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长吁口气,向曹植一拱手,感慨道:“不瞒子健公子,我在想,丞相收到了于禁、徐晃两位将军的急件,那孙权会不会也收到了襄樊战场、江夏的急件呢?”
这……
曹植怔了一下,“仲达的意思是?”
“我是在想。”司马懿目光幽幽,“如果三日后的约战,丞相打算用这铜镜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东吴也打算效仿江夏、襄樊的大捷,试图用这铜镜,用这光呢?”
这下,曹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一把抓住司马懿的手。
“现在,你随我一道去见父亲——”
……
……
东吴,建邺城。
“怎么会这样——”
得到交州急报,双手捧着的急报的诸葛瑾,双腿一个踉跄,整个人跌倒在桌案前,他扶着桌案站起,又一次扫过交州的急报。
他不由得再度呼出。
“怎么会这样?”
是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陆逊平白无故的就反攻了交州苍梧郡……且已经攻破苍梧郡。
南海郡也已望风归降……
东吴好不容易打下来的交州,一夕间化为乌有!
还有……
陆逊怎么?怎么与交州士家勾结在了一起?
怎么吕蒙将军也被他擒住?
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诸葛瑾茫然无措的望着手中的竹简,他的手不住的在颤抖,抖得厉害。
关键问题是,他想不通啊……
他明明已经将吕蒙将军的书信交给吴侯,那书信诸葛瑾看过的呀。
是一封为陆逊开脱的书信,言辞恳切,字字珠玑……
吴侯的表情,吴侯之后下达的诏令也说明,陆逊无罪……这件事儿已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可……
“到底发生了什么——”
伴随着“砰”的一声,诸葛瑾双手猛地拍在桌案上,罕见的,这位一贯温文尔雅的中司马,他的表情悲怆至极。
可只是短暂的悲怆了一刻,诸葛瑾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迅速的展开一封舆图。
眼睛紧紧的盯着舆图上的一座座城池。
尽管不知道原因!
可如今……如今陆逊已经投了交州,那……那苍梧、南海若然攻陷,他接下来会怎样?
诸葛瑾的手指划到了交州与东吴交界的“龙川”、划到了在往上的“庐陵”,划到了再靠上的豫章,之后是余杭,是丹阳,是吴郡,是建业啊!
当诸葛瑾的手划到建业时,他整个手指都在颤抖。
陆逊手上有三万兵……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陆逊“反”的这个时机真是恰到好处啊!
如今孙权七万大军悉数北上合肥与曹操争夺淮南,南部是极致空虚的。
也就是说吕蒙被击溃后,整个南方……诸如龙川、庐陵、豫章、余杭……甚至是吴郡,甚至是建业,这些城池一座座几乎是空城,守军不过寥寥千人而已!
陆逊手中的兵又多是来自山越,作战勇猛……陆逊也颇具大将之风。
如果由他带着陆家军,带着交州兵一路北上,那……那东吴……那吴侯就……就没根了!
想到这里时,诸葛瑾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正在一滴滴的滑落……
他整个身子颤抖了起来,他整个人也变得极其悚然。
这一刻,他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一句话——危急存亡之秋!
“报……”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闯入大帐,“吕蒙将军的三子吕睦回来了,正在长史张昭那边……说是,说是带来了陆逊的话,说是主公若动一个陆家的族人,那陆逊便捅吕蒙一刀,便屠东吴百人,若是动陆家一百个族人,那……”
“咕咚……”
一边听着斥候的话,诸葛瑾猛地咽下口水,额头上的汗珠已经宛若断了线的珠链一般,乃至于浑身的肌肉仿佛都紧张到僵硬了,再无任何知觉了。
“快……快……”他的语气磕绊:“带我去见那吕睦,此事……此事需……需即刻禀报吴侯!”
想到这儿,诸葛瑾急忙向外迈步,可方才迈出了几步,诸葛瑾又止住了脚步,他猛地摇头,像是拿不定主意。
“可合肥……可合肥,哎呀……合肥那边的大战也是一触即发啊!这时候的主公……如何能让他分心,哎呀,他不能分心,更不能分兵啊!”
