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典、乐进与张辽的关系本来就不好,现在漂亮话又都让张辽说了。
两人心头已经有些不悦。
却见张辽大怒道:“成败在此一战,你们害怕也好,对我张辽有私怨也罢,若不愿意随我突袭,那等贼至之时,我自己出去打!”
言及此处……
“砰”的一声,李典也拍案而起,“敌势破城,何谈前怨?此乃国家大事,我只是要考虑下你的提议是否靠谱?绝不会因为你、我之间的私怨而忘了公义,不顾大局!”
“前尘往事,莫再提起,携手同心,方能解决我军之危机!”
此言一出……
张辽朝李典拱手,“义忘私隙,曼成此儒雅之风,辽深感佩服!”
这边,张辽与李典,你一言,我一语。
倒是乐进眼珠子一定,突然想到了什么,“文远、曼成……”
“你们可注意到了,方才斥候的情报中,孙权点的两位先锋将军是谁?”
唔……
张辽与李典均是一愣。
略微回想,两人的眼瞳竟是不约而同的凝起。
紧接着,乐进也加入了进来,三人六目相对。
同时张口。
——“甘宁、凌统!”
旋即……
“哈哈哈哈”,三人同时大笑出声。
乐进沉吟道:“去年,某在南郡率万余人奇袭关羽粮道,被关羽重创,此后便惶恐不安,亦对我统帅之力心存质疑!”
“不过,论及统御,今日一看,此孙仲谋与关云长相比,判若云泥,怕是这碧眼儿与某相比,差的也不是一星半点!”
言及此处,乐进感慨道:“有此孙仲谋统军,合肥能胜!”
一下子,张辽、李典、乐进心头充满了信心。
特别是张辽,他目光炯炯。
作为当年,那个站在最近的位置,亲眼目睹过关公神勇的少年。
这么多年,他太渴望能‘再’复制一次“关公白马斩颜良”时的壮举!
……
……
一只黑帮白底、绣花的干净靴子,轻轻踏在青石地板上。
马良踱了几步,立刻转身,张口问道:“云旗公子的意思是,因为亲眼目睹过‘关公白马斩颜良’的壮举,所以此张辽张文远大彻大悟了。”
“他悟透了‘突袭速攻’之法,会趁着孙权大军立足未稳之际,突进去打一个措手不及,甚至,阵斩东吴的国主——孙权?”
马良这话吟出,他自己都觉得这番话太大胆了。
关麟的推演简直是“极致”的大胆,简直是将“勇武”与“胆识”完全凌驾于战场的复杂形势之上。
要知道,无论是突袭,还是奇袭,那对将领的要求极高。
——勇武、时机、胆识,双方的统率能力,甚至就连运气都能左右成败。
白马战场,关公斩颜良,是趁敌军还没摆好阵型就一阵突进。
孙权也会大意么?
他的统御会如此不堪么?
关羽没有说话,目光却是紧紧的盯着这个儿子。
区别于马良,他的感觉是关麟的话有道理,如果是他关羽一手“教授”起来的“弟子”张辽的话,他或许真的可以!
“其实这很好理解。”关麟的话还在继续,“父亲与马良叔不妨回忆一番,孙权与曹操也打了这么多年了,从赤壁打到南郡,打到濡须口,如今又打到合肥,打到逍遥津,是不是曹军打江东军时,都会有这么一个常规操作。”
“那就是先冲出去吓唬一番,江东军队会迅速的陷入自我崩溃,当年‘天人将军’曹仁打周瑜时,不就是这么打的,效果极佳。”
“反观江东就是个挨打不长记性的主儿,总是被这么打崩,还总是不提前防范,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幻想着这毛病在合肥一战能改掉,自然也不可能!”
讲到这儿,关麟顿了一下,继续道:“一边是江东素来有被突袭、奇袭,乃至于溃败的老传统,一边又是父亲亲自教授的‘关门弟子’张辽张文远……对了……在北境商贾口中传得沸沸扬扬的白狼山一战,父亲与马良叔总听说过吧?”
唔……白狼山!
