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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城,曹操已经抵达了这里。
从不走夜路的他,是深夜赶到的城内。
夜静更阑,曹操似乎有些疲惫,他斜躺在榻上,一双眼眸闭起,面容犹如老者一般沟壑纵横。
如此不利局势下,他却显得异乎寻常的泰然自足。
又或者是,他曹操知道,只要他稳得住,整个中原与北方,他手中的九州半就稳得住!
此刻的曹操,粗重的呼吸声不断地传出……
胸脯一起一伏之间,似乎有着某种无上威势在他的身躯周遭围绕。
这令他闭着眼睛,比睁开眼睛更显得威仪、可怕!
曹操看似在小憩,可面前的校事一个个的将手卷展开,正在依次禀报。
第一名校事禀报道:“子健公子与杨修赶赴汝南于禁军营,子健公子手持伪造的丞相手书,杨修手起刀落斩杀一名副将,逼使汝南军驰援襄樊,间接使得从许都城赶来的于禁将军无兵可调,至使江夏北境孤立无援,悉数沦陷!”
伴随着他的话,他手中的画卷跃然呈现。
上面描绘着杨修挥剑斩向汝南军副将的画面。
第二名校事禀报道:“已查明,是刘桢将李藐从江陵带入襄樊,也是刘桢将他引荐给子桓公子……”
手卷展开,是李藐将一封竹简递给了曹丕的画面。
竹简上赫然写着五个大字——九品官人法!
第三名校事回禀:“江夏失陷后,子健公子与杨修在醉仙楼喝酒,李藐深夜打酒,所吟诗词吸引到了子健公子注意,李藐醉倒,子健公子将他送入厢房,醒来时……此李藐献给子健公子调兵驰援寿春之计!说是以此计能将功补过……次日,子健公子与杨修再度伪造丞相手书,调动兵马……驰援寿春,致使合肥失陷后,寿春得保!”
区别于前两名校事,这名校事展开的是三张画卷。
分别是李藐醉酒献策;
曹植、杨修再度调兵;
于禁接管汝南兵,安营扎寨与寿春城互为犄角,东吴大军泱泱退去的画卷。
“还有么?”
曹操听得有些不耐烦了。
其实……
就在校事府禀报这些辛秘之事前,曹操已经当先召见了樊城留下的将军。
比如赵俨、比如高览、比如张辽……
他们禀报的是明面上的东西。
比如关羽如何骁勇,如何接连斩杀牛金与文聘,满宠、吕常如何中计殒命;
比如黄老邪制造的那批军械,如何神奇。
其中连弩与偏厢车,为何堪称是骑兵克星,木牛流马如何能轻松的运送粮草,险滩泥泞如履平地;
再比如,襄阳是如何盗得连弩,如何中了黄老邪的奸计,虎豹骑如何殒命落日谷,曹纯、曹仁如何一死一晕厥。
甚至,还有张辽等人在樊城布下的十面埋伏,还有关羽声东击西,名义进攻襄阳,实际上大军直抵江夏。
这些……原本的那些急报上都都,但大多是结论。
这一次,曹操总算听到了所有的细节。
他也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一贯光明磊落的关羽关云长,竟也开始阴谋算计了……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而这些,统统都是将军们禀报的,是明面上的。
如今的校事府禀报的是暗地里的。
这些,才更让曹操感兴趣!
“没有了么?”曹操再度问道……
这时,一名刚入门的校事快步走入,连忙补充道:“就在丞相抵达之前,那李藐又约见杨修,最后子健公子也赶到了,三人像是相谈甚欢!”
说着话,校事将画卷展开。
不知何时,曹操的虎目已经睁开,他的眼眸紧紧的盯着这最后一幅画卷。
上面是曹植与李藐在一处酒肆二楼房间内相拥的画面,俨然一副“主仆情深”的模样。
“哈哈……”看到这儿,曹操笑了。
他朝着身旁的程昱感慨道:“仲德,你看看,这段时间襄樊、南阳、江夏都不太平,关羽都学会用阴谋诡计了,这些都让孤触目惊心,可唯独这樊城内,唯独这李藐与孤的两个儿子,他们的戏码最是精彩啊!”
