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整个城内的钟声都响起来了。
“咚,咚——”
“咚——咚——”
浩荡的钟声引得整个城池的钟齐名,宛若要震荡云霄,踏破苍穹!
原本正在田地中耕种的农人,听到这连续的钟响,一个个转过身,面朝安陆城的方向,跪地扣首!
整个城内城外掩不住的哭腔。
紧随而至的是无数泪水在他们面颊上结了霜,结了冰!
大片大片的雪花开始飘落……
廖化、士武、凌统、麋路、黄忠、夏侯涓、黄月英,她们一个个握紧双手,一副极致悲怆的模样。
张星彩目光呆滞,牙齿用力咬住嘴唇,眼眶中落下的泪水迅速的凝结成冰晶,便挂在她那憔悴的面靥之上。
她的手牢牢的抓住母亲夏侯涓的手,夏侯涓能感受到女儿的手在不断的发颤!
颤的厉害……
张星彩再也无法遏制住她的情绪,她扑到了关麟灵柩前,拼命的去推开玻璃灵柩,可……那重重的玻璃石棺仿佛有千斤之力,任凭她力大无穷,也根本无法撼动!
终于,张星彩还是泪崩了,她跪在石棺前,她能清楚的看到关麟的面靥,可老天爷却……却像是给他开了一个玩笑,用这玻璃隔断她与关麟的距离,就是最后想要去抚触他,也变成了奢望!
“云旗……你,你就是个骗子!”
“你说待我回蜀,做好你交代的事儿后,你就去向爹爹提亲的,可现在,呜呜……你就是个骗子,骗子——”
张星彩话语中带着无尽的嗔怒,可此情此景,更像是歇斯底里。
夏侯涓心疼的看着女儿,“人死不能复生……星彩……星彩……”
夏侯涓知道,她说这些话其实不合时宜,但作为母亲,她总是要说些什么。
黄忠的心情也不好,他刻意的把脑袋转向一边,一言不发,他望着关麟的灵柩,莫名想到的便是他与儿子天人永隔的“二十步”。
关麟这小子,帮他完成了那“二十步”,弥补了那二十步的遗憾,可……这小子他自己的路,却没有走完!
——『二将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你竟也没能逃过!』
越想,黄忠的心情越是黯淡,他不想说话,表面刚强的他,仿佛内心中陷入了无尽的悲痛。
黄月英看着整个此间,她抿着唇道:“若有朝一日,我等能完成兴汉之业,史书上一定会留下云旗的这一笔,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的声音中亦是带着泪腔。
这时。
门外有人高喊:“东吴大都督鲁肃、东吴副都督吕蒙前来吊唁——”
随着这一道声音,“踏踏”的脚步声已经从门外响起。
鲁肃与吕蒙快步走了进来。
鲁肃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玻璃灵柩”中的人,那胸口处因为被手戟划伤,哪怕再‘装饰’也无法遮掩这伤口的殷红。
足以——一击毙命的殷红!
而这灵柩中的人,渐渐的出现在鲁肃的眼眶,无论是从面颊、身材去看,除了关麟?还能有谁?
“怎么会这样?”
鲁肃惊问道。
可这一道声音仿佛突然激活了张星彩的某种状态,前一刻的她还跪在地上扶棺痛哭,后一刻的她猛地拔下头发上的“银钗”,毫无预兆的就向身旁的鲁肃捅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同样在灵柩前,鲁肃与张星彩又距离太近,吕蒙更不会想到,吊唁之际会有人对大都督鲁肃不利!
锋利的“银钗”狠狠的刺入了鲁肃的胸口,得亏这只是一支银钗,插的不够深,张星彩匆忙之下,距离要害也偏离了一点点。
可哪怕如此,大病初愈的鲁肃还是“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那血悉数喷在了玻璃灵柩外。
猩红血液下的灵柩,“关麟”一如既往的安详的躺在里面,可吕蒙却炸了,他迅速的扶起鲁肃,将鲁肃护在身后,“你们要干嘛?公然行刺我东吴的大都督么?”
说话间,吕蒙已经抢过一架烛台,将烛台横起,宛若一柄长枪一般,他已经做了最后的打算,那便是带着鲁肃杀出去——
反观鲁肃,看着双方的剑拔弩张,他捂着伤口,“咳咳……”一边轻咳一声,一边道:“一大早听闻云旗不幸遇刺,我与吕将军是来向云旗吊唁的?可为何姑娘要如此对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张星彩以银钗指向鲁肃,“刺客行刺之时,我便在云旗的府邸中,我亲眼看到刺客是从南墙发动的进攻,撤退时也是跳入南墙外的湖泊里,哼……”
说到这儿,张星彩一声冷哼,在她看来,唯独她才是那个最接近真相的人!
