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数量与营盘的宽度,则是能判断出,这里驻扎了多少兵马!
这些,在地面上无法获得的情报,在高空中是可以轻而易举,一览无余的。
诸葛恪顾不上说话,他迅速的拿出笔纸,看几眼下面的篝火与营帐,就藏身藤筐里绘制几笔,俨然,他是带着任务来的,他要绘制出整个曹军在北岸的布防图!
黄承彦也看出些许端倪。
“那边连簇篝火的位置,似乎不是在偃城……”
黄月英也朝着黄承彦指向的方向去看,“的确不是偃城,我小时候经常跑去那边,很是熟悉……纵是在空中我也能认出……那里距离偃城还有一段距离。”
“那是……这么多曹军驻扎的地方,会是……”黄承彦不由得疑惑了起来,他与黄月英生活在这里几十年,对这里的环境太熟悉了……
“我知道了。”黄承彦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些连簇的篝火与联营都是原本关家军的营寨,也就是说,大量的曹军都埋伏在这里!”
大家伙儿正在看……
刘晔突然又提出新的疑问:“方才过来时就发现新野城周围虽是围城,却并无太多的篝火,营帐也少的可怜,还有这偃城,也是如此……这等布防也很奇怪!”
“一点也不奇怪。”黄月英从蛛丝马迹中惊觉到了什么,她睁大眼睛解释道:“若非我等能飞在天上,岂会知晓……曹军的主力埋伏的位置是关家军百里的联营,而非……而非新野城与偃城!这时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是敌人在施展虚实之法迷惑我等!”
这……
随着黄月英的话,诸葛恪惊呼出声:“娘的意思是……”
黄月英抿着唇,可她的眼睛里仿佛带着光:“恪儿要把这些篝火的位置都详细记录下来,这或许……或许便是明日云旗……能够扭转局势,能够救人的方法——”
……
……
江岸边,夜半无人,凌统在淮南的江岸边,找了一处农舍歇息,明早在继续赶路。
他不敢摘去斗笠,背对着店家,呼喊一声。
“小二上酒……”
这时,踏踏的脚步声从身后传出,声调急促且厚重。
凌统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他连忙拔出短刀朝身后挥去,来人身手也是敏捷,直接架起双戟格挡。
凌统反应更快,左手刀锋受阻,右手拔出匕首便去挥出。
可来人武艺更是不凡,竟是丢掉了双戟,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又一次格挡住了凌统的攻势。
甚至不知从哪又摸出了一并流星锤……
腰间还缠着铁链,俨然那铁链也是他的武器。
只是……
两个回合的交锋,凌统从背面已经转到了正面。
当他看清楚来人的面颊,他惊呼一声。
“怎么?是你?”
“我猜你就没死——”来人的声音低沉且厚重。
此人正是东吴响当当的名将……
马上用过大刀、长矛;
水战中用过短双戟、短刀、弓箭;
步战攻城还用过流星锤……堪称东吴武器大师的存在。
……
……
第396章 ——你、我两不相欠了!
在东吴,能称得上武器大师的唯独甘宁一人。
他水战、马战、步战样样皆能,长短兵器均能使得纯熟,他曾在沔南之战挥舞短刀,将刘表的先锋邓龙砍杀。
也弯弓搭箭射死过凌统的父亲凌操,在荆州东门射杀过黄祖,三江口之战射死蔡瑁的弟弟蔡壎,要知道,这几次神射都是在摇摆的船上;
更莫说,三江口之战使用双戟与敌军短兵相接,皖城庆功宴时,用双戟抵挡住想要报杀父之仇的凌统。
还有赤壁之战时,纵马持大刀在曹营中冲杀,接连斩杀蔡中、马延、张顗;
甚至在进攻皖城时,挥舞流星锤,拨开漫天的飞矢、乱石,攀缘上城,率先登上城头;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甘宁最后的出场是与蛮王沙摩柯的铁蒺藜骨朵对抗,那一战他用的是蛇矛。
这样的战绩,这样多种武器,东吴第一虎将甘兴霸“武器大师”的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
也正因为如此,凌统在看清楚来人后,下意识的慌了,紧张了一下。
他心头暗道:
——『今日,怕是不好走了。』
“我猜你就没死。”甘宁语气冷冽,他再度强调,“我认识的凌公绩是个有胆气、有勇略,年少有为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在那刑场上一声不吭,像是一个懦夫一样,那时候,我便笃定那人不是你!”
听到这儿,凌统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他知道,如果甘宁是来抓他的,单论武艺,他不可能杀出去。
索性,凌统整个人释然了一般,他朝甘宁示意:“坐!”
