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聘是江夏铁壁啊!他死了那江夏怎么办?
而根本不给他二人惊讶的时间,曹操的话还在继续,“吕常、牛金、满……满宠满伯宁也……也都死了!”
提到满宠的名字时,曹操的拳头握紧,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俨然,满宠在曹操的心目中分量极重。
然而,这些人的死还不是让曹操最痛惜的。
他们死的方式……才……才是!
此刻的张郃听到这些,他也无比惊讶,可……他忍不住还是望了眼江州,他知道这种时候本不该提醒曹操,但……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可就……可就……
“咕咚”一声,张郃咽了口口水,还是大着胆子提醒道:“丞相节哀,可现在……当先取江州啊,末将愿亲自带小股军团进入城中一窥究竟!为丞相一探虚实。”
张郃语气郑重。
可曹操却是一扬手,怒喝道:“儁乂,你知道伯宁他们是怎么死的么?”
曹操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无比激动,他面朝着张郃,却手指向那江州城。
“——文聘就是去烧一批毫无防备的战船时,被那关云长拦住,一刀给斩下首级!”
“——伯宁则是去劫一个自以为毫无防备的敌寨时,被万箭穿心……云长光明磊落,岂会做出这等阴谋诡计,定然是这诸葛村夫设下的奸计,他已经赚了孤四名爱将,如今……还欲赚你儁乂啊!孤已经折了他们,不能再折了你!”
曹操的声音无比的悲壮,无比的声嘶力竭。
他像是一下子就深深的笃定……
这江州城内必定是重重埋伏!
那边厢……
江州城楼上,马谡看到城下那汹涌如海的曹军时,他的脸色凝起,心情无比的紧张。
那高高举起的“张”字大旗,无疑指代的是曹操在汉中唯一的一位张姓将军,五子良将之一的——张郃。
马谡也注意到敌将张郃在一个黑袍男子面前拱手谦卑的样子。
马谡道:“果不出军师所料,那曹操没有南下去驰援襄樊,他……他就藏在汉中,设下此奸计,意图谋此巴中。”
“何止是巴中?”诸葛亮目光幽幽,“怕是荔枝道上的涪陵也难逃一劫了……”
“军师的意思是……”马谡一惊连忙问。
“当务之急,能守住一处算一处吧。”诸葛亮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注意到了城下的曹操似乎与张郃有争执。
诸葛亮轻蔑的一笑,“幼长,布琴吧!”
马谡听令将香炉、素琴摆好。
接下来……按照诸葛亮的吩咐,还要摆水盏,只是摆放之余,马谡不经意的看到了城下,对上了那曹操犀利的眸子,他的心下一个寒颤。
“砰”的一声,水盏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响。
城下的曹操自然看清楚了摔盏,文聘、满宠等人之死历历在目,他杯弓蛇影一般,迅速的勒马向后。
一干虎贲军会意,纷纷提起盾牌,格挡左右,生怕两侧有强弩射出。
俨然,他们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诸葛亮的“摔盏为号”,四面八方的敌军就要杀出。
诸葛亮看到后,会心一笑,他知道曹操生性多疑……却不曾想,竟是杯弓蛇影到如此地步。
这让诸葛亮更添得了许多气定神闲,他朝曹操礼貌的拱手,表情平静,仿佛是安慰之意
——『曹操啊曹操,你那疑心病一点儿没变!』
当即,诸葛亮亲自捡起水盏,轻轻的放回桌上,然后落座。
马谡问:“军师弹琴能吓走那曹贼么?”
“我不是吓他,我是劝他!”诸葛亮微微抬眸,他与曹操对视,仿佛看穿了曹操的心境一般。
他再多言,只是缓缓抬手在琴上试了几个音,城楼顿时响起悠然的琴声。
曹操曾在太学读书,君子六艺中的“乐”之一项,他学过,也能听出诸葛亮弹的这首是他自己作的《梁甫吟》。
卧龙岗上,诸葛亮的挚友崔州平为曹操演奏过一遍。
已经有些草木皆兵的曹操,他凝着眉,眯着眼……口中轻吟着这《梁甫吟》的词句:“……力能排南山,又能绝地纪。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二桃杀三士!”
“这诸葛村夫不是有埋伏么?为何并不诱我,反倒是劝我……离去?”
