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郃与徐晃是越发的佩服他们的这位主公。
他的睿智,他的布局,他将这星罗棋盘中每一个点都算到了,仿佛每一个人都是他的棋子一般。
仿佛这局势的被动,也完全在他的掌控中一般。
都说人越老越妖!
这句话,在曹操的身上显露无虞。
徐晃与张郃都很庆幸,这样可怕的人是他们的主公,而不是对手。
他们曾经投对了,何其庆幸?
“主公放心,只待蜀中防护撤去,我与公明势必率这支孤山中的兵马一往无前,攻下那巴中与涪陵,然后从背后攻破那剑门关,遥望成都,一举荡平此大耳贼寇!”
张郃当先表态。
徐晃亦是重重的抱拳,“主公放心,此战必胜!”
“哈哈哈……”看着两名爱将如此信心满满,曹操的心情愈发晴朗,他忍不住吟道:“圣人云‘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哈哈……孤却要说,何必做什么选择?荆州孤所欲也,益州亦孤所欲也,两者岂不能兼得?哼,孤统统都要!”
“哈哈哈哈……荆州是孤的,那碧眼儿的首级是孤的,益州也是孤的,孤要生擒云长,让云长知道谁才是这世上的英主,孤要让那大耳贼与诸葛村夫无路可走!哈哈哈!”
一时间,爽然的笑声响彻于石洞之中。
俨然,已经六十岁的曹操,今时今日……他将他一生擅长的谋略布局,发挥到了巅峰。
诚如,这些年他打过来的每一场仗,布下的每一个局。
普通的诸侯还在做选择题时,曹操就已经——什么都要!
渐渐地,曹操的笑声落下,取而代之是他的眼芒向东南……
他太渴望知道,他布下的这个星罗棋盘,一个个棋子,如今都摆放的如何呢?
而那最关键的关云长这枚棋子,他可否如期而至的……进入了那层层埋伏之中?
——『呵呵……玄德啊玄德,昔日青梅煮酒,你一句‘圣人讯雷风烈必变’,从孤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一次,孤这次决不会让你再度溜走。』
——『云长啊云长……孤赐给你的赤兔马?也骑十年了吧,是该连本付息的还给孤了吧』
……
……
樊城,夜已深,街道上本已封禁。
唯独能看到一些兵士正在紧张的筹军备战,丝毫不见半点慌乱,一切井然有序。
“嘎吱”、“嘎吱”的声音由远及近,是一辆马车正徐徐驶过。
在这样封禁的夜晚,能有如此马车,如此行在街道上的,料想……也不会是普通角色。
马车中坐着的是李藐与刘桢。
在刘桢的安排下,李藐总算逃出了江陵,来到了樊城……此刻,虽是深夜,却忍不住隔着窗子,向外眺望。
一如……无比畅想与期待,来到这里后,他的“新生!”
“——秋日多悲怀,感慨以长叹。终夜不遑寐,叙意于濡翰。明灯曜闰中,清风凄已寒,哈哈,汉南(李藐)初来乍到,定是有诸多感慨吧。”
刘桢吟出的是他写的诗,原本是赠给五官中郎将曹丕的。
现在吟出来,赠给李藐倒也恰逢其时。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呵呵……我李藐出来了,我再也不用受那对关家父子的折辱了,我是如获新生,早晚有一日,我会将这对关家父子狠狠地踩在脚下。”
与刘桢吟出的原创诗词不同,李藐吟出的诗就不是他原创的。
而是此前,关麟特地赠给他的一本诗集,精选名篇诗词三百首。
用关麟的原话就是,“想要左右曹魏势力的世子人选,那首当其冲是接近世子的候选人,曹操、曹丕、曹植,乃是北方文人的翘首,对诗词均是异乎寻常的狂热,故而接近他们最便捷的方式,还得是诗词!”
李藐尤自清楚的记得,当初他接过关麟这份《三百首》时,本是不屑一顾……
他以为,论吟诗作赋,他也行……根本就不需要这些。
可随着展开这《三百首》,他发现他草率了……
这其中的诗句……高过他的何止是一个级别?简直是蝼蚁与大象相比,简直是萤烛之火与浩日争辉。
于是,除了对关麟更佩服的五体投地外。
不用几日,李藐便将这《三百首》倒背如流。
而关麟的意思是,这些诗词并未问世,到曹魏后,就说是李藐原创的即可。
如今……随口吟出,李藐自是信口拈来。
“好一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李先生不愧是大才啊!”
