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荣突然感受到一股很莫名奇妙的感觉……
仿佛,身前保护他的男人,不是命悬一线,而是每一处身体都孔武有力一般,充满了男子气概。
这时,此间的统领麋路迅速的上前,他惊喜的看着卓荣,有惊喜的看着她撕下的那封,尤在她手里的告示……
连忙问。“姑娘真能刮骨疗毒?”
说这番话时,麋路难免多少有些担忧与失望……眼前的女子太年轻了,这样的年纪,无论如何,似乎也很难讲她与“刮骨疗毒”这样神乎其技的杏林手法联系在一起。
卓荣没有回答,只是点头示意。
这下,麋路的语气登时间变得恭敬至极,“姑娘小小年纪,不知……是师承何人?”
这句话一出,卓荣表现出她骄傲的一面:“我既敢接告示,便不是糊弄你们的,我说能刮骨疗毒就是能刮骨疗毒,你若是不信,那这告示还你,我还不刮了……”
这……
随着卓荣的话,当即麋路再不敢追问,连忙伸手示意。
“姑娘,这边请……”
是啊,这么大的事儿,他哪里能做主。
云旗公子不在,那么……就必须要问过此间的诸葛长史与廖化都尉。
一干官兵小心谨慎的将卓荣与凌统护送在当中,往诸葛恪的长史府邸行去。
人群中也纷纷议论了起来……
“这女子年龄这么小?能行么?”
“她若能刮骨疗毒?我自断一臂……”
“世间多有虚张声势之徒,只是……如此年纪轻轻的女子,倒是少见少见……”
俨然,百姓们也多不相信卓荣能“刮骨疗毒”,能救得了关羽。
倒是在议论的人群中,一位翩翩儒雅的中年男人面色大变,他忍不住惊呼出声:
“凌……凌公绩?”
这话脱口,他连忙捂住了嘴巴,左右环望,确保没有人注意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挤出人群。
追上那一干官兵,他仔细的又看了两眼,很隐秘的看……确保不被发现的看。
他特别留意的是凌统……
还是笃定……那女子他不认识,可那男子……是……是凌统凌公绩啊!
“凌……凌将军……他不是在肥水曹营一战中,在那大火中与敌将张辽搏斗时失踪了么?怎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轻吟出这番话的儒雅中年男人乃是诸葛瑾。
骆统归来后,诸葛瑾也算是完成使命,他被孙权召回江东,支援合肥城。
正巧途径江夏……
寻思着“侄儿”诸葛恪在这里做长史,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于是就悄悄然的特地绕了个道儿来到这江夏郡的安陆城。
可不曾想,“侄儿”诸葛恪尚未遇见,倒是先遇见了“凌统”!
诸葛瑾是目送着卓荣与凌统走进“侄儿”诸葛恪的府邸,这让本打算去看看“侄儿”的他一时间驻足不前了。
“怎么会这样?”
诸葛瑾喃喃自问。
——『元逊是因为过继来荆州的,伯言是被逼无奈来荆州的,子敬是因为医治伤病来荆州的,可现在……就连公绩也来荆州了么?』
——『他……他又是为什么而来的?他还回去么?』
一时间,诸葛瑾茫然了,他宛若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主公对公绩如何,他十分清楚……
“自打主公继位后,对小小年纪的凌统可是不薄啊……那么他……他为何会出现在此?”
这道声音极轻极细,细到唯独他诸葛瑾自己能听得清楚。
他更清楚的是……
寿春一战,甘宁与凌统用“燃烧罐”焚了曹军的肥水大营,重创了曹军,挽回了淮南战场的颓势,也让吴侯终于站起来了。
可这一战后,曹军失去了张文远,东吴军失去了凌公绩!
这对于双方都是无法接受的损失。
而更让诸葛瑾,乃至于东吴无法接受的是,凌统不是损失,而是……而是出现在荆州,这……这对与东吴才是一记闷锤啊!
呼……
呼……
粗重的呼气声从诸葛瑾的心头不住的传出,他的脸色难看至极,他重重的凝着眉。
这一刻,他多么想也冲进去,就问那个曾经的“儿子”,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为何凌统会在这里?
为何凌统与一个女人要一道为关羽刮骨疗毒?
可他知道,他不该冲进去……
他与他曾经的儿子已经各为其主,已经渐行渐远了,他不该利用这层关系去获取任何的情报,这不像个使者,更不像个父亲!
可……
“不行……”
终于,诸葛瑾还是过不了心头的那一关,他重重的咬牙,在迟疑了片刻之后,他迅速的转身往城外码头方向行去。
凌统没有死;
凌统在江夏;
凌统要为关羽刮骨疗毒……
这事儿太大了,他必须第一时间赶至合肥,将这消息禀报给吴侯,让他……让他有所准备!
