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整个城池的修筑,都是围绕着这两个目的完成的,他为此已经准备了半年。
这也是他为何始终镇定自若,气概非凡的最大倚仗所在。
情绪……是会感染的。
郝昭的淡然处之,也使得所有人悬着的心放下了,毕竟……筑造新城、筑造新墙,“四位一体”的防守体系就是为了防范东吴的奇袭。
如今,奇袭来了,只能说是……早有预料!而郝昭如此淡定,想来,他是有自信能退敌的!
——『真是……人才啊!』
——『后生可畏啊!』
廖立一连在心头发出两声轻吟,他小心翼翼的看了郝昭一眼,然后问出了满城官员、将士们的心声。
“郝都尉,现在?我们当如何?”
郝昭沉吟了片刻,道:“各司其职,按部就班,守城——”
说话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感情上的波动。
可一下子,却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廖立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大将之风,郝将军小小年纪,已然颇有大将之风!”
将士们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呼喊。“郝都尉下令,各司其职,按部就班,守城——守城——”
混乱的局面瞬间就止住了。
一下子,所有人都安心了。
要知道……
若不是郝昭新造的新城与新墙,那如今就是三个长沙城绑在一块儿也不会是东吴的对手,可现在,不论……这新城、新墙成效如何,至少……每个人心里都多出了一些希望。
这时支持他们坚持下去的希望啊!
整个长沙城,开始有条不紊起来。
他们像是以往演练过无数次的那般,无数“辅道”中堆满了石头,火油也送上了城墙,两处新城的外城墙步弓手就位,诸官各司其职。
看着大家伙儿忙碌起来的模样,郝昭郑重的点了点头。
只是,余光晃动间,他注意到了廖立……俨然,兵力的悬殊还是让这位长沙太守显得有些紧张。
似乎是为了遮掩这份紧张,他在问过郝昭一句后,就再没有张口,更没有任何发号施令。
他无力的靠在城墙上,双目无神,似乎是依旧对这一仗充满了无数担忧。
到最后,木讷的抬眼,看着乌云翻滚的天穹,目光中茫然、无措、担忧、彷徨的很。
郝昭却像是宽慰般的拍了拍他的肩。
“若长沙城失守,你、我皆尸骨无存,不过,廖太守放宽心好了,这城我修的,每一次砖瓦都宛若我身体中的骨骸,贼军虽众,然以城为骨,虽千万人吾亦镇之——”
这……
莫名的,因为郝昭这话,廖立……还有那些惶恐不安的官员,一下子振奋起来!
也燃起来!
……
建安二十一年七月初。
长沙城。
血色残阳布满长空,染红这座江畔边的城池,也染红了这血腥味儿弥漫的疆场。
“咚!咚!咚!”
鼓声如雷,数不尽的东吴水军抬着云梯,迅速的涌向城楼。
城楼上一排排的箭矢齐下,城楼下更密集的箭矢也不断的朝城楼上射去,这是双方第一轮的试探。
——箭雨压制!
一方占据绝对的地形,一方却占据绝对的数量优势。
真正的攻防战已经打响!
东吴中军处,吕蒙、朱治、蒋钦、丁奉均驾马督战。
先是一名商贾模样的江东男子正在跪地禀报,“小的乃解烦营校尉,此前在城外结识了一名长沙军中送菜的农人……小的花大价钱买到了情报,根据每日的炉灶、每日的菜品消耗,小的笃定……长沙城的守军并没有三千人,这是他们虚张声势,就是算上民兵,至多也不超过两千!”
随着这细作的禀报。
吕蒙大笑着颔首,“此乃天赐我东吴荆南之地!是老天爷要亡那关家父子!”
当即,朱治与蒋钦纷纷请缨。
“末将请战。”
吕蒙轻轻挥手,示意他们把目光集中到城池那边。
此刻……第一轮攻防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这是攻守双方的试探,也是这场攻防战的主基调。
只是……
战况似乎,并不容乐观。
就在这时,一名兵士连忙禀报,“报——长沙城城墙极高,城墙的外围又加固挡板,唯留下一处狭窄的窗口,用以放箭、投石……我军弓弩仰射之下,箭矢无法射入城池……反倒是敌军箭矢、擂木、石块覆盖之下,我军损失惨重!”
