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等“胆气”的败家子,啊不,是有这等胆气的年轻人,不多了,让人佩服啊!
关麟本是行走在路上。
他的目的地便是赌坊。
他是琢磨着要来“收米”。
可事实上,他高估了这个时代的情报传送能力。
很显然,如今的糜家赌坊并没有收到有关合肥战事的任何情报。
当然,正因为如此。
糜家赌坊的掌柜对关麟极是热情。
“四公子,久仰久仰啊……”
“你们都还愣着干嘛?四公子是贵客,快上瓜果点心……四公子可用过膳了?四公子是想喝酒?还是喝茶呢?”
这声音,简直热情到了极点,连关麟的骨头都要酥了。
关麟抬起头,他面前坐着的不是这江陵城的太守糜芳本人。
事实上,碍于身份,糜芳本人也不可能担任这赌坊的掌事。
眼前这位,从他的口中,关麟得知,他叫糜广,也是糜氏家族中人,年过五旬。
按他说的,便是江陵城的太守糜芳、安国将军糜竺……还有那死去的刘备的妾室,那位长坂坡下“一死全夫嗣”的糜兰,都得唤他一声叔叔。
也是糜家一辈儿里,响当当的人物。
只是,这糜广见到关麟,整个脸上笑吟吟的,仿佛都写满了“如沐春风”四个字!
他朝着关麟笑,关麟也朝着他笑。
关麟琢磨着,这家伙还能笑多久。
糜广则是笑关麟是天下第一的冤大头,是个以后还能再榨上一笔的天字号第一大肥羊!
“不吃了,随便拿点喝的,我喝口水就走!”
既然合肥战报还没传来,关麟也不耗在这儿,就打算回去。
糜广则笑吟吟的拉着关麟的手,“我已经派人去告知我那糜芳侄儿,要不,四公子就留下来吃个便饭,尽管都在江陵,可我侄儿与四公子那是缘悭一面哪,不瞒四公子,他也对你也是久仰的很哪!”
——糜芳对他关麟久仰?
呵呵。
关麟就“呵呵”了。
这久仰是话中有话呀!
不过,无妨,很快……这糜芳就会真真切切体会到啥叫“久仰”了。
糜广的话还在继续。
“我记得那还是建安元年,刘皇叔兵败,万不得已退到了广陵郡,那时的刘皇叔内外交困,几乎一蹶不振,就连皇叔他自己都觉得时不我待,心灰意懒……”
“那时候,便是我糜家的族长糜竺在刘皇叔最困难的时候,将两千奴仆以及全部家产都献给了刘皇叔,还把我那侄女儿糜兰也嫁给了刘皇叔做妾,可以说……没有我们糜家,刘皇叔哪里有今日?荆州又哪里有今日呢?咱们糜家是跟着刘皇叔一道闯过来呀!”
呃……关麟抬眼,咋这糜广装起来了?
——『这是在跟他装逼么?』
还是说,是在提醒他关麟,输了钱不要闹,他们糜家……是跟着刘皇叔混的,你惹不起!
心念于此,关麟“吧唧”了下嘴巴。
糜广却是话锋一转,“当然,尽管有我糜家的资助,可这些年,刘皇叔能雄踞荆、益二州,带甲数十万,也是仰仗了许多功勋哪。”
“咱们糜家就对那些功勋佩服不已,依老夫说,最佩服的当属关公与诸葛军师,再往下嘛,凭着咱们糜家的眼光,也没啥人可佩服了,倒是近来一观云旗公子……”
“一掷千金,豪放不羁,重义疏财,此乃人中龙凤啊……老夫对云旗公子这心里,不由得……由衷的也佩服起来了,就像是佩服刘皇叔、诸葛军师、关公那般……云旗公子是大才呀!依我看,在荆州这些小辈中,没有一个能比得过云旗公子!”
关麟笑道:“哪里,哪里,糜掌柜太客气了……”
“噢,我还听说,昔日关公考文时,云旗公子就作答一篇,言及合肥一战,东吴十万必败,曹军数千必胜,此乃真知灼见!见解非凡!”
糜广笑吟吟的道:“当然,人有失错,马有失蹄……就算这次猜错了,也没关系的,云旗公子还年轻嘛,可不能一蹶不振,还要再接再厉,力求翻身哪!在咱们赌坊里,翻身的例子可数不胜数咯!”