刘桢连连佩服,“正巧子桓公子明日即将抵达樊城,待得他忙完了大事儿,我将李先生引荐与他,想来,他看到李先生定无上欣喜。”
唔……
——『曹丕明日会来樊城?』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藐当即就琢磨出味道有些不对劲儿了。
这段时间,他虽困于江陵,等待时机与刘桢赴北……
可襄樊、江夏的战况,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随着曹仁的晕厥,曹纯的死,紧随而至的是文聘、满宠、吕常、牛金这些魏将悉数战死。
来此的路上,李藐与刘桢谈论到此时,听刘桢说,如今的襄樊……只剩下司空掾属主簿赵俨主持大局,局势岌岌可危。
原本,李藐并不在意这些,他又不是来当将军的,怎么着也轮不到他去守城。
退一万步讲,他要做的是潜入敌军后方,从内部瓦解曹魏。
但……
偏偏,刘桢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提及——曹丕明日会来樊城……
这多少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丕公子不是在许都城留守么?怎生会来这边……”
李藐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口问道。
刘桢丝毫没有戒备:“何止子桓公子来,据他予我的消息,子文公子、子健公子都会来,想来与解这荆州困局有关吧!”
“噢……”李藐做出一副恍然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眸光突然犀利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感慨道:“久闻中原与北方文坛,盛赞‘三曹’与‘建安七子’,若是子健、子桓两位公子齐聚,倒是可以与他们切磋一番,也看看中原的才子与荆州比如何?”
李藐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傲气。
刘桢笑道:“你啊……在这里可不比荆州,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哈哈哈……公干是建安七子之一,当知……文人哪个不傲的?”李藐笑着抚须,“我虽非建安七子,但也一样就这性子,怕是难收敛了,否则也不会得罪那关家父子,被其辱至惶惶如丧家之犬……”
再度提到“关家父子”,李藐登时做出目眦欲裂的样子,还是那四个字——不共戴天!
刘桢安慰了一番,两人寻了一处酒肆……
因为是深夜,大堂中并没有什么人。
点了小菜、酒水,俨然刘桢也是许久未归,颇为感慨,想要今夜大醉一场……一书这些年,因为平视甄妃,而受到发落的委屈。
“凤皇集南岳,徘徊孤竹根。于心有不厌,奋翅凌紫氛!来,我敬李先生!”
刘桢举起酒樽,遥遥对月。
与荆州地区酒樽分为“三雅”不同,中原就一种规格的“樽”,难免失了雅致。
此刻的李藐也举起酒樽,“来,多谢公干兄助我脱离苦海!翱翔于天!”
说着话,李藐就打算一饮而尽。
却在这时……
一个门外的叫花子不合时宜的凑了过来。
“两位公子,求……行行好,赏口饭吃。”
刘桢心情不错,本就要取下几个面饼赏给他。
哪曾想,李藐饮酒被打断,一下子就怒了,“哪来的叫花子,滚,滚——”
李藐这般说,叫花子哪里还敢停留,咒骂了李藐与刘桢一番,就退下了。
这本是一个小插曲……两人继续饮酒。
就在这时……
“——掌柜的。”
这次不是叫花子,而是一队装备精良的兵士,用地道的山西口音问道:“这樊城的武库怎么走?”
因为是方言,掌柜的一时间还没听明白,又重复问了一次,才给他们指了指路。
可不多时,又来了两、三队山西兵,每队几十人,依旧是问武库的方向。
掌柜的还纳闷了,“怎么城里突然出现这么多山西兵?”
一如既往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藐“吧唧”了下嘴巴,眼珠子转了转,不过……这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儿,他很快的就收敛起的表情,继续与刘桢喝酒。
喝酒间,一如既往的还是不断的有小股的山西兵凑过来问,武库的方向。
俨然,这些兵士是要去武库中取兵器的。
而李藐也能注意到,如今的局势下,整个樊城……似乎并无丝毫的慌乱。
所有的布防有条不紊,这哪里是襄樊先后则损了六名大将的样子。
如果……
再联想到方才刘桢提及的,明日曹丕、曹植、曹彰都会齐聚这樊城,李藐越琢磨,越是觉得不对劲儿了。
等等……
『——山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