“哎……诶呀……”
诸葛瑾一边走,一边重重的叹息,他的心情仿佛从见到“曾经儿子”时的期翼,刹那间就变的乌云密布……
倒是这一刻,正午的太阳正毒,将他的影子拉的狭长——
正午,正是诸葛恪欣欣然摆宴的时候啊!
……
……
寿春城,衙署之外,立着一根木桩,上面挂着白布三尺,大书“忠”、“义”、“孝”三个字。
从江陵城被放出的司马懿,正被曹军兵士押解而来。
曹操不在此间,曹真作为他的养子,成为寿春城唯一曹氏宗族的代表。
不夸张的说,就是这个年轻的曹氏将军,如今正掌握着此间所有人,特别是“罪人”的生杀予夺。
“司马仲达……”
当司马懿被押上这木桩前,曹真怒目瞪向司马懿,他指着司马懿的鼻子大骂道:“司马仲达,若不是因为你,那陆逊何至于突然抵达江夏战场,让我军毫无防备,被其突然袭击?江夏何至于惨败于此?我大魏何至于一夕间殒命十万甲士?司马仲达,你罪恶滔天,不容赦免,本将军问你,你可知罪?”
“可笑……可笑……”司马懿笑道:“我不过是丞相属官,劝降陆逊也是奉丞相之命,岂知那陆逊是唬骗于我?曹将军如此责问于我,究竟是质疑我的劝降,还是质疑丞相的决策?更何况,十万大军之所以一夕间殒命,是因为那突然袭来,瞬间点燃,且无法扑灭的大火,是南阳兵的突然背叛,这些又与我司马懿何干?”
“何干?”
曹真指着身后的木桩,“你可看到了这上面的字,忠、义、孝……你助陆逊千里袭击于禁将军,致使江夏战场溃败,深刻影响到襄樊战场、淮南战场,此就为不忠,你葬送大魏十万兵甲,涛涛亡魂无处可依,都是拜你司马懿所赐,此视为不义,你不顾家儿老小,背叛曹魏,投降荆州,视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徒,当枭首视众,以儆效尤!”
面对曹真的无妄指责……
“哈哈……”司马懿淡笑道:“曹将军,你、我素来政见不合,你恨我入骨,若我真如你所言,不用不忠、不孝、不义……单单其中一条,你怕是已经将我头颅劈砍而下,摆放于这木桩之上了吧?”
面对曹真的咄咄逼人,司马懿泰然自若的迎上他的目光,丝毫不惧,“你如今还不动手,怕是你还没有这个权利处置我吧?是非曲直,自有曹丞相判断?既如此……曹将军何必再审呢?我司马懿相信丞相的这份公道!也相信曹将军不会忤逆了丞相的这份公道。”
“哼……”
面对司马懿的狡辩,曹真冷哼一声,仿佛司马懿的话完全说穿了他的心中所想。
的确……
曹操特地派快马来告知曹真,司马懿这个人,先不要杀,也不要用刑,他曹操要亲自审。
当即,曹真无比遗憾的叹出口气,他轻蔑的望向司马懿,宛若望向一只案板上的鱼肉:“你以为你逃得了?你就这么被那关麟大摇大摆的放回来?你以为丞相会放过你!”
“丞相是否放过我那是丞相的事儿,就不劳曹将军费心了……”
司马懿迎上曹真的目光……
其实,他内心中也有紧张,也有畏惧,也有彷徨,但已经到这一步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因为那毒药,他横竖也是一死,只有想办法斡旋其中,才能保命!
“押下去——”
曹真失去了最后的耐心,的确,他曹真没办法处置司马懿。
且不说司马懿是曹操亲自封的军司马,单单他河内司马氏一族的家底,就让曹真无法手起刀落,削去这个男人的首级。
说起来,曹真与司马懿是同属一个阵营的,他们均是曹丕这一派……
可曹真就是看不上司马懿,也看不上陈群、刘桢、吴质他们。
总是对他们有所防备。
或许……这就是宗室与氏族子弟间,永远跨不过的那道弯,这也注定,氏族与宗室必将你死我活!
“我夫人在哪?我要见他……”
有兵士来押司马懿入牢房,司马懿大声问曹真。
“哼。”曹真冷哼一声,“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说话间,司马懿就被带了下去,他也不反抗,也不说出哪怕任何一句狠话,可他那坚定的眼眸中却满是信心,仿佛他就能笃定,他这一次可以全身而退!
这种眼神,让曹真越看越是厌恶。
“砰”一声,随着司马懿被压下,曹真一拳重重的砸在桌案上,整个案几上茶盏中的茶水飞溅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