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赵云时,她开门见山的禀明来意,且将关麟的那封信笺递给了赵云。
赵云也是刚刚睡醒,他看过信笺后,面露为难之色,“星彩姑娘不是第一个来劝我的,之前韩玄先生、巩志将军也都劝过我,可……孙夫人为主,我为仆从,主公给我的命令也只是保护他们周全,我如何敢拦孙夫人的船队呢?”
“子龙将军,你糊涂啊……”张星彩连忙把早已准备好的话,一股脑的吟出:“大伯让子龙将军护她们周全不假,可有一个大前提,大伯的目的是让阿斗弟弟赴江夏,而非江东……江夏、江东一江之隔,可阵营不同,立场不同,阿斗弟弟再想回来就难了。”
这……
赵云还是把“主仆”的身份,把一个“忠”字看的太重,他是个谦逊、谨慎的人,不是个会僭越礼数的人。
张星彩的话还在继续,“孙夫人名为主母,可大伯与她的关系,没有人比子龙将军更清楚了吧?子龙将军会相信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会委身倾心于一个年过半百之人么?就算这个年过半百之人是我大伯……我也绝对不信,这种超越年纪的感情?能比得过其家族的羁绊?”
张星彩的话说的赵云微微动容。
不得不说,这一番话,引得他沉思。
“子龙将军……”张星彩还在说:“试想一下,若阿斗弟弟真的被掳至江东,那……大伯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江东逼着大伯用荆州来换?那大伯如之奈何?最重要的……这些话不是我说的,这些话都是云旗提到的呀……这多半年来,云旗的话哪一句没有应验?依照他的说法,孙尚香之心,就是骗阿斗赴江东,然后拿阿斗换荆州,他的心思,路人皆知啊,子龙将军……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纠结于礼法么?”
这……
赵云神色一凝,张星彩的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在敲动着他的心弦。
这种时候,他还要纠结于礼法么?
他还要纠结于孙尚香那“主母”的身份么?
这种时候关乎大局,他必须主动去承担一些东西了。
短暂的沉吟过后,在想到了阿斗赴江东的后果后,赵云坦言:“若非你所言,我险些误了大事!”
当即……赵云披上铠甲,手持龙胆亮银枪便往门外行去。
张星彩追上他……
只听得,赵云向隔壁那豪奢的宅院门前禀报道:“夫人,赵子龙求见——”
得到的是一名持剑女婢的回应:“天色尚早,夫人尚未醒来,子龙将军稍候再来吧!”
赵云连忙改口:“那我要求见阿斗公子——”
“阿斗公子也未醒来……”
不等那持剑女婢张口,“砰”的一声,赵云一脚踹开了房门,“一连几日,天还没亮,阿斗公子就与婢女在院落中捕鸟、捉虫!自打那李静宵陪在他身边后,他哪里还睡过懒觉?你分明是唬我——”
伴随着一道龙吟般的声调。
赵云骇然闯入了此间,大步就往刘禅的房间走去,一干女侍纷纷拔出长剑,可赵云的龙胆亮银枪亮起,谁又敢阻拦?
伴随着“砰”的一声,赵云推开了刘禅的房门,整个房间中哪里还有人影?
赵云当即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下意识的就去闯孙尚香的房间。
“那是夫人的闺房,你为护卫?如何能擅闯?”
伴随着女侍的声音。
只听得“砰”的一声,赵云大踏步闯入其中,若是往常,一定会有孙尚香的惊叫,可这一次……一切归于沉寂。
仿佛空气中唯独只剩下他赵子龙……不,还要再加上追来的张星彩的呼吸声。
张星彩顾不得那么多,迅速步入里间,掀开了被褥……可被褥下的哪里是孙尚香,分明是她的一个被被子裹住、蜷缩着身子的侍女!
“子龙将军……”张星彩惊呼,“她们已经走了……”
这下,赵云下意识的感觉就是。
——『果然,夫人心里有鬼!』
然后,心头一颤。
『糟了』两个字跃然浮荡于心头。
他当即挥动银枪,枪锋几乎紧紧的贴住那床榻上的侍女。
“夫人与公子在哪里?”赵云一声质问。
那侍女咬牙:“我……我不……我不知道啊!夫人去哪岂会告诉我这下人!”
这一刻的赵云才发现,他太天真了,他太相信孙尚香,也太信得过孙刘联盟了……
他越来越觉得,这一切都是孙尚香的心眼!
这一切,都是孙尚香的阴谋!
“江边……”张星彩提醒道:“吕蒙不是带船队来了么?那……那定是在江边港口,她们提前动身了!”