曹操一边说话,一边挥手示意,让这些校事退下。
程昱的面色古怪,他感慨道:“臣有种感觉,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曹操直接吩咐道。
程昱顿了一下,方才沉吟道:“臣觉得,失了江夏、损兵折将固然是一桩桩悲剧,可这一个李藐朝秦暮楚,两面三刀,将子桓、子健两位公子玩弄于鼓掌之间,其心可诛!”
“好一个朝秦暮楚、两面三刀,好一个其心可诛!”
曹操的眼眸微微的凝起,语调抬高。
可只是刹那间,“哈哈哈……”他就爽然大笑,“仲德啊,当年孤错杀吕伯奢,陈宫陈公台质问于孤,孤就告诉他,‘自古以来就是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忠义和奸恶都不是从表面就能看出来的。’他陈公台就是‘昨天’看错了我曹操,今天又看错了我曹操,最终才在那白门楼上被绞死!可孤永远是孤,孤从来不怕别人看错我!现在看来,这李藐的胆子有点儿孤年轻时候的味道了!”
这……
好一个“大奸似忠,大伪似真”,曹操这一番话引到李藐的身上,就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了。
“丞相是觉得……”程昱试探着问。
“不忙着猜。”曹操笑道:“孤笃定,今夜,这李藐是忠是奸,就要有所定论了!”
果然……
就在曹操与程昱畅谈之际。
得到消息的曹丕步履匆匆地前来,他心急如焚地就要往曹操的书房里闯,一名虎贲甲士忙伸手将曹丕拦下。
“五官中郎将留步啊!”
曹丕怒道:“闪开!”
这时,许褚从门内走出,张口道。
“子桓公子,丞相正在议事,容末将先去禀报一声,可好?”
看到许褚,曹丕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
平复住那急不可耐的心情。
他拍了拍袖口处藏匿着的《九品官人法》,躬身道:
“有劳虎侯!”
书房内,曹操的声音还在继续,“李藐向子健献两计,一计已经奏效,另外一计是什么?孤倒是很期待啊!还有,他向子桓献出的那一本《九品官人法》,又是何意?哈哈,到底是首鼠两端,还是精于权谋,很快孤就能知道了!”
这时,许褚进来禀报,“丞相,五官中郎将求见。”
曹操对着程昱笑笑,“你看,孤的这个儿子已经沉不住气了,仲德你先下去吧!”
程昱请示道:“丞相,要不要臣去细查这李藐?还有……那刘桢?似乎那刘桢与子桓公子走的很近哪?”
曹操明白,事关子桓、子健,这次连程昱也沉不住气了,要探他的话锋。
他冷冷的瞥了程昱一眼,“一个李藐?校事府去查还不够么?”
程昱一惊,他懂得曹操最厌恶的,便是旁人揣摩他的心事,知道自己犯了忌讳,忙说:“臣失言,臣知罪!”
程昱躬身退下,许褚请示道:“丞相,是否安排子桓公子进来?”
“不!”
曹操笑着摆摆手,“等等子健!”
果然,诚如曹操所料,曹植也闻讯赶来了,忽然看到弟弟曹植赶来,曹丕连忙迎上,他知道,这个时候曹植来此,必是有要事。
甚至是紧急军情禀报。
曹丕面色和善:“子健也听说父亲归来了?”
曹植道:“是,请个安就回去。”
兄弟二人皆是欲言又止,最后曹丕点了点头,恭敬的站好等待。
曹植则来到门口向门吏说道:“烦请这位军士去通报一声吧?”
“丞相说过,四公子来,无需通报,公子请进!”
虎贲甲士直接侧身让开了一条道。
曹植晚曹丕一步到这里,却先曹丕一步坦然进门,这微小的差别落在曹丕眼中,让他心头的紧张与委屈都涌了上来。
——『子健是戴罪之身,可我……我是有功之人哪!』
一时间,曹丕不由得双拳握紧,牙齿也咬住嘴唇。
就在这时。
许褚走出吩咐道:“丞相召五官中郎将……”
曹丕这才抬眸,连忙快行几步跟上曹植。
他不知道曹植今夜来这里所为何事?
可……这些在他曹丕看来,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曹丕今夜,就是来赌的,赌那李藐献上的《九品官人法》能够,让他在世子的争夺上,占得先机。
也能助他一臂之力——乘风而上。
……
……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