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干开门见山,“哪里?”
他的语气无比的着急……一双眼睛就差迸发出火星子了……
就像是在质问关麟。
——丫的,这么大的功劳,你最好识相点,快点儿告诉我敌人在哪?
——但凡晚点儿,功劳就全都没了!
很明显,关麟此前已经与蒋干商量过这个计划,这个用全新的“燃烧罐”,在狭长地形火烧汝南军的计划。
只是,如今兵是现成的,燃烧罐是现成的,蒋干是现成的,只差一条……
于禁军的进军路线!
他是会正面攻北城门,还是攻东、西城门……亦或者是南城门。
要知道,每一处进攻的城门,所走的路线不同,提前布置的兵马与“燃烧罐”的位置也不同,蒋干的人早就蓄势待发……
“蒋公,这里……”
关麟也不磨叽,直接指向的便是此刻于禁走的那条小径。
蒋干眯着眼,细细的凝视着这舆图,然后他又问了句。
“确定?”
“如假包换!”
然后,蒋干也顾不上行礼,直接就跑出此间书房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说到底,他心里头憋着股劲儿呢,就像是每一个有才华却不受重用的人才,他们都会怀揣着一颗狠狠打脸“前任老板”的心……
一旦有机会,那恨不得骑在对方的头上,狂扇大嘴巴子!
无疑,蒋干就是在曹营中“怀才不遇”的那个!
说起来……
整个关麟与蒋干的见面,就四句话……
哪里?
这里!
确定?
如假包换!
然后蒋干就没了……就跑远了!
那时候的关麟都不由得感慨。
——『不愧是你啊,蒋公,还是这近乎变态的执行力啊!』
莫名的,关麟就觉得蒋干这人能用,执行力是真的强,办事儿是真的靠谱!
此刻,有关蒋干的事儿,在关麟的心头又过了一遍。
关麟已经缓缓起身,他走到了窗前,迎着那散去乌云后、露出晴朗阳光的天穹,他笑着感慨道:“终究老天爷还是给面子的……没有落下一场大雨,坏了大事儿!”
是啊……
整个计划,其实……关麟有一处最大的担忧,最大的紧张,那便是担心这乌云之中,突然下起了一场雨……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就担心,学了诸葛亮的“火烧上方谷”。
诚然,白磷的反应只取决于温度,并不是下雨的情况下就燃烧不起来。
可无疑……若是雨水的降临,会让火焰的威力大幅度的下降,也会让火焰迅速的熄灭……
最重要的是,这“燃烧罐”最厉害的时候,是对方并不知道此为何物的时候,是第一次……
这是多么珍贵的第一次啊!
关麟也不想这“燃烧罐”的第一次,被一场烂雨给浇灭了!
“星彩姐……”
突然……关麟冷不丁的吟出一句。
“怎么?”张星彩连忙问。
“发布告示,即刻起全城戒严,特别是待会儿火起、烟起的时候,让百姓们、将士们都不要待在外面,那烟尘中有毒,务必等毒全部散去后,再打开窗子,再清扫战场!”
说到这儿,关麟眨巴了下眼睛。
别人不知道,白磷加热产生的毒烟的毒性有多强,杀伤力有多大,一个不好能死多少人,关麟可是太清楚了。
哪怕燃烧的位置距离安陆城还有一段距离。
必须要防范于未然!
似乎觉得,语气不够重,关麟立刻又补上一句。
“也告诉他们,就说是我关麟说的,不要命的也可以去挑战下这毒烟!”
“这毒烟但凡吸上一口,我打赌,就是十个医圣张仲景也救不了他们——”
……
……
第300章 乱世中存活,需实力,更需运气
血色残阳布满长空,染红了这片血腥杀戮的战场。
鸡鸣山的战斗,不……准确的说,是鸡鸣山谷中,那场单方面的屠戮总算结束了。
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尸横!