一边吟着这一番话……
曹操的心情愈发的紧张与不解,他那惊弓之鸟般的心情,突然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疑云。
——疑云密布!
……
……
东吴的乐章再度在宫殿奏响。
收到了诸葛瑾的书信,孙权反复读了三遍……方才传吕蒙来议事。
这段时间,大都督鲁肃倒下,陆逊南下交州,孙权越来越喜欢与这位昔日的“吴下阿蒙”侃侃而谈……
如今的吕蒙分发图强,已经能称得上腹中有些韬略了。
“主公……”
吕蒙赶来,当即向孙权拱手。
孙权却示意让他看看桌案上那诸葛瑾的信。
吕蒙也不迟疑,迅速的展开……他粗略了看了一遍,旋即惊呼:“子瑜是要主公将大都督送至长沙医治?这怎么能行?”
吕蒙像是颇为抗拒……
——没这规矩啊!
万一……大都督的病被治好了,却最终扣在荆州作为人质?那当如何?
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需知……
后世评判吕蒙时,往往会说——吕蒙心胸不能托大计,无法与鲁肃相提并论!
事实也的确如此。
吕蒙能做出“白衣渡江”这等背刺同盟的阴险之举,足以见得,他的心胸并不宽广……
而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他势必会用最险恶的想法去揣摩人心。
“孤看到子瑜信笺中的上半部分,也是急怒交加……”
孙权再度张口,“孤甚至责骂他……这次出使荆州,寸功未立,却又先折一阵,可……可这封信后面的部分,子瑜写的却有些道理,让孤眼前一亮。”
须知,诸葛瑾后面的内容无外乎是关麟的那番话。
——关麟打算将合肥作为见面礼送给鲁子敬。
这一番话太诱惑了。
——合肥可是孙权与所有江东文武心中的一道过不去的坎儿啊!
只要能攻破合肥……
所有的一切,东吴都能放下!
而这一句话,直接让孙权对那关麟侧目连连。
“主公信那小子?”吕蒙不解的问:“这关麟不过十五岁,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他的话……能信么?他莫不是……骗大都督去荆州,然后……”
吕蒙的话还未讲完,孙权就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孙权顿了一下,轻声道:“近来,子瑜尽管办事不力,可……孤相信他的眼光,也相信他对孤的忠诚,更何况子瑜信中提及的这关麟关云旗的一番话……”
“是这一句么?”吕蒙不加思索的指着信笺中的一列,他念了出来,“关麟言‘若不帮东吴谋下合肥?那东吴犹如困兽,势必会觊觎荆州,孙刘联盟永生嫌隙,故而……此关麟决议救子敬,助子敬夺合肥,这对荆州并无坏处!合则两利!’”
因为又一次念了一遍,吕蒙……不由得沉思。
“如此说来……关麟这小子倒是出于真心咯!只是……大都督他愿意去么?”
吕蒙这话方才脱口……
“我……咳咳……”
“我自是愿意的——”
却听得一道沙哑的声音从殿门传出……
孙权一怔,连忙转身去迎。
“子敬你这般病症,如何来这里?”
如今的鲁肃比起此前稍稍有些好转,面颊上也精神了一些。
虽咳声依旧,但……已经能在侍卫的搀扶下稍稍走路。
也是机缘巧合,鲁肃听闻诸葛瑾寄信回来,哪里还沉得住气,第一时间就赶来孙权这边。
此刻,他轻声道:“方才,主公的话,子瑜的信……咳咳……我……咳咳……我……我都听到了!”
鲁肃的声音尤自沙哑,他勉力的笑了笑。
“哈哈,最近那关云旗可是声名鹊起呀,他既能救下那张仲景,或许……在他与张仲景手中,又能治愈我,救下我呢?更何况,他又要赠我取合肥之法?我……我如何能不舍命陪君子?”
“子敬,孤是担心你啊!”孙权凝眉道……语气担忧。
“我这不好着呢?”鲁肃故意让侍从站在一边,他勉力的走了几步,想要以此证明,他的病好多了。
哈哈……
鲁肃笑道:“主公放心,这东吴困兽之斗的局还没有破,肃……肃不敢倒下!肃也舍不得主公!”
鲁肃的嗓音像是极为艰难,像是每一句话都用足了了力气。
需知……
历史上的鲁肃是两年后倒下的。
是在那次席卷整个东方世界的瘟疫中倒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