她一丝不苟的说:“能有如此水性的?除了江东水军外,还有何人?这行刺分明就是你们东吴一力策划的,你……你死不足惜,可你还我云旗,你还我云旗——”
说着话,张星彩手持“银钗”,就要再向鲁肃发动进攻。
可一来……这一次吕蒙有所防备,拦在鲁肃的身前。
二来……黄月英、夏侯涓也断然不会让张星彩“乱来”!
哪怕她说的是真的,可仅仅因为水性,并不能断定刺客是来自江东。
“孙刘联盟,共抗曹操……”鲁肃忍着胸口的疼痛,侃侃道:“云旗帮过东吴不少次,就连合肥城也是在云旗的谋算下,东吴方才攻陷,我鲁肃与云旗虽相隔二十余岁,可他与我乃忘年之交……说句不当说的,我俩是惺惺相惜,更何况……他的安危关乎联盟之谊,故而……我岂会行刺于他!”
张星彩直接反驳,“你不行刺……难道,你能确保东吴之人都不行刺云旗么?”
这……
说起来,鲁肃也是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精通诡辩、话术……
可此番张星彩的话宛若打在了他的七寸上,让他无法反驳。
可,打从心底里,鲁肃不愿意相信,行刺关麟乃江东的行动!
可他又不能保证……这件事儿与江东无关。
无论是吴侯,还是江东文武,其中不少都对这位关家四郎恨之入骨——
“不说话了?无话可说了?是么?”张星彩一如既往的咄咄逼人……“就是你们,你们是害死云旗的凶手……我……我杀……”
张星彩眼看着就要再冲过去,却被夏侯涓一把抱住。
黄月英看着此间的情形,她突然意识到,她的夫君勉力维持的“孙刘联盟”如今已经岌岌可危,随时有倾覆的风险。
黄月英连忙道:“星彩,刺杀云旗的事儿,如今尚在调查——”
“调查?”张星彩抿着唇,“调查清楚又如何?能把云旗还给我么?还给我么?”
这……
张星彩的话让此间所有人都有些动容。
“姑娘……”鲁肃无奈的叹出口气,“这件事儿,东吴会给荆州一个交代……云旗的死究竟与谁相关,东吴也会调查,不遗余力的调查,因为我们是盟友啊!”
这句话说罢,鲁肃勉力站起,朝着黄忠、黄月英、夏侯涓等人一个拱手,“鲁肃告辞——”
说着话,鲁肃就在吕蒙的护送下,快步往门外走去。
张星彩不想放过她,急追一步,却被黄月英抓住的手臂。
黄月英望着吕蒙、鲁肃徐徐离去的背影,望着那地面上的血迹,“星彩……如果……如果联盟破裂,那云旗的苦心就全都付之东流了——”
“啊——”
张星彩忍不住咆哮,仰天咆哮。
这振聋发聩的声音,宣泄着她内心的愤懑!
“不哭,不哭……”黄月英一边拍着张星彩的后背,一边安慰……“终有一天,这仇……会报的,会报的——”
随着黄月英的话。
“咚——”
“咚——”
钟声还在继续,在廖化的带领下,众人齐呼。
『关家四公子,千古——』
……
……
许都城,曹操正在手捧竹简,仔细的读竹简上的文字。
黄皓诚惶诚恐的把脑袋埋的极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曹操,这位北方的霸主,中原的主宰者,哪怕已经年迈,可其身上散发出的威势,依旧足以让黄皓胆战心惊。
“这便是朱灵父子?亲笔所写?”
终于,在将竹简上的每一个字眼扫过后,曹操抬起眼眸,凝视向黄皓。
“是,是……”
哪怕是回话,黄皓一如既往的诚惶诚恐,“我本将被那关羽斩杀,幸亏有朱灵将军父子相救,这才……这才能带着竹简来见大王!”
唔……
曹操顿了一下,然后像是试探一般,“一派胡言,如此拙劣的诈降之策?孤岂会上当……来人,将这黄皓押下去,斩了——”
“喏——”
伴随着曹操的命令,许褚宛若老鹰抓小鸡一般的将黄皓拎起。
黄皓这下慌了,这是刚出狼窟,又入虎穴么?
咱……怎么,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的,小的只是按照朱灵将军父子的吩咐,将这信带给给大王……小的……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什么也不知道啊!”
随着这一句话,曹操向许褚使了个眼色,许褚将黄皓再度放回地上,伴随着一句,“大王问问你什么便说什么,如若有半句假话,你便试试俺许褚的手腕能不能把你这小身板捏碎!”
啊……
黄皓的心里头宛若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他也是醉了,他发现……这世道,除了他以外,谁都不好惹。
曹操开始问话,“若是朱灵父子真心归降?那他们为何不来?却独派你送来投诚的信笺?”
黄皓没别的优点,就激灵,他眼珠子一定,连忙回道:“朱将军说过……当初他被关麟算计,让大王误以为他投了那荆州,故而宗祠被焚,落得狼藉的骂名……若,若他不能扭转这骂名?那如何能归来?即便归来,又岂不会被大魏满朝文武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