一只只乌鸦盘旋在上空,仿佛看到了新的食物。
对那一具具尸体望眼欲穿。
在它们饱餐一顿之前,败者……也就是这些永远把灵魂与躯干葬送在鸡鸣山的这些人,他们还要先接受“胜利者”的“盘剥”。
他们的铠甲,他们身上的钱币,他们身上家人的信物,这些……统统都归于胜利者。
已经陆续开始有南阳兵与陆家军的兵士清理战场。
连弩的弩矢收集起来,洗洗晒干了,还能接着用。
谁的口袋里,没有藏着些值钱的物件。
曹军的铠甲,似乎比他们原本穿着的更加硬实,还有武器,这些都是宝贵的财富。
战场,本就是残忍的。
倒是陆逊与侯音,两个人依旧站在山头,任凭这残阳如血,他俩颇有兴致的在聊着什么。
陆逊惊呼出声。
“你的意思是?按照云旗公子写给你的信笺中提到的,无论结束这乱世的是曹操,是刘备,还是孙权,这个世道一定会再度出现上层、中层和底层这样分布的阶级是么?”
陆逊之所以一句话中,特地引入了侯音方才解释过的“阶级”这次辞藻……
就在刚刚,侯音提到,他与关麟的几十封互相往来的信笺中,有一半,都在议论这个所谓的“阶级划分”!
这也让侯音深刻的理解,这个世道的构成……
理解这个世道矛盾的由来,大汉叛乱的由来。
此刻,他深深的吁出一口气,淡淡的解释道:“没错,阶级是永恒存在的,光武中兴不过是推翻了一个阶级,建立起了以光武为统治者的全新的阶级……”
说到这儿,侯音把剑划在脚底上的石阶中,随着剑锋的磨砺,他绘制出了一个三角形……
他将这三角形一分为三。
“这便是云旗公子书信中提及的阶级分布,最多的人待在底层,最少得人呆在顶层,顶层者负责制定这个世道的规则,而中层……也就是那些豪门世家,他们依附顶层统治者,却又为他们与底层之间,建立了一条深深的护城河,随时防止底层的黎庶跨越阶层,去抢占他们中层的位置……”
听到这儿,陆逊只觉得太新颖了,这是他从小长到大,从未听说过的道理,也从未感受到的概念。
但……作为吴郡的大家族,陆逊又能深切感受到,的确如此。
侯音的话还在继续,“按照云旗公子的理论,这个阶级是会始终存在的,究是刘皇叔一统了这纷乱的山河,那么也会出现一些全新的中层,一如既往的建立起深深的护城河,去防止底层的百姓跨越这个阶层!”
“……整个光武中兴后,不就是一直在重复这个故事么?特别是桓灵二帝时期,底层的治理彻底的失序、失范、失调……造成这些的,不就是高层与中层勾结在一起,底层的百姓被压迫到极致,根本看不到希望么?”
希望……
其实还是存在的,特别是在汉末这个时期,想要屌丝逆袭,必不可少的一个条件,那就是贵人相助!
察举制的官职选拔之下,没有名士的品评,没有上级官员的提携,一个白身想要闯出来太难了。
但,也不是没有丝毫办法。
要么展示出才华后,要么撞了狗屎运,因缘际会得到了一个好名声后,被大家族看重,娶了大家族的女儿,或者做了名士的弟子,然后通过联姻与师徒的关系扶摇直上。
这是唯一的途径!
再牛逼点儿,可以学董卓,认袁家当大哥,然后带兵入京后,将大哥一把推开!
总而言之……
这个年代,单纯的想靠个人打拼,呵呵,还是洗洗睡吧!
“那么……”陆逊反问:“云旗公子,他如何解决这个难题?如何摧毁这条中层向底层建立起的深深的护城河?”
“考试!”侯音望着那山谷中殷红的血迹,他感慨道:“就是考试!比这战场更残酷百倍的考试!”
陆逊还没反应过来,他喃喃道:“考?考试?”
他并非不懂什么是考试,在私塾中,在官学中,往往阶段性的也会有考试……
可区区一个考试,如何就能化解这阶级的矛盾呢?
“当初我也是这么在信笺中反问云旗公子的。”侯音看着此刻的陆逊,一如看到了昔日与关麟书信往来时的自己,他继续解释道:“底层为何会叛乱?为何会爆发黄巾起义?是他们寒不敢衣,饥不敢食么?是,但不完全,我作宛城太守这么多年,他看透了……这也是为何我在反叛曹操时,一呼百应!”
“这是因为他们看不到希望啊……他们的一生,这些黎庶的一生,他们一眼就看到头了,只要成为佃农,就是一辈子的佃农,毫无晋升的希望……云旗公子说,底层最怕的不是饥饿与寒冷,而是丧失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