马良一下子就回忆了起来,那是建安十三年,曹操为消灭北方乌桓和袁氏残余而进行的一场战争。
那时,曹操听从了郭嘉“兵贵神速”的建议,丢下辎重,轻装简行,急行军至距离乌桓王庭柳城不足“二百里”的白狼山附近。
但最终还是被敌人发现。
这已经从一场突袭,变成了遭遇战。
关麟正侃侃讲述着此间细节。“传言说,那时,曹操手下的将领多提议‘缓攻待援’,唯独张辽力劝曹操要趁着敌阵不整而急速出战,这岂不是与曾经的‘白马’一战,如今的‘合肥一战’境况一模一样么?”
“曹操采用了张辽的提议,也是张辽,一马当先,混战中直奔贼首,将乌桓王‘蹋顿’斩于马下,乌桓群龙无首,最终只能被杀得七零八落……”
“诶呀……孩儿越品越是觉得,白马战场,父亲教出个好徒弟啊,这张文远也是学到了精髓,甚至,经此白狼山一战,保不齐,这张文远‘突袭致胜’的手段比之父亲,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
……
第50章 轻装上阵,袭敌于无形
突袭致胜;
白狼山一战;
张辽张文远。
说起来,无论是白狼山一战,还是张辽,关羽都极其熟悉。
张辽之所以声名鹊起,便是在白狼山一战中扬名的,也是因为这一战,他成为了曹操手下的五子良将之一。
一个降将,能够达到这样的地位,实属难得。
当然,原本关羽并没有特别在意张辽。
毕竟,张辽不过是他曾经的“小老弟”,论及统兵、勇武,与他关羽比,都差远了。
可因为关麟的这一番话,他不由得对张辽产生了全新的认识。
这个“小老弟”本事偷学的够快呀!
马良也“吧唧”着嘴巴,一边回味着关麟的话,一边张口,“如此说来,一边是不擅长防备突袭的江东兵,一边又是极擅长突袭的张文远,怪不得,云旗公子如此笃信。”
讲到这儿,马良抬头望向关羽,“关公,现在想想,合肥一战并不能只看表象上的强弱了。”
当着关麟的面,关羽不想表述太多,也不想评论太多,免得这小子又“蹬鼻子上脸”,他朝关麟摆摆手。
“天色也不早了,你退下吧!”
噢……
关麟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强调什么,但像是又有顾虑。
关羽一眼就看穿这小子心里想的。
“你不就是想调查‘洪七公’么?如今你已是江陵城的贼曹掾吏,‘洪七公’的案子自然该由你审。”
罕见的,关羽用如此平静的语气向关麟说话。
关麟这才满意的点头,胡乱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待得他走远……
关羽命周仓又点亮了几盏烛火,缓缓坐下。
马良跪坐在关羽的对面,轻声道:“云旗公子虽是一贯胡闹,可方才的见解,依旧足可见其敏锐、灵动,好一番真知灼见哪!”
“小聪明罢了!”关羽一摆手。“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又岂是一句话、一些推测能够‘以偏概全’,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成诸葛军师了不成?”
话虽依旧硬,可马良能听出,关羽的语气已经有些和缓。
四公子关麟的话,他听进去了。
马良眼珠子转动,继续道:“若是合肥局势的发展,能依着云旗公子所言,那长沙、桂阳、江夏三郡,咱们就算是保住了,还有……”
“还有什么?”关羽好奇的问。“季常,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讲话讲一半了。”
马良笑着说道:“我是想说,还有那个神秘的‘洪七公’,若是依着云旗公子如此分析的话,这洪七公或许是友非敌!”
这……
关羽的视线如同焊铸过一般的凝在他面上,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紧绷的双肩松懈了下来,像是与那个原本骄傲的自己达成了某种妥协。
他沉声道:“希望如此!”
……
……
走出父亲的房间,关麟长长的吁出口气。
有时候,他会生出这样一种感觉,感觉每次“忤逆”父亲,都很作死……
考虑到父亲关羽那“一根筋”的性子,保不齐哪一次就直接拔刀了。
得亏关麟是他儿子,所谓虎毒不食子,总体上还是安全的。
似乎,还可以在“作死”的路上,进一步的狂奔。
得意的走到院中,夜已深,漆黑一片的花园中,唯有虫鸣声,转过这个回廊,前面就是关麟的房间了。
哪曾想,就在关麟走到出花园的拱门时。
——“洪七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