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个计划的人包括他诸葛瑾在内,唯独五人。
——孙权、鲁肃、吕蒙、诸葛瑾、张昭!
这些都是江东绝对的肱骨。
按理说,计划决不会泄露,可……偏偏这计划就泄露了。
还让乞丐在江陵传得满城风雨。
想到这里时,诸葛瑾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些许冷汗,他的面颊更是苦涩无比。
“如果……如果……”
诸葛瑾颤巍巍的开口,“如果奇袭荆南的消息是那关麟泄露给乞丐的……那势必是其父关羽授意!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消息并没有走漏,关羽得到的消息也并不准确。”
“所以……这对父子演出一场戏,明面上父子不和,暗地里却授意关麟将消息散播,以此迷惑于我,拖延时间,让为父错以为荆南有埋伏,延缓江东的攻势,实际上,这不过是关羽的试探,荆南……其实并无防备!”
言及此处……
诸葛瑾的拳头骤然握紧,眉毛已经凝成了倒八字,整个面颊上充满了后悔、沮丧之色。“为父就说怎么好端端的这个时候,他关羽要考教孩儿,还考文、考武,原来……症结在此,这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对关家父子演了一出好戏!为父……为父中了他们的诡计!”
这……
听过父亲的话,诸葛恪沉吟了一下,眼睛一眨,“父亲的意思是,行动的消息并未提前泄露,而是荆州这边探得了我军的进击,为了延缓我军的攻势,故而这关家父子联袂演戏。明面上父子不和,暗地里关羽却授意这个最不争气的儿子散播消息,迷惑父亲,拖延时间以使荆南布防。”
“父亲自然不会对关羽这个最不争气的儿子太过留意,故而……才中了诡计,如今,已经过了整整两天,荆南支援已到,必定戒备森严……我军再想去进攻,怕是……”
“诶呀……”
不等诸葛恪把话讲完,诸葛瑾痛心疾首,他一甩长袖,无比彷徨的叹出口气。
过了许久,他又无奈的推开窗子,静静的站在月亮之下,凝望着斜挂于半空的弯月,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沉痛与哀鸣之中。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葛生蒙棘,蔹蔓于域。”
诸葛瑾闭着眼,无奈叹息:“是我天真了,虎父岂能生出犬子!只可惜,长沙、桂阳、江夏、零陵……这到手的鸭子……飞了,飞了!”
看着父亲痛苦的模样,诸葛恪仰着头,脸色也不好看。
他抿了抿唇,劝道:“这不怪父亲,谁能料到……一贯光明磊落的关羽,这次竟会使诈!”
“这才是最可怕的!”诸葛瑾语气沉重,“关羽本就神武无双,战场之上没有对手,如今他又习得此阴谋算计,荆州……难了!难了!”
这话越说越是悲凉。
越说,越是痛心疾首。
仿佛,他诸葛瑾,不,准确的说,不是诸葛瑾,而是整个江东心头憋着的那一团火焰,一下子就熄了一半!
“来人……”
突然,诸葛瑾张口吩咐道:“从现在起,派人盯梢在关府门外,密切关注关麟的一举一动,他与什么乞丐交谈?给了些什么物件,第一时间报送于我!”
这……
诸葛恪眼珠子一转,“父亲大人,孩儿觉得……关羽之所以选此子,是因为此子‘最不争气’,似乎没有跟踪的必要吧?”
听到这儿,罕见的,诸葛瑾面颊变得严肃,他反问儿子。
——“这是江陵城,除了此子外?为父还能盯谁?”
……
……
荷莲片片,鱼群鳞鳞。
湖光浩淼,景色宜人。
江陵城郊的一处湖泊,岸边有一处石亭。
这是关麟与一干乞丐们约定的地点。
此刻,尚未正午,天色极好,七、八名乞丐早就守在这里,一双双眼瞳盯着官道的尽头,望眼欲穿。
关麟则亲自驾着马车徐徐驶来,马车是关索“赠”给他的那辆。
再往前追溯是鲍家庄鲍三小姐赠给关索的。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刻马车内堆积了一些面饼、床褥,除此之外,还要一个神秘的箱子。
待得马车停在石亭前,一干乞丐急冲冲的凑了上去。
与前几日不同的是,这几个乞丐都换上了新的衣裳,一个个喜形于色。
连连称呼着:“公子。”
“咳咳……”
关麟轻咳一声让他们打开了马车,把东西都搬下来。
足足四十几人份儿的面饼,足足十几床被褥……
这些乞丐眼睛里都直冒光。
“公子,这次又有啥吩咐?”
