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关家军中能迅速集结起来的骑兵不过千余。
此刻,关羽的心境已是波涛汹涌。
这文聘,还有云旗,他俩……怕是再给关羽上一节生动的《孙子兵法》的军事实践课吧?
好一个声东击西;
好一个欲盖弥彰;
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若非云旗的这封信,险些就要阴沟里翻船了。
“父亲……”关银屏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四弟提出文聘一定会夜袭战船,故而……让父亲去救援。
可……且不提云旗判断的是否准确。
退一步说,倘若……云旗说对了,那襄樊出兵杀去伏虎山,是不是就意味着襄樊城内的空虚呢?
故而,关银屏大胆提议,“父亲,女儿以为……若能笃定那贼将文聘率襄樊之众去伏虎山烧船,父亲何不直取襄樊呢?这不是个机会么?”
关银屏的话让关羽骤然转过头来,他的丹凤眼开阖,直望向关银屏。
他那锐利的眸子里不住的射出精光,仿佛这一刻的关公,他看穿了一切。
需知,关羽的军事才能是卓绝的、是无可匹敌的;
他的学习能力也是超凡脱俗。
在性格上,他唯一的弱点是傲!
在军事上,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钻进那牛角尖中。
如今,关麟的一番话成功将他从牛角尖中拽了出来,对于关羽而言,整个眼界一下子就开阔了,他俨然洞悉了一切。
“银屏,怕是忘了那曹贼官渡之战时奇袭乌巢的行动!”
“当时,袁绍就是听信了谋臣郭图的提议,放弃救援乌巢,反倒是派主力军进击官渡,却在官渡中了埋伏,乌巢粮草毁于一旦,几十万大军也被迫投降,最终导致官渡之战的大溃!导致袁氏那诺大的基业几年内便分崩瓦解!”
“今时今日之文聘,又不是当年的那曹操么?”
这……
听到父亲的话,关银屏心头“咯噔”一响,父亲虽没有直接回答她。
可……她一下子就懂了。
倘若官渡之战时,袁绍优先去救乌巢,而没有急功近利的攻打官渡,那或许……那一战,那或许北方的局势就会彻底改写。
其实……
关银屏还是忽略了一点。
那便是官渡之战时,乌巢被袭……消息来的太突然了。
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要做出最精准的判断,从容应对,对主帅的统率能力,以及对局势的判断力、前瞻性要求太高了,容错率太低了。
而如今的关羽,因为关麟的一封信。
他提前预判到了文聘的行动。
这与战船被焚毁后,才接到的噩耗截然不同。
他有着充足的时间去思考、判断。
无疑……因为有关麟的存在,今时今日的关羽与当初的袁绍,容错率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当然,两人的统率与局势的判断力也不在一个量级上。
此刻,关羽的眼眸变得愈发坚毅。
他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在无数火把的交相映照下,泛着“凛然”的杀气。
“——得得得!”
随着赤兔马的嘶鸣,已经有亲卫将赤兔马牵来。
关羽翻身上马……
关银屏连忙道:“父亲可否带女儿一道去?”
她深感如今局势的迫在眉睫,关银屏恨不得多帮父亲一些。
“银屏,为父要交给你更重要的任务。”
关羽的语气一丝不苟。
关银屏微微咬唇。
关羽的话接踵而出:“你即刻赶至另外两处大营,告诉埋伏的坦之、安国、维之他们,今晚无论听到什么消息,哪怕是你们的父帅身陷重围、九死一生,也决不得擅动,更不能驰援!”
这话脱口,关银屏先是一惊,可很快……她宛若刹那间就想明白了,一下子就懂了。
而此刻的关羽已经挥动马鞭。
“嗒嗒”的马蹄声响起,伴随着铿锵的马蹄,那赤红如血的赤兔马当先而去,一干关家军纷纷跟上他们的将军。
一时间,千余骑兵在夜幕下,宛若幽灵一般……疾驰着向南奔袭!
——杀往那伏虎山!
——杀往那战船所在。
这一刻……
关羽的脑海中莫名浮现起的是儿子云旗的一句话。
“——风浪越大,鱼越贵!”
关羽像是刹那间就悟透了这句话。
这话……
对于文聘今晚的奇袭如此;
对于他关羽,亦是如此。
胜机往往都是在险境、在绝境中求得的!
……
……
“——几本了。”
关麟坐在长沙郡的馆驿,询问面前的糜阳。
他看起来心情不算好,有些烦躁,他问的是张仲景弟子的背书情况,却发现手在发抖。
关麟惊愕的望着自己的手,却发现,还是无法不担忧老爹那边。
伏虎山的两百多艘战船,到底能保住么?
信送到了么?
文聘动了么?
老爹动了么?
一切的一切,都还来得及么?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两百多艘船,对荆州,对关家军,对老爹关羽,乃至于对他关麟都太重要了!
“四本了。”糜阳如实回答,“起初那杜度还颇为排斥,可……不知为何,昨夜过后,他像是沉溺于其中,今日的午饭都顾不得吃……完全是忘我了一般,还有那韦汛,甚至向张三爷讨个笔,不时的还做些笔录,像是一本正经……看来,他俩心中的节是解开了,四公子这道题,又找到了最优解。”
题……
关麟很佩服糜阳这等痴迷于数学领域的年轻人,凡事一切都能与数学扯上关系。
只是,关麟的心事不在这边……
他随口道:“让他们继续背吧,另外,告诉我三叔,想办法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免得熬出病来,可就不美了!”
言及此处,关麟的眼眸转向一旁的窗子。
仿佛,他的眼芒穿过了窗外的漆黑,穿过了湘江,穿过了扬河,穿越到了那伏虎山,穿越到了那两百艘战船搁浅之所。
呼……
长长的呼出口气,关麟的眼瞳中,一如既往的是满满的担忧。
却在这时。
外头的麋路跌跌撞撞的进来,“不好了,四公子,有一年轻人打上门了!”
关麟一听,顿时怒了。
他关麟住着的驿馆?也敢打上门?
这非但是不把他关麟放在眼里,简直也不把他爹关羽放在眼里了!
等等……
关麟猛地回过味儿来,连忙问:“门外不是有五、六个部曲么?怎生被一个年轻人打的如此狼狈?”
话还没说完,麋路一副惭愧的模样,“何止五、六个……我又喊来五、六个,我们十一、二个竟拦不住他!四公子还是……还是先躲躲吧?”
说话间,来人已经闯了进来,他看到关麟,却是收起了拳头。
“诸葛恪冒昧拜访四公子,见谅!”
来人竟是诸葛恪。
这……
白日里还一起洗澡呢,晚上就打进来了?
关麟心里嘀咕着——『这小子不讲究啊!等等……诸葛恪这么能打么?』
诸葛恪别看年龄小,却是个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主,白日里,在浴室内用孟子“仁者爱人”那一套没能成功说服关麟,他岂能罢休?
下午时就要再来拜访,可关麟哪里肯见他?
等到了晚上,诸葛恪再不敢耽搁,于是就动起手来,而诸葛恪自幼学习骑射,武功高强,曾受到过周泰、蒋钦等人的指导,寻常的部曲……十几个还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
关麟看着诸葛恪,不禁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