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夏,曹军璧山大营。
于禁亲自布下防御阵仗,确保敌军没有追击后,他方才回到了中军大帐。
董超与一干败将早就跪在地上。
董超高呼:“末将万死……”
于禁面容冰冷,端坐于主位之上,“董超将军与董衡将军久经沙场,又素来是搭档,往昔征战很少在正面战场遭逢如此挫败,说说吧,怎么会败的如此狼狈?就连董衡将军也被敌将阵斩?是那廖化武艺高强不成?”
俨然,于禁已经得到了一些情报……
包括这次敌军主将的廖化,此前一直是关羽的主薄,从未统过兵,更别说上过战场。
正是因此,于禁才想不通,他两位久经沙场、值得信赖的副将,怎么就败给一个“初生之犊。”
“是铜镜——”
董超强忍住痛失兄长的悲怆。“敌军的铠甲上都配着这么一枚铜镜,这铜镜能把太阳的光给……给反到我们的脸上,让弟兄们根本睁不开眼睛……故而,故而这仗根本就没法打……”
——『铜镜?』
于禁心头微微沉吟,他已经知道敌军那奇怪的铠甲,更知道那铠甲上心口的位置多出了一片铜镜。
原本,于禁也在好奇,可现在……
“来人,取一枚铜镜来!”
他大声吩咐一声。
不多时有军需官呈上铜镜,于禁举在头顶,又拿在左手,拿回右手,反复端详……可没觉得刺眼?
“尔是欺我无谋?这铜镜,如何晃眼?”
于禁已经有些生气了。
董超连忙请求:“可否让末将试试。”
于禁直接让军需官把铜镜交到董超的手里,董超回忆了一番战场上的情形,也反复尝试……最终,他意识到了什么,带着铜镜快步走到门外……他抬头看看太阳,寻找到一个特定的方向,然后站好位置,朝账内大喊道:“于将军出来下!”
于禁踏步走出大帐……
刹那间,一道绚烂的光芒晃到了他的眼睛上。
让他一个踉跄,若非身侧有亲卫扶住,险些栽倒在地……也因为这一下子,于禁彻底懂了。
——『这便是那睁不开眼的光么?』
——『如此绚烂的光芒,这仗败的——该呀!』
“于将军……”董超连忙收起铜镜,上前去扶于禁……
呼——
一道长长的呼气声传出。
哪怕只是被强光射了一下,于禁尤自一阵晕厥,一阵炫目,现在都感觉眼眸四周一片黯黑。
过了片刻,他方才定了神儿,连忙吩咐:“速速将此事快马禀报至寿春,禀报给曹丞相……还有……还有急件传于襄樊……切莫……切莫让徐公明将军步某之后尘!”
……
……
襄樊战场,汉水以南。
枯黄的树叶如黄色的波涛起伏,关羽所带的关家军与徐晃带着雍凉兵马就在平原上遥遥对望。
关家军清一色的步兵,不乏弩手、弓手,以及两百驾偏厢车……
徐晃的兵马则是步兵、骑兵协同作战。
雍凉之地那一个个皮肤黝黑的彪悍的大汉,让人望而生畏。
伴随着双方的号角,关羽骑在赤兔马上,手持青龙偃月刀向北,徐晃则骑着一匹褐色的马,手持贯石斧向南,很快,双方都能看到彼此了。
这本是雀莺啭啼的午后,本该是毒辣的阳光洒在静谧的平原上,一派安详恬静的景象。
可如今……
双方的大军正在迅速的靠近!
两边的主人,他们的发号施令间,就能够决定这里数以万计人马的生死存亡。
此刻的徐晃正凝神望着关羽,关羽的模样,依旧是那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若重枣,唇若涂脂之像。
河风浮动着他那长长的胡须,胡须向一旁飘荡……那份独有的威仪棣棣,让人神往。
特别是那世间罕见的丹凤双眸,卧蚕双眉,凤眼生威,卧蚕似雾,英气逼人……让徐晃恍若隔世,他不禁感叹道:“一别数载,云长身上的凛然霸气,更胜从前了!”
却见得关羽在马上向徐晃示意……
这是老友重逢才有的示意。
紧随而至,关家军的十名喊话兵站在高台上齐喊:“关将军问,许昌一别,公明将军别来无恙!公明将军别来无恙!”
徐晃笑道:“云长竟还记得?哈哈,告诉他,我好的很!”
于是,魏军这边也站出了十名喊话兵,齐齐的立于高台之上,齐声高喊:“徐将军说,我好的很!徐将军说,我好得很!”
