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听到李藐的诗,在回忆起往昔的总总,曹植再也无法遏制住他的心情,他一边哭泣,一边将有关甄宓的故事,娓娓讲述给李藐。
“你说……你说……”曹植一边喝酒,一边诉说,“你说哪里有女子这般有趣,她一个阶下囚,见到我父亲时,竟胆敢提出三个条件,否则就去死!”
“第一个是勿伤百姓……我那时还说,我父兴仁义之师,锄强扶弱,自然会抚慰百姓……她却说,‘第二件事,既是仁义之师,袁府妇孺无辜,恳请司空一念之仁,予以保全’,那时我回答说,父亲连辱骂他祖先的陈琳都不杀,怎么会杀妇孺?而……甄……甄姐姐的第三条竟然是……是恳请全尸,魂留故国……”
说到这儿,曹植又猛灌了一樽酒,“李先生,你说说……你说说,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这般不合时宜,又这般温存,这般贞烈……李先生你说说,这样的女子又怎能让我不着迷!”
终于……
随着曹植酒后的一句句真言,李藐总算意识到。
为何……关麟曾几次三番提及。
——甄姬才是“曹丕”与“曹植”世子争斗中最关键的一个点。
也是能让曹植变得心狠,变得手辣的关键!
李藐尤记得,获得曹丕的信任,只需要获得“司马懿”与“陈群”的信任。
换言之,就是让那些豪门氏族将你视为一体,视为同类,如此一来,曹丕必定推心置腹。
可获得曹植最衷心的信任,那只有一个方法,准确的说,就是那一个女人——甄宓!
必须能让曹植因为甄宓变得心狠,变得手辣……变得敢于去搅动起曹魏的风云!
如此……
才有机会将曹魏的水彻底搅浑!
一时间……关麟的一句句话跃然脑海。
李藐不由得长长的呼出口气。
——『这等兄弟争女之事,云旗公子竟也识得,竟也能利用,委实厉害呀!』
心念于此……
李藐豁然起身,昂起胸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既子健公子深爱着甄姬,这甄姬又过的不好,那索性就去抢来?将她横刀夺来!”
“情到尽时转无情,无情更比多情累!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子健公子,你醒醒啊,你若争夺上那世子之位,你若是继承了这诺大的曹魏,那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何止一个甄姬?”
这一番话落下。
醉意中,曹植说着最衷心的话语,“我……我不要全天下的女人,我只要甄姐姐!”
“醒醒,醒醒,这一仗寿春,你得打出风采来,待你争夺上世子之位,待你继承大统,若有那一日,莫说是子健公子与甄姬结为连理,就是你让她当皇后,又有何不可?我李藐一定在第一排为你们喝彩!”
随着李藐的一番话……
曹植抬起头,他痴痴的望着李藐,“争过二哥,真的……真的能让甄姐姐脱离苦海么?”
“能是能,可……”李藐眼眸眯起。
这一刻,他此行来寻曹植,其实是为了另外件事儿,一件关麟反复强调过,且要放在首位的事儿。
那便是除掉一个人!
心念于此,李藐郑重的道:“此行寿春,司马懿也在队伍中,他是子桓的心腹,又有着经天纬地之才,子健若要争世子,若要争甄姬,那子健……你需得时刻牢记,但有机会,你就要想方设法除掉此司马仲达——”
没错……
关麟反复强调过的,且要李藐放在首位的一件事,那便是:
——除司马!
司马懿,这个比狗还能苟的家伙,他若不除,这个棋局始终都存在着莫大的变数,莫大的危险!
“记住……”李藐郑重的提醒,“子健,洛阳这边交给我,寿春那儿,你要想方设法除掉那司马仲达!”
“只要他死了,世子是你的,甄姬也是你的——”
世子……对于曹植一向不是最重要的,他渴望的从来都是甄姐姐呀。
心念于此,他口中喃喃。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
……
第266章 你们还觉得,他是个逆子么?