从糜广那灿烂的笑容来看,关麟完全肯定,糜家依旧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还特喵的想继续拉他下水呢!
呵呵,就是不知道,这事儿之后,以后他关麟倒是敢下注,你们糜家还敢接么?
关麟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点了点头,“糜掌柜说的是啊,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赌……更没有常胜将军了,咱们哪能以一次的输赢就定成败呢?最忌讳的就是一蹶不振,咱们必须得再接再厉,力求翻身!”
关麟一边说,还一边拍了拍糜广的后背。
糜广又笑了,他真想说。
——四公子啊,你这脑子,不适合去赌坊下注啊!上一个你这样的,已经倾家荡产,连媳妇都卖了……
当然了,这话,糜广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凭着关麟的身份,他还指望着日后狠狠的再宰上一笔呢!
——『呵呵,关云长英雄盖世,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儿子?老子英雄儿好汉儿混蛋哪!』
当然,糜广还是有一点良知的。
毕竟这波从关麟这儿赚的太多了,多的都不好意思了。
他拱手继续堆笑道:“云旗公子若是有什么差遣,随时来咱们赌坊,咱们赌坊的大门永远为云旗公子敞开。”
糜广始终是笑吟吟的,只是,这眯起的眼眸中,藏不住的是一些嘲弄的意味。
关麟“噢”了一声,摆了摆手,“啥时候,合肥那边收到消息了,记得告诉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站起身来,迈出一步,正预备要走。
却不妨,这时候,一驾马车迅速的驶来。
马车里下来一人,此人身着两千石俸禄的郡守官服。
不过从面颊上看,脸庞圆嘟嘟的,似乎因为肥胖,官服都快要撑不下他那圆滚滚的肚子了。
比起官老爷,他更像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此人,正是江陵城的太守、刘备的二舅哥——糜芳!
只是,此刻的他,火急火燎的……
特别是,面颊上的表情复杂至极,就像是——被人给煮了。
……
……
第68章 手中的刀,心中的道
糜芳下了马车,立马走到关麟面前,谦和的道。
“我乃是糜芳,阁下就是关公的四公子?云旗公子吧?”
糜芳用的是“我”,而非“本官”,这样的称呼,已经极尽谦和。
一旁的糜广琢磨着,糜芳是不是也要对关麟公子猛夸一番,也把这么个败家子……啊不,是把这么个“财神爷”给夸得神魂颠倒。
当然,更重要的是,得让这位关麟公子不能因为这次的失败而失去“赌”的信心。
要越挫越勇,要越输越多!
心里这么想,糜广也凑上了一步,饶有兴致的听两人的对话。
关麟打量着糜芳,炯炯有神的眼睛,嘴巴上八字胡撇的极其张扬,再加上那一捋山羊须,若不是因为太过肥胖,也能算得上是一个俊朗的中年人。
整体看来,长得很复杂,精明中透着木讷,木讷中透着老实,老实中又透着狡诈。
除此之外,腰间那翠绿色、价值不菲的玉佩极为惹眼。
只是……
作为一郡太守,这样的身份,对关麟的语气,糜芳是显得有些太客气了。
“云旗公子留步,难得在这里遇到四公子,我想与四公子谈谈那押注之事!”
押注?
关麟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糜广却是琢磨着,该谈的他已经谈过了,无外乎是,开导四公子……让他不要灰心。
赌坊嘛,都这样,不能让任何一只“肥羊”灰心丧气。
心念于此,糜广凑到糜芳的身旁,正想提醒。
哪曾想。
“一边儿去,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糜芳对关麟客气,对糜广却是一脸冷漠。
呃……糜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他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了。
话说回来,作为江陵城的郡守,刘皇叔的二舅哥,糜氏一族的二族长,糜芳何时对别人这般客气过?
这份客气,便是对关公都不曾有过吧?
似乎是见关麟没有说话,糜芳愈发的堆笑起来,“最近江风骤冷,刮得这江陵城也是一阵寒意,不妨到里间,你、我好好谈谈?”
关麟哪有功夫陪他谈,摆了摆手,“本公子曹掾府那边忙着呢,有啥事儿,就在这里谈吧!”
其实,看糜芳的表情、行为,关麟已经猜到了什么。
多半,作为太守的糜芳提前得到了某些情报,知晓了合肥城的战果,这是来“补救”的!
因为,两人是在赌坊门口交谈。
故而,很快就吸引了许多赌客与往来百姓的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