其中一个乞丐头目模样的连忙问道……
眼前的这位“小爷”虽然慷慨,但规矩他们懂,他们只要做事,这“小爷”就会奖赏他们“面饼”、“口粮”、“布绢”……
这些……或许对于寻常人不算什么。
可在乱世,不夸张的说,这些就是乞丐、流民的命。
“咳咳……”
关麟又轻咳了一声,旋即走到那“神秘”的木箱子面前,挥手示意一干乞丐靠过来。
乞丐们嫌自己脏,本不想靠这位“小公子”太近。
可……关麟像是丝毫不嫌弃他们,与他们勾肩搭背的凑到了一起。
“又有件大事儿,需要你们做……”
关麟的声音虽低,可目光却再度凝望向了那神秘的木箱子!
……
……
第33章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面饼分完了,事儿也安排好了。
关麟露出一个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浅笑,将手臂再度搭在一干乞丐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按压了一下。
低声道:“这些被褥、面饼是提前给你们的,这次的事情办好了,明儿个我把剩下来的被褥和面饼送来。”
一干乞丐满是感激的望向关麟。
他们的头儿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可抬眼的一瞬间与关麟的眼睛对视,登时又闭上了嘴巴。
“怎么?是不放心?我安排的事儿?”
“不,不!”乞丐头连连摇头,“俺们是感激公子的大恩,若没有公子,俺们还不知道得饿到什么时候。”
讲到这儿,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的余光望向了那沉甸甸的木箱子。
关麟连忙问道:“是担心那木箱中的告示上,写着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是么?”
“也不是……”
这次,是所有乞丐同时摇头,“公子,俺们为你做事儿,能吃上热饼,穿上新衣,这下连被褥都有了,夜里时,在那山神庙再不用受冻。莫说公子面善,不像是做什么坏事儿的模样,就是公子真要让俺们做啥坏事儿,俺们也……也干了,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不会被关公赶出江陵就成!”
这……
倒是把关麟绕糊涂了,他狐疑的望向眼前的一干乞丐,一本正经,“不对,你们一定有事儿!成,既信不过我,那明儿个我就不来了,本公子另请高明!”
“公子……”这下,几个乞丐拉住了关麟的衣服,生怕他生气走开。
那乞丐头儿沉吟了片刻,方才解释道:“是公子帮了俺们这么多,俺们却连公子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公子?弟兄们想让俺问公子,俺也不敢哪……”
原来是名字。
可这名字……偏偏就不好办了。
关麟眼珠子转动。
他心里嘀咕着,这被褥、衣服和面饼都是从关府“窃”出来的,总不能说自己是“关家四公子”吧。
看这群乞丐这么敬畏老爹的模样,关麟要把真名说出来,怕是以后就没法忽悠他们了。
索性……
“我姓‘洪’,你们索性就称呼我‘洪七公’好了。”
——洪七公?
一干乞丐彼此互视,面露疑窦之色,咋这名字,这么老气呢?
关麟朝他们笑笑。
“记清楚了,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洪,家中排行第七,故而江湖上……啊不,是江陵城的百姓们看得起我,称我一声‘七公’,就和那什么‘廖九公’、‘关公’一个样儿,也就仅仅只比‘荆州九牧王’弱那么一丢丢!”
关麟乱七八糟的解释了一长串。
只是……“公”这个字,往往说出口就让人觉得“不好惹”,就很有逼格。
要知道,春秋战国时期“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中,“公”可是位列第一等的。
哪怕到汉代,也是延伸为对尊长的敬称。
当然,乞丐们没读过书,自然不知道这些。
可莫名的,因为“公”这个字,对关麟更敬畏了一分,连忙磕头:“俺们……俺们谢过洪七公!”
呃……
关麟连忙扶起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