这一刻,诸葛瑾想到了最坏的情况,那就是南面陆逊北上杀过来了,一众城池节节败退,失守!
与此同时,北边……合肥大败!
“咕咚——”
诸葛瑾又猛地咽下一口口水。
他心头不住的喃喃:
——『主公啊主公,现在合肥可……可不能败了呀!可败不起了呀!若败……哪怕是小败,东吴就……就无了!』
诸葛瑾此刻那惆怅不已的心情,正应了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
……
漏催清夜,月华如水,江夏以北的军事重镇安陆城内万瓦清霜。
天气古怪,早外极冷,中间的时候温度又能上来……
说是冬天,可除了因为干燥引发的枯水期外,除了前段时间降了一场雪,似乎与秋天并无差别。
此刻,正直傍晚……安陆城衙署内的一方偏房。
炉子上炙着烤肉,温酒的酒注里冒着热气,关麟为朱灵夹了一块儿烤肉,盛入他的盘子里。
“朱将军此来,晚辈高兴啊……这不,就送上了晚辈的最高的礼仪!”
啊……
——『最高的礼仪?』
朱灵看着盘子里的肉,一脸的诧异,“原来云旗公子这边最高的礼仪就是烤肉啊!”
“不……这不是寻常的烤肉,而是牛肉!”关麟眯着眼,郑重其事的道:“我不像那曹操,许攸来了,故意不穿鞋跑出去见他,我这边不玩虚的……”
关麟又将一块烤好的牛肉添入朱灵的盘子里。
他郑重的道:
“吃了我的牛肉,以后就是我关麟的人了!”
朱灵无比惊诧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感觉……这位关四公子似乎有些儿戏了吧?有些不合规矩吧?
不过想想也是,合规矩的人,谁会没事儿捣鼓一面镜子啊?
合规矩的人,谁会被人称作是“逆子”呢?
当即,朱灵尝了一口牛肉,感叹道:“云旗公子平素都吃牛肉?”
“也不完全是……”关麟一摊手,“我爹管得严,什么时候他出征了,才能吃上几头,何况……咱们大汉有明文,是不许吃牛肉的,若是没有理由杀牛,是要关入牢狱的!”
——『你也知道?』
朱灵心里嘀咕一句……
哪曾想,关麟“吧唧”了下嘴巴,接着说:“不过,这江夏以北是打下那曹魏的,我琢磨着,这里的牛从小吃曹魏的草长大,如今长大了定然是一身反骨,别看它们现在被我给看住了,服服帖帖的,保不齐哪天背地里就用牛角捅我一角,所以……为绝后患,还是宰了吃了吧!”
关麟这么说……
朱灵突然感觉后背一凉,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说的是牛么?』
这时,关麟的话再度传出。
“咳咳……好了,朱将军,现在你也吃了我的牛肉,那咱们就是一个战壕的兄弟了。那么……咱们就不绕弯子,直接说正事儿!”
关麟的语气变得一丝不苟了起来,“当年许攸投曹操,告诉了袁绍的屯粮之所乌巢,这才有了火烧乌巢,官渡大胜……如今,朱将军身为那于禁的屯粮官,定然也知道那于禁军的囤粮之所?依我猜,该不是南阳郡驻守的衡山吧?”
嘶……
关麟的话让朱灵惊讶。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封囤粮的布防图,一边展开,一边轻声问道:
“关公子怎知?那囤粮之地不在衡山!”
“一般派大军驻守的都不是真正的囤粮之地。”关麟眯着眼,“朱将军就别卖关子了……说说吧,到底是哪?”
“晚辈这江夏之战,能否效仿官渡,一举得胜,全靠朱灵将军的情报了!”
“朱灵将军,你的话可关系整个荆州战场、淮南战场,将军千万三思后,再行回答呀!”
关麟的这番话说的是:
——意味深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