当即……赵云收回长枪,迅速的转身,就往门外行去,一边行,一边大吼。
“速速集结,备马……往江边港口处——”
农庄内的侍卫闻言,迅速的集结。
其实昨晚是有侍卫在孙尚香府邸门外值班的,可男女有别,这些侍卫不可能进入其中。
按照这个猜想,孙尚香要掳走阿斗,那有一百种方法!
赵云与一干侍卫健步如飞,飞速的上马,马儿飞驰宛若旋风一般。
张星彩没有跟上,她只是在小声嘀咕。
“对方是三十艘艨艟战船,子龙将军身边不足百人,只这些人能救得回阿斗弟弟么?”
一时间,张星彩的眉头不由得深深的凝起。
而随着这一句话脱口,她骤然想到了什么。
她摸向胸口。
是一枚兵符。
关麟告诉他,关麟在罗汉庄布有一支兵马。
方才时间紧迫,倒是忘了将这兵符交给子龙将军。
呼……
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气,张星彩一咬牙,心一横,她重重的握起这兵符,她知道……现在必须由她站出来,去带领这支兵将阿斗从东吴的船队中截回。
这或许……要动倒戈!
这或许,会有人死在这里!
但现在,张星彩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云旗说的那么严重,就是刀山火海,这时候,也得下了!』
就在张星彩转身去寻她的马儿时。
“嗒嗒嗒——”
毫无预兆的,尖锐的马蹄声刺破了这广袤的宁静,引得张星彩不由得回过头去。
恰恰是这么一回眸。
“啊——”
张星彩一惊。
她看到了在官道上,四人四马疾驰而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四人她均是无比熟悉。
是黄忠黄老将军;
是黄月英黄夫人;
是好姐妹关银屏;
还有一个……是她张星彩的娘亲,是夏侯涓。
原来,从黄月英处得知关麟带女儿张星彩赴长沙,是执行一个人物,是要将阿斗公子夺回来!
夏侯涓能感受到此行的凶险,再加上放心不下女儿……
正巧黄忠带兵来接她与黄月英,她便拜托黄忠带她赴长沙。
也得亏黄忠在长沙待了多年,江夏往长沙的近路更是无比熟悉,故而……哪怕夏侯涓骑术一般,哪怕张星彩先行一步,可接着顺风顺水,黄忠还是第一时间将她与黄月英送来。
关银屏则是止不住心头的好奇,一并前来……
还是追上来了。
而看到了母亲夏侯涓,张星彩竟宛若老鼠看到猫一般,一时间惊慌失措,恨不得找个地方逃离。
夏侯涓哪里给她逃离的机会,直接一把拉住她,质问道:“关麟呢?他人呢?怎么这里就你一个?”
“她……”张星彩下意识的说:“他坐马车走的慢,于是就……就让我先来了!”
夏侯涓无比心疼的看着女儿,她已经从黄月英处得知了这次的行动。
且不说……孙尚香要掳走刘禅公子,这件事是真是假。
哪怕是真的,东吴岂会不派人来接应,他张星彩一个女子,又能左右得了时局么?
“我不许你跟关麟在一起……”
关心则乱也好,不愿意女儿置身险地也好,夏侯涓凝眉大声道,那抓紧张星彩的手也变得更用力了许多。
“娘……”张星彩试着甩了甩,却甩不开母亲那紧握的手,她只能说:“以前我爹问我时,我就告诉过他,喜欢这种东西,就不是在集市上买东西,不是精心算计好的投桃报李,也不是小猫小狗,说喜欢就喜欢,不喜欢的时候就抛开……这种感觉,我可说不上来,总之……我就是很希望在他身边,哪怕他很忙,哪怕他身边总是有危险,可只静静的陪着他,保护者他,不让别人伤害他,我便心满意足了,这种感觉……娘,你能体会到么?”
因为事态紧急……
张星彩顾不得那么多,一股脑的把心中想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傻女儿……”夏侯涓忧心忡忡的望着女儿,“可……可你想过,云旗他要真的爱你,怎么会让你做这等危险的事?你现在要去干嘛?要去救阿斗么?你可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会不会大打出手,你是女孩子啊……哪有女孩子上战场的!”
夏侯涓的话,让身旁的关银屏心头一紧……
很明显,她很介意那句——“哪有女孩子上战场的!”
黄月英与黄忠则是对视一眼,这种事是家务事,他俩……插不上手,也不会去插手。
只是,黄月英幽幽的望着张星彩。
很明显,她与夏侯涓对“女子巾帼”这件事,是有一些不同看法的……但,母亲之命?张星彩又能违背么?
黄月英不由得心头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