样吧,但师姐一定要替我们隐瞒。”
“是啊,求师姐替我们隐瞒。”三弟子韦汛连忙。
俨然,他们已经商量好了。
而望着王叔和、杜度、韦汛……那坚决的目光。
貂蝉的银牙重重的咬住嘴唇……
她攒着的拳头,刹那间松开,她知道……三位师弟说的没错,是该这么做!
……
……
烈日炎炎,矛戈剑戟在曜日下反射出森森冷光,鲜亮整齐的甲胄显示出关家军的威严。
一支苍鹰起于林间,振翅直上九霄。
关家军延绵数里,在野外的官道上整齐前进,超过两千枚连弩,装备在最精锐将士们的身上,这无疑让他们更添得许多北伐的信心。
偏厢车与木牛流马在大军左侧先行,木牛流马中装填着大量的军粮。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负责运送这批军粮的正是关平、关兴、关索。
看到这些木牛流马行走于官道上,任何陷坑,泥泞在其面前,如履平地。
关平不由得感慨:“这木牛流马看似笨拙,却是灵巧异常,每一个士卒可以控制三头,运送粮草的效率极大的增加。”
一贯不喜欢夸耀别人的关兴,此刻也难掩对这木牛流马巧夺天工般设计的钦佩,“若早有这些,何至于屡屡北伐时,因为粮草运输不便而功亏一篑。”
“哈哈……”关平笑道:“至少这次,我关家军,绝不会受制于那粮草的运送了。”
这边厢,三兄弟聊着木牛流马。
那边厢的关羽尤自站在江陵城门处,目睹着大军的出城。
糜芳像是一个跟屁虫一样,依旧跟在他的身侧。
“云长啊,这粮食我……我……我可是绞尽脑汁才给你筹措出来了,那筑城的事儿,你可是答应我了……用云旗的那批钱!”
从昨个儿起,糜芳就像是赖上关羽了,关羽去哪他去哪。
俨然一副筑新城的事儿,关羽若不答应,糜芳就绝不罢休。
最终,关羽无奈了,只能答应了糜芳,但是……具体的土地分配需要再议。
此刻的糜芳尤自不放心。
名义上是送别关羽,实际上就是来再三强调,避免关羽赖账。
关羽也是服了……
这位糜太守,何时变得这般执着?
或者说。
——『呵呵,委实奇怪了,云旗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这糜子方这般执着?这般站在他的一边?难以想象啊!』
心中这么想,嘴上关羽对糜芳还是客气的:“子方啊,等关某大捷归来,也等云旗归来,此事咱们坐下来好好谈上一谈,子方可放心,云旗既有此意,关某为人父,岂能辜负这孩儿?”
其实,这事儿,关羽昨夜想了一宿。
防范东吴,新城既是不得不筑,关麟这臭小子又出钱了,自不可能完全否定。
可……这臭小子一张口就是占七成,这是狮子大开口啊,委实有些太多了。
关羽能接受最多的是——“五五开”!
彼此各退一步,各占一半儿!
当然,这些关羽没有向糜芳讲!
他知道,他但凡开口,那糜芳保不齐晚上都能追到他床上去,在梦里都得劝他。
——『呵呵……这臭小子,是激发了这糜子方罕见的执着呀。』
“成,云长既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就遥祝云长旗开得胜。”
糜芳的话说完了,就退到一边。
倒是马良还有话要嘱咐,他站出一步。
“关公啊,此战还是需小心此文聘,他本就驻守江夏以北,控制荆江,又有消息传来,如今襄阳城的满宠替曹仁做主,已经将整个襄樊的调兵之权悉数交由文聘……关公此前在他身上也吃过一些小亏,还是要小心一些。”
——文聘么?
这个名字吟出,关羽的眼芒刹那间就变得犀利了起来。
他脱口道:“区区文聘,何足道哉?关某视之为土鸡瓦……”
关羽本想说是“土鸡、瓦狗”
可,话到了嘴边,愣生生全部咽了回去。
他心里突然就琢磨着不对劲儿了。
当初他也是这么轻视云旗这臭小子的。
可最后的结果——异常惨烈。
哪怕是“大和解”,都还是他关羽把姿态放到最低,都放到茅房里了,都任由让这臭小子用他那脏手在他老子的衣服上擦拭。
这代价……
这种“惨败”的感觉,关羽是再不想有下一次了。
不能再轻视这小子……
由此及彼,却也不该再轻视任何人。
输给儿子的代价,尚且如此沉重,更何况是输给敌人呢?
那代价势必会惨痛百倍!
乃至于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