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貂蝉款款回了一句,却是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道。“公子……义父如今的病症,真的不能会客,更不能为人医治,还望公子莫要……莫要为难义父他老人家。”
“我不看病,也不问诊,我只跟他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关麟索性不再理睬貂蝉。
他的目的是告诉张仲景。
——这些书或许能治你的伤寒,你务必要亲自看,再痛苦也要看。
——仅此而已!
当即,关麟给左右使过眼色,就大踏步的进门。
部曲们则是将那放满书籍的大箱子,也一股脑的给抬了进去。
……
最外围的诸葛瑾与诸葛恪看到这一幕。
诸葛恪忍不住小声问父亲:“这关四公子……先是打人,又是硬闯,他……他究竟是无知者无畏,还是……还是真的有恃无恐啊?”
“嘘……”诸葛瑾一如既往的示意儿子不要说话。
其实,他也搞不懂,但他知道……这件事儿一定不会就此罢休。
——长沙境内,捞刀河岸,关公的儿子仗势欺人,欺压良善。
这股风,不用几天就能吹出去。
而稍加渲染,便能吹到荆州的每一片角落。
当然……
上一次出使江陵,诸葛瑾也是这么想的,将一股风推波助澜。
可最终,却被洪七公算计。
只是……这次总不至于是关公父子又联合起来,演的一出戏吧?
不会!
——一定不会!
诸葛瑾的眼眸坚决。
诸葛恪抬眼望向诸葛瑾,小声提醒道:“父亲多半在想,这对东吴……又是个机会吧?是个推波助澜的好机会。”
这……
诸葛瑾惊讶的望着这个即将失去的儿子。
他意识到,他这当父亲的想法,丝毫不能瞒过这个儿子。
诚然。
关公之子欺压良善,此事可大可小……
若是经由一番推波助澜,那关羽要么狠狠的惩罚这个儿子,要么……荆州一隅,他关羽威望尽失!、当然,无论是哪一条,对东吴都是有利。
前者,重重的惩罚这关麟,可以让吴侯出一口恶气。
毕竟,此前奇袭长沙受阻的原因已经查出来了,就是因为这关麟“胡编乱写”的答卷。
后者,东吴的战略……不可能放弃荆州。
关羽因为这个“逆子”,而于荆州威望尽失,这于东吴是大有裨益。
“你看出来了?”
诸葛瑾的话微微有些颤抖。
他知道,很快……这个最聪慧的儿子,就不再是他的儿子。
未来……这些话,他诸葛瑾再也听不到了。
甚至……或许未来,儿子会成为东吴破局的一大掣肘。
“父亲无需担心……”诸葛恪微微咬唇,“孩儿不会对外说的……至少,到江陵城之前,孩儿还是父亲的儿子!”
“不……”诸葛瑾直接否定了诸葛恪的想法,他展示出了豁达了一面,“当今天下,各为其主,吾儿既已做出选择,就不该朝秦暮楚,父亲固然该推波助澜,而吾儿……你却应该阻止这关麟……防止他继续错下去!”
这……
诸葛恪顿了一下,心头喃喃。
——『真的要阻止么?』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诸葛恪豁然明朗。
——『父亲说的对!』
——『作为二叔的儿子,从来到这长沙起,他已经回不去了,他的确……的确应该阻止关麟这逆子,不能让他继续的错下去!』
这边厢……诸葛恪还在遐想连篇。
那边厢,关麟已经踏步而入。
只是……
貂蝉咬着牙,像是下定了决心,她……她绝不能让又一个亲人,在她面前,眼睁睁的被带走……然后,带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当即,貂蝉一下子就抱住了关麟的大腿,她整个人跪在地上。
“——公子,求你了,就当我……求你了,义父……义父受不得惊吓了!”
貂蝉的声音很克制……
哪怕已经跪下了,哪怕是抱住关麟的腿,哪怕言真意切,可她依旧不敢声音太大,似乎……生怕里屋躺在床榻上的义父……受到惊吓。
呼……
关麟倒是被貂蝉的举动深深的感动到了。
如此美艳,又如此有孝心的女子……纵是翻遍历史上,也不多见哪。
只不过……
——『美妇人哪,你如何知道,你义父张仲景今年……命中有此一劫呢?』
——『或许我此举未必能救得了他,但……横竖你义父也是一死,我也只能放手一搏,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当然,关麟其实可以选择告诉眼前的美妇人真相。
只不过,谁会信呢?
当世最有名的医书《伤寒杂病论》就是张仲景编撰的。
谁会相信……
你写的这些医书,就超过《伤寒杂病论》,能救了他呢?
关麟想甩开貂蝉,可貂蝉却紧紧的抱住关麟的大腿,越抱越紧……很难想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能让关麟一个男人根本无法挣脱。
关麟无奈,只能给左右使了个眼色,示意将这女人拉开。
“——踏踏”的脚步声,突然响彻在这院子里。
而这突然想起的脚步声,很明显让屋内的张仲景意识到了什么。
“——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
先是连续的咳声,外人听来,就宛若撕心裂肺一般的痛苦。
貂蝉仿似惊觉了什么,连忙起身,也顾不得再拽住关麟的大腿,就往屋里跑。
却是临近门时,深深的回眸……给关麟比出一个“嘘”的手势。
关麟压低脚步声,徐徐跟上,却没有进门,只站在门前。
“咳咳咳咳……”
张仲景的咳声再度响起。
总算是在貂蝉的一番照顾下,咳声止住。
貂蝉的声音款款而出:“义父……义父……这次怎生吐出了这么多血,义父是医者,难道忘了,这种时候该多休息,切忌操劳啊!”
就在这时,张仲景那沙哑的声音传出。
“咳咳……可是……可是有人来登门求医了?让……让他们进来吧,不……咳咳咳……咳咳咳……不可阻拦。”
“治……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等医者的……的……咳咳……的分内之事,我既活着一天,就当……咳咳……就当再多治一人,多为这世间留下一人的希望。老祖宗有言,医者……万不能拒诊哪!”
哪怕是如此虚弱,哪怕是病入膏肓,可张仲景想到的还是病人。
他的一生都是如此……
他的老家在南阳,他的父亲是个读书人,在朝廷做官,他从小有机会接触到许多典籍,可唯独他看到,扁鹊望诊齐桓侯的故事,他才会心中悸动。
这也是他对医学产生浓厚兴趣的缘头。
兵祸绵延,疫病流行,因为伤寒症的肆虐,他的老家南阳,他的族人十室九空!
从那时起,他就致力于要行医济世。
要战胜这不治之症的伤寒。
灵帝朝时,他做长沙太守,他首开记录的在官府中开堂坐诊,将医者“坐堂”的风气延续千年。
为了彻底战胜那该死的“伤寒绝症”,他毅然辞官……
走访天下,整理了一个个方证的诊治方法。
终于几十年如一日,他编纂出的《伤寒杂病论》,一举为大汉克服了那肆虐的“伤寒难题”!
他的医理让人敬佩,他的医术与医德同样让人肃然起敬。
这便是所谓的——医者仁心。
在这点上,关麟虽也是想要救人,但这是“小爱”,张仲景本景所怀揣的才是真正的大爱!
而随着张仲景声音的落下。
貂蝉安慰道:“义父多虑了,不是病人,近来……义父那三位弟子医术大成,十里八乡……附近的病患早就治完了,哪里还有登门求医的?方才是……是隔壁李大娘与张二叔争吵,一把岁数了反倒是打起架来了,惹得邻居们聚集了起来,故而……喧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