关羽接着道:“少时便与公明相识,幸得知己,今你、我虽各为其主,可大战之前,我荆州酿得佳酿,公明敢尝畅饮否?”
喊话兵将关羽的话一字不差的喊出……
徐晃一笑:“能与云长饮酒、叙旧,大慰平生!”
徐晃的声音传出。
关羽给身侧的周仓使了个眼色,周仓连忙示意。
登时几名甲士行至两军阵中,在地上铺上油布,摆上案几,将酒盏、酒樽、酒器悉数摆在上面。
最上方还架起一架华盖大伞,此为遮阳。
甚至还不忘将一块木桩给固定在一旁,这是用来拴马的。
意思再明白不过,久别重逢,故人叙旧,只关云长与徐公明二人,便是牵马、持刀者也不许靠前。
果然,关羽将青龙刀递给周仓,他骑着赤兔马独自一人行至两军之间的那一方油布。
徐晃也要策马向前,他的副将徐商、吕建异口同声。
“将军,会不会有诈?”
言外之意,那酒中会不会做文章。
要知道,这徐商、吕建均是后来曹操配给徐晃的副将……远不是当年跟着他从杨奉那儿转投曹操的这批人。
徐晃对他们并没有好脸色,摆了摆手。
“这是关云长啊!他岂会行此下三滥的伎俩?”
徐商再劝:“将军,昔日……曹丞相与袁绍于官渡对阵,也曾在两军之间邀袁绍饮酒,席间多有阿谀奉承之态,最终等到了太阳升高,艳阳之下……两军冲锋,袁军迎着烈日,视线受阻,故而大败……如今……”
不等徐商把话讲完,徐晃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你休要多言,我岂不知此事!”
“可现在是正午,我军在西,敌军在东,若是拖延时间,那太阳西落,晃得的也是迎面向西关家军的眼?何足怕哉?”
说完话,徐晃也将大斧抛给亲卫,驾马向前……
不多时两人均已经行至那华盖伞下。
关羽这边,周仓、关银屏、关兴、关索、王甫、赵累均紧张了起来。
徐晃这边,他的儿子徐盖,参军赵俨,还有徐商、吕建也神情凝重……特别是赵俨,他方才没敢劝关羽,是因为的确是故人相逢……
但隐隐,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可具体是什么?赵俨又说不上来。
华盖伞下,徐晃捧起了漆角杯,只见杯底荡漾着一个“枣”字,他笑道:“好一个‘枣’字,专程雕刻,云长是有心了呀!”
关羽笑道:“跟随我大哥二十年,过去的许多事都忘记了,可每每对镜,看到我那红枣般颜色的面颊,总是会想起枣,也想起公明……”
关羽说着话,像是一阵心驰神往……
而他的话也让徐晃的思绪刹那间回到了曾经的河东郡……
回到了儿时的家乡,回道了他与关羽相识的那片枣林!
原来,在关羽为人“看家护院”之前,也曾卖过‘红枣’。
——卖枣必“打枣!”
而打枣的故事,就要从关羽小时候说起。
关羽是河东解良人,并非出身名门。
但就像是每个父母都有着望子成龙的想法。
在关羽年少之时,他的父母省吃俭用供他去私塾读书,盼关羽学得一些诗书……
但是关羽的成绩一塌糊涂,众多书籍中,他唯独对《春秋左传》感兴趣,走到哪里都把《春秋左传》带在身上,时时刻刻的读,更是幻想成为《春秋左传》中那些武艺高强、锄强扶弱、匡扶社稷、义薄云天的英雄!
故而……
学业荒废,更多的心思放在练武上。
偏偏关羽练武的天赋还不错,机缘巧合,得刀神“唐斩”传授刀法,有幸学成一招半式的刀法。
怎奈父母病故,这让关羽那本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为了生存,只能靠卖红枣为生。
恰恰,卖枣就必须要“打枣”。
在北方农村生活过的都知道,北方打枣用的是一根长杆。
打枣有点儿类似于“劈砍”,偏偏枣树又有很大的弹性,每每挥砍上去,枣树的反弹会将更重的力反馈回来……
一来二去,春去秋来,关羽每天疯狂的打枣,几年下来,竟成功的练出了一身力气,就连刀法也更纯熟了许多。
甚至,他将这封力气与刀法融会贯通,创造出了属于他自己的“春秋三十六路”刀法,更是着重练成了前三刀。
不夸张的说,单论前三刀的爆发力,就是吕布碰到了也得哆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