一堵墙壁,这边是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年乞丐,在倚墙乞讨。
那可怜的模样让人看着心疼。
另一边,是借醉意倒在墙边,佯作呕吐状的李藐。
“呕——”
“呕——”
随着一阵干呕,李藐食指与中指轻轻的扣了扣墙壁,用极轻的声音,对着墙壁说,“我与曹丕修筑洛阳,曹植与司马懿随着曹操征讨合肥。”
另一边的中年乞丐正是“鲁有脚”。
他的耳朵不经意的靠近墙壁,李藐的话他悉数记下了……
他知道,这是李藐参加霸府的会意,得到的情报。
鲁有脚正要将耳朵从墙壁上抽开。
李藐的声音再度传来,“徐晃南征江陵是佯攻,于禁与汝南军进攻江夏为实……”
这一番话让鲁有脚的心情“咯噔”一响。
他意识到一个严重的事实,如今的江夏太守,正是他们的帮主——洪七公啊!
也就是说,曹操要以徐晃牵制荆州的关公,目标则是江夏的北境。
这下,鲁有脚更不敢怠慢……
李藐的声音则还在继续,“于禁的部将朱灵,他的兵力是被于禁夺去的,对于禁素有怨气,他则与刘桢、杨修一般是曹植与曹丕世子争夺的牺牲品!”
这……
如果说前面两条,让鲁有脚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那么最后这一条,就更显得意味深长了。
因为这一条很明显不是出自于霸府,而是出自于“曹植”的口中。
说起来,李藐的一举一动,鲁有脚十分关注。
他自是知道,就在方才李藐与曹植在酒肆中畅饮,本以为只是再寻常不过的畅饮,是情感的升华。
可谁曾想,竟还真的套出了重要情报。
就在这时。
“李先生——”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李藐接下来的话,是刘桢……
刘桢看到烂醉如泥的李藐,连忙去扶他,一边扶一边道:“子桓让我寻你,我说怎么寻了半天都没找到你,原来你又喝酒了……唉……唉……”
刘桢无奈的道:“也罢,也罢……现在得出发往洛阳了,你就在马车上醒酒吧,来人……快将李先生扶上马车!”
刘桢这边说话之际。
李藐的醉言醉语还在响彻——“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趁着这嘹亮声调的掩护。
墙那头的鲁有脚早已快步离开。
漏催清液,月华如水,樊城内万瓦清霜,鲁有脚在暗夜中踽踽而行。
那“与尔同销万古愁”的余音尤在。
可鲁有脚的面色紧迫,宛若一个迫不及待要将情报送出去的幽灵。
……
……
江陵城通往江夏的官道上。
九千四百余降卒,加上关麟原本的一千部曲,交州送来的一千部曲,东吴的几百人,共计一万两千多兵士,三千多匹战马。
那绵延的队伍已经往江夏出发了,统兵的将军乃是江夏的都尉——廖化。
下面的副将分别是诸葛恪、糜阳、麋路、士武。
刘晔与郝昭本也要去江夏,却被关麟特地留下,江陵、长沙两座新城的筑造少不了郝昭,沔水山庄工房中军械的制造少不了刘晔。
关麟算是为糜芳与黄承彦各留下一个“人才”!
只不过,刘晔与郝昭没去,东吴的大都督鲁肃与骆统却是在延绵的队伍当中。
俨然,鲁肃一诺千金……愿赌服输,要在关麟身边待上两年。
“大都督……”
此刻车厢内的骆统将诸葛瑾寄来的信笺展开呈上。
骆统的面靥上露出了几许笑意,“吴侯已经下令陆伯言有过无罪,让吕蒙将军补给粮草助其戴罪立功,看起来,吴侯还是听大都督的了。”
“不是听我的。”鲁肃的眼眸幽幽的望向窗外,一边看着那沿途的风景,一边怅然道:“这次能保全陆家,全仰赖子明啊,至少对咱们自己人,子明还是分得清是非善恶,是个心胸豁达之人!”
随着这么一番话,鲁肃的心头像是一块儿大石头安然落地。
这让他那紧迫的情绪得以舒展、得以放松。
而如同鲁肃的心情一般,原本的一千糜家部曲、一千交州部曲心情也是大好……
总是憋在江陵太无趣了。
当兵的嘛,谁不翘首期盼着战功,封妻荫子。
倒是那九千四百余江夏降卒,他们一个个双目赤红,很明显能感受到他们握着兵刃时,双手中那青筋爆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