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聘环视周遭,他感受到了这些骑士们的决心与胆气。
——『开弓岂有回头箭?』
心念于此,“哈哈哈哈……”文聘大声笑了起来,他一改方才那隐匿中的沉默,他当先把他战马的嘴套,战马蹄子处的裹布给卸下。
文聘大喊:“都把这些卸下来!”
说到这儿,他继续道:“弟兄们,驻守伏虎山的不过是那江陵城的太守糜芳,若是关羽,或许本将军还会忌惮几分,可若是这糜芳,哈哈……本将军视之不过土鸡瓦狗!”
言及此处……
“嗖”的一声,文聘拔出佩刀,映着那星微的“月光”……
佩刀上的锋芒清晰可见。
“——文远将军八百尚可破敌十万,况且此糜芳,蠢货耳!糜家军,哈哈,那就是个笑话!弟兄们随我杀,破了那山谷,焚了那战船,领了这大魏襄樊第一功!”
“——荣华富贵就在此时,就在此战!随我杀!”
一声号令……
随着“得得得……”的一声声战马的嘶鸣。
这些曹魏的骑士,他们“嗷嗷”的大吼了起来,宛若那一整夜的沉默,在这一刻唤来了彻底的爆发。
他们要向那伏虎山的守军示威……
告诉他们,曹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然后……
先是“——哒哒哒”的百余马蹄声,紧随而至的是“咚咚咚”……数以千计的马蹄。
一时间,这些马蹄声在山谷中回荡,整个伏虎山仿佛都沸腾了起来。
而这三千曹魏骑士,宛若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每个人的眼眸中,无有例外的射出绿油油的光芒!
他们再不用顾虑“马蹄声”会惊扰到敌人。
他们也不屑于夜袭那毫无防备的敌人……
既敌人已经摆下阵仗,那索性,他们就向伏虎山发起了最凶猛的冲锋,狭路相逢勇者胜!
顷刻间……
那一柄柄锋锐的战戟,在月色的映照下反射出耀眼的精芒。
又是一个:
——月黑风高的杀人夜!
……
……
一匹马儿的马蹄声是“嗒嗒”
一百匹马儿的马蹄声是“咚咚”……
数千匹战马的马蹄声则是——“轰隆轰隆!”
一时间,三千曹骑的马蹄声、马儿的嘶鸣声,瞬间在伏虎山山谷中回响,余音不绝,良久环绕。
而这些……刹那间就传入了糜芳的耳畔。
听过斥候的禀报,他差点就一蹦三尺了。
——“他大爷的,真的有敌袭啊!”
一声惊呼……
若是放在平时,糜芳早已卸甲,呼呼睡大觉了,可今夜……因为“莫大的财富”,他的甲胄并未离身,甚至手中还握着佩刀。
他就怕……生出什么意外,让他到手的钱,一次性缩水!
可怕什么……就来什么!
——“你妹的……真打呀!”
糜芳喃喃吟出一句,一瞬间,他心思急转。
——『也就是说,云旗……云旗那信,不是单纯的忽悠那马良,是……是真的有敌人!是那文聘真的杀来了?文聘……你大爷的,怎么是这文聘呢?』
“咕咚”一声,糜芳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吐沫,俨然……这文聘的名声,还是让他有些恐惧。
乃至于整个人都变得紧张了起来。
而只是短短的愣神儿了一瞬间。
糜芳就已经能挺直腰板,作为一个跟随刘备征战沙场,这些年不知道被“突突”了多少回的将军,对于这种奇袭、夜袭,糜芳有着丰富的应对经验。
“——列阵……列阵,迎敌,迎敌!还有马……准备好马!”
糜芳大声呼喊了起来,虽说语气有些慌乱,但部署却是难得的有条不紊。
十余年转战南北的经验,无数次被“突突”的经验,让他下意识的做出部署……
列阵是因为要延缓敌人的攻势。
迎敌,则是让弟兄们昂然起来,能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至于备马……这是他糜芳要找好退路。
万一打不过,一定要第一时间跑个锤子的!
只要命还在,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能抛下。
这是……跟着刘备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中学到的。
——也是那样痛的领悟!
只不过……
与糜芳的慌神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部曲们。
这些部曲们一个个伫立坚守,乃至于……还用无比钦佩的目光望向糜芳。
“——老爷神算哪……”
“——如今我军车阵、弩阵驻守于谷口,敌军纵是万骑杀来,那又岂能突破得了?老爷如此神算,这是老天爷要赠给老爷的功勋哪!”
呃……
部曲的这话脱口,糜芳这才回过神儿来。
似乎……这次敌人的突袭,与以往他跟随刘备时被敌人“突突”的悲惨经历截然不同!
这一次,他……他是有所准备,且准备的无比充分的!
的确……
因为糜芳的“贪财好利”。
因为他铁了心要守住这批船……
故而,如今的车阵、弩阵早已提前摆好,将士们依山谷……各守险要!
便是听到那战马的马蹄声,那敌军的喊杀声,糜芳的手下部曲非但没有半分慌乱,反倒是一个个兴奋异常,严阵以待。
整个军阵,哪里有半分慌乱,一如早就准备,就等着敌人进入射程,将他们射成筛子了!
嘶……
此刻的糜芳,他是倒吸一口凉气,他甚至揉了揉眼,心里嘀咕着。
——『这些车阵、弩阵……是我布下的?』
这一刻的他恍如隔世一般。
而部曲们那称颂的声音还在继续,“老爷睿智啊,敌人的目的若是烧船,那势必得过了这山谷,可这伏虎山山谷犹如葫芦易守难攻……车阵之下,敌骑?如何能进得寸步?两侧的弩手更是能将敌骑当成靶子去射呀……老爷竟预判到如此程度,委实是神了呀!”
——『我特么是神了?』
糜芳已经有点被夸的有点儿找不着北了。
因为地势略高,糜芳能够清楚的俯瞰整个地形。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的确呀……这车阵堵在那谷口,就宛如一座钢铁长城,如此一来,敌骑除非用飞的,否则……那不就是靶子,任人射成刺猬嘛?
心念于此……
糜芳来了精神了,他再也不胆怯了,一股慨慷勇武之气席卷全身,他大声道。
——“哈哈哈哈……文聘小儿果然来了!哈哈哈哈哈……”
——“本太守早就料到他会来突袭这伏虎山,而本太守在此以逸待劳,就是为了重创他!他来的正好!”
——“弟兄们,守住阵地,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一战打赢了,我有重……”
糜芳本想说“我有重赏”。
可突然就回过味儿来,琢磨着……这重赏不能从他糜芳自己的口袋里掏啊!
他是为荆州守护战船,这“重赏”得从公款,得从府库里出。
当即,糜芳迅速改口,“这一战打赢了,二将军有重赏!”
说着话,敌骑已至,糜芳提着刀,大吼道。
——“射……给本将军射穿了他们!”
——“射!”
这一刻的他,就像是敌人来犯时森然伫立、勇武无双、威武不屈的上将军一样!
……
……
长沙郡,驿馆。
究是诸葛恪被扔到了井里,他依旧不老实,他已经在挣扎,在放声咆哮。
似乎是察觉到,咆哮并不能引起丝毫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