然后继续朝背后跑堂的吆喝,“小二,上酒!”
不多时,几坛美酒送上,甘宁的手下纷纷退出,也将掌柜与跑堂的一并带走,诺大的农家酒肆只剩下凌统与甘宁两人。
凌统一边为甘宁倒上酒,一边抛出他心头的疑惑。
“你怎生知道,我在这里?”
“你莫要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甘宁回答的语调颇为昂扬,“呵呵,我本就是这片江上的水贼,只要你出现在这片江上,我便能找到你。”
“那……你是来抓我回去的?还是来直接杀我的?”凌统已经给甘宁倒满酒,这次是一边将酒碗推过去,一边问。
“杀?抓?哈哈哈哈……”甘宁笑了,大笑了起来,“我若是要杀你?你岂能上了这江岸?”
“那?”
不等凌统反问,甘宁直书胸臆,“你的事儿我知道,若说你背叛东吴,我甘宁第一个不相信?”
“哼,狗屁的背叛?”提到这个,甘宁就是一肚子怒火,“那一夜我去劫曹营,整个东吴默然不语,唯独你凌公绩带亲兵追随于我?哼,这样的少年英豪,就是整个东吴所有人都背叛了,你凌统也不会背叛!”
说到这儿,甘宁将面前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咱们主公就是……唉……就是太多疑了,也不知道为何,从赤壁之战后,从攻下南郡后,我就觉得他变了,全变了。”
这……
听着甘宁的话,凌统微微低眉,只是淡淡的说:“他不再是我的主公了!”
这话说的无比苦涩,甚至凌统一边说,还淡淡的饮了一口酒水,吧唧了下嘴唇,仿佛嘴唇上都是苦味儿。
甘宁沉默了片刻,旋即回了一声“是啊”,他又自顾自的倒满酒一饮而尽,“东吴的凌统已经死了,已经被那孙权杀死了……”
凌统担心在这里迟则生变,于是问:“甘将军来此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么?若无别的事,凌统就不久留了。”
“等等!”甘宁扬起手,眼神变得犀利,“我非来替你鸣不平,也非来杀你、留你,只是我今日听到一桩事儿,觉得你一定有兴趣,故而特地来告诉你。”
“何事?”
“孙权派徐盛与蒋钦秘密行军,埋伏于八公山下!”
“八公山?”
随着甘宁的话,凌统惊问一声,“为何是八公山?”
俨然,这个地名勾起了他凌统的心绪,也勾起了他某段刻入骨髓的回忆。
甘宁端着酒,淡淡的说:“明日,曹真会护送卓荣回八公山,说是祭祖,曹操安排的……”
“什么……”
此言一出,凌统豁然起身,一双瞳孔刹那间瞪大,不可思议的望着甘宁。
甘宁还在淡淡的说:“话就是这么一番话,你应该知道,我甘宁素来不说假话。”
这下,凌统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担忧,他转过身踏步就往门外走,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转过身给甘宁深深的拱手一拜。
然后只听到“得得得”的一声,是马儿的嘶鸣,然后……就是矫健且急促的马蹄声。
凌统已经一骑绝尘,消失在了黑暗中的官道上。
“大哥……”
这时候,甘宁的亲卫方才闯了进来,“他……他骑走了大哥的马。”
说着话,这亲卫就要驾马去追。
“回来吧!”甘宁一支手向亲卫招了招,一只手端起了酒碗,细细的品尝着这陈年的酒水,他淡淡的说,“那马,就是我为他准备的。”
说到这儿,甘宁徐徐走出这农舍酒肆,望着那漆黑一片的官道,望着恍惚中那个驾马离去的背影,甘宁心头喃喃:
——『公绩啊,这算是我甘宁还了那一日火烧曹操淝水大营时,你与你那五百兵士的情义吧?』
——『你、我两不相欠了!』
凌统乃国士之风!
甘宁又岂不是重义之人?
这一对有着深仇大恨,却又惺惺相惜的男儿,他们今夜的行为,足以羞煞整个东吴,羞煞整个东吴的满朝文武!
……
……
汉水以北,天穹之中,夜已经更深了,热气球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那一簇微弱的火焰,在地上的人看来也像是“星星”一般。
倒是热气球中的四个人,一个个精神抖擞,全无睡意。
太冷了……浑身都是冰冷的,这也让人不得不打起更多的精神。
诸葛恪年轻力胜,他是唯一一个还能拿着“千里望”望向地面的人,通过“千里望”,他窥探着每一个地面上的篝火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