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关索连忙道:“百善孝为先,四哥这样说咱爹……可不好!”
“可为兄说的是事实!不容置疑的事实!”
关麟豁然起身……他指着这屋内挂着的“关公像”不屑道:“咱爹身边多的是阿谀奉承之辈,咱爹又傲,自打吕布死后,看谁都是‘插标卖首’,他身边就缺为兄这样讲真话的人,让他知道……他过往的荣耀不过是因缘际会、机缘巧合,这……于他、于大汉百利而无一害!”
“五弟,你且看为兄这么有才、这么优秀?可为兄骄傲过么?没有!这才是一个人可贵之处,所谓‘满招损、谦受益’,为兄最是懂得谦虚,懂得收敛锋芒……而这恰恰是咱爹不具备的。”
“再说咱爹,他傲个锤子啊?真到以后,因为这个‘傲’字大意失了荆州,丢了性命,绝了复兴汉室的希望,那时候……再想起为兄的这番话,那才叫一个‘唏嘘’呢?”
关麟越说越是激动。
越说语气越高,说到后面,已经手舞足蹈起来。
关索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四哥,够了,够了……”
“四哥,你可千万别再说了,这要传到咱爹的耳中,怕是咱爹得……怕是家法都不够四哥受的?”
“我……”关麟还想说话。
“好了,四哥……我帮你,我帮你还不成么?”关索妥协了……他彻底妥协了。
他发现,他再不妥协,怕是……他就没四哥了!
“四哥,你让我怎么跟爹说,我就怎么说……都依你还不成么?可你千万……千万不要把方才的这些话讲出去,咱爹从来不是个慈父啊!”
“唉,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给咱爹留一分薄面!”
似乎是目的达成,关麟大喜。
他连忙给关索斟满茶……“弟,喝茶,话说回来,为兄也得数落你几句……你这女人缘忒好了,不过,这样对身体不好……五弟你才十三岁啊,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我有一个朋友……”
关麟已经开始新一轮的说教了。
这边厢,似乎因为目的达成,他的心情不错。
可那边厢,关羽的脸已经彻底青了,这是比那顶带了十几年的绿帽子更青的颜色,简直青的发紫,青的发慌!
关平的双手下意识的握紧,手背上都是汗珠。
除了惊骇于四弟那语出惊人的话语外,他的心高高的悬起,他感觉这次……四弟一定会很惨,接近于“惨绝人寰”的那种!
周仓则张大了嘴巴……
几十年来他的信仰就是关公,可这一刻,因为关麟的话,他的信仰动摇了。
过五关斩六将?
斩颜良诛文丑?
真相真的如此离谱么?
他睁大了眼睛,虽然这不能动摇他对关羽的忠心,但多多少少,他的心情变得复杂了许多。
不过很快,他的目光直勾勾的望向关羽。
他想知道,这个时候,关公……会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其实,不只是关公。
所有随行侍卫的心情都是高高的悬起,大家目光都盯着关羽……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们觉得关羽一定会打死这个儿子的,一定会的!
不为别的……
就因为——骄傲!
关公的骄傲,那是如皓日耀辉一般,不容诋毁,不容置疑的骄傲,这是容不得半点灰烬的骄傲!
——静谧……
十息,二十息,三十息!
此间,只剩下死一般的静谧。
屋舍的外围仿佛只剩下了冷风吹拂过的沙沙声,所有人都呆住了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关羽的身上。
终于,关羽动了,他没有意料中的推门而入,也没有大发雷霆……他只是转过身,绷着脸,踏步离去。
一边走,一边小声言道。
“父!之!过!”
“是父!之!过!”
待得回到寝居门前……
议曹、贼曹掾、五官掾、门下掾等一干官员还在翘首以盼,想看看关麟那小子的惨状。
可看到关羽的表情,下意识的所有人低下了头,默契的向后退了一步,像是犯下滔天大祸的是他们!
“踏”的一声,关羽一步迈入屋中。
就在这时,他那毫无表情的面颊上嘴巴张开,一字一顿的道:“莫言关某欺这逆子,他说学武救不了大汉,那好,传我军令,明日关某与众文武一道考教关家儿女,辰时考文,午时考武!关某倒想看看,学武救不了大汉,那什么能救大汉!”
一字一顿。
字句间铿锵有力。
嘶……这……
很明显,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关羽的心情,可这种心情不是悲愤至极的那种怒气,而是一种别样的沉重。
像是对儿子极端失望的沉重!
就在这时,关羽的声音再起。
“周仓何在?”
“末将在。”
“今夜擒狼,明日以狼考武,每子七匹!”关羽冷冷的道。
——七匹狼!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是考武啊,关公这是动真格的了。
如果说家法,至多能要了关麟半条命,可七匹狼……保不齐就是一整条命了。
“上将军,我等……”
一干官员连忙劝道……他们感觉,这事儿闹大了。
“退下!”不容置疑的声音再度响彻。
所有人低头,仿佛……眼前关公那开阖的丹凤眼是永恒的、不容挑衅的存在,且正在持续的威慑一切!
“咚……”
随着大门的紧闭声。
此间又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
所有官员面面相觑,有那么一刻,他们会有种感觉……不是关麟闯祸了,而是他们闯祸了。
关公带来的压迫感,太强横了!
关平与周仓也彼此互视……
关平小声道:“周叔真要去抓狼?”
周仓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关公震怒,我若不擒狼,明日……怕是关公的大刀就要横在我的脑瓜子上了!”
——七匹狼,以狼考武!
似乎……已成定局!
关平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咬了咬嘴唇,担忧道:“依周叔所言,四弟……四弟从未学过武,七匹狼?他如何能够应付?”
是啊……
来自父亲的七匹狼?威力无穷!
俨然,父“慈”子“孝”的戏码就要上演!
……
……
第6章 你不是我的四哥!
荆州,江陵郊外,山林之中。
夜深,喧哗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列列士兵的脚步声与铠甲的摩挲声。
火把照亮了幽深绵长的山林,周仓凝着眉指挥着一干兵士,“动作快点儿,狼凶猛,擒住了,直接关入牢笼。”
荆州多山林,植被茂盛,在古代这里聚集着大量的虎狼。
甚至有专门从事“捕狼”行业的猎人。
他们经验丰富,知道在哪里设下陷阱,也知道如何引狼入“洞”。
不出意外的话,一夜捕捉百十只狼,问题不大。
“将军放心,捕狼的话,我们又不是头一回了,只要官府悬赏,这狼要多少有多少?”猎人嬉笑着,仿佛领了一份大买卖。
周仓却是招呼这猎人头目,与他走到一边无人之处。
意味深长的问了句,“多大的狼最是凶猛?”
猎人一怔,旋即如实回答;“狼与人不同,两至三岁就已成年,两岁起就开始捕猎,最凶猛的时候,四、五、六、七岁吧,主要得看重量与经验。”
讲到这儿,猎人连忙补充道:“既是关公要的狼,那我等定然捕获最凶猛的,这个将军放心。”
猎人的话刚刚脱口。
“不……”一个掷地有声的“不”字从周仓口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