随着这兵士禀报,吕蒙的目光不由得凝视向那高耸的城墙,眉头微微凝起,感叹道:“好高的城墙啊!为了防止箭矢仰射,长沙城竟还备有挡板!”
其实吕蒙想说——这长沙城是真细啊!
蒋钦则道:“既弓箭无法造成火力压制……敌军兵少,不如加派云梯,大举压上,新、旧两城齐上,这长沙城不过一两千人,让他们顾此失彼!”
蒋钦的提议,正是吕蒙迫切需要的,他当即道:“那就有劳蒋钦将军率此云梯军团,若是先登城楼,那此战……蒋钦将军当属头功!”
蒋钦拱手示意,然后朝着身后挥手,“各部备好云梯,随我攻城——”
说话间,数以万计的兵马组成了云梯军,超过两百架云梯,齐齐的涌向长沙城。
反观城楼之上……
“他们要大肆动用云梯!”巩志惊呼一声。
“怕什么?”韩玄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抬眼凝视向郝昭一眼,“没看到郝都尉正在吩咐应对之法么?”
被韩玄这么一说,巩志连忙向郝昭处迈步靠近了几步。
果然,郝昭正在部署,他先是一句,“数百云梯何足挂齿?便是千余、万余……又奈我何?”然后立刻吩咐,“传令,众将士勿急勿躁,按照以往操练的,等云梯靠近后,用火矢、火龙、火海应对!”
随着郝昭的吩咐……当即,有兵士在复道上奔走,大声将这军令传达。
很快,新、旧两城齐动,城池上先是向城下洒出“鱼油”,这些鱼油将无数云梯浸泡,继而……伴随着“呜呜呜——”的一声特殊的号角。
“嗖嗖嗖……”新旧两城的城楼上,破空的声响不绝于耳……
浩日之下,吴军能看清楚……射下是火矢!
只是……看到的瞬间,就已经晚了。
一枚枚的火矢并没有射杀敌人,反倒是点燃了那泼下的鱼油。
鱼油沾在云梯上……大量的云梯顷刻间着火。
那些本在攀爬云梯的兵士……只感觉浑身都是灼烧感,然后……炙热的温度逼迫的他们只能松开云梯,从高处跳落。
一些云梯则是因为大火失控,倒向了一旁,连带着其它的云梯一齐倒下,悉数染上了大火。
“啊——”
“火——”
“快跳下来,跳下来——”
一时间,哀嚎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干吴军冲到了城下,却惊讶的发现,没有云梯了……所有的云梯都蔓延着大火,那炙热的温度……他们根本无力攀爬,更不可能从火中先登上城。
他们只能被动的沦为……敌人弓箭的活靶子。
蒋钦看到这一幕也惊了。
他大呼:“这守将疯了么?他就不怕这火把城也给烧了?”
是啊……
以往,没有这样守城的!
以往守城也会用火矢,但绝对不会将火矢与鱼油结合在一起,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城……也会被烧垮的。
而城池烧垮带来的后果,比烧死敌人更严重。
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城楼之上。
廖立挺着那沙哑的嗓子,大声喊道:“郝都尉,你这样做?城墙会被烧垮的——”
与廖立的紧张与担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郝昭的镇定,乃至于,他笑了,是笃定的笑,“我郝昭筑的城不怕火!”
的确,郝昭铸的城还真不怕火。
区别于平素修筑城池用的“夯土”,郝昭虽使用的也是“夯土”,但却是在关麟的指导下,将熟土与砂石、石灰按一定比例混合就成了“三合土”。
这项夯土工艺本是在东晋时北方十六国之一的夏都“统万城”使用的,提前被关麟拿到了现在……
基本可以达到“刀锥不入”的程度。
当然……
如果仅仅是这样,是依旧挡不住大火的。
因为后世的一些建筑之所以可以将火焰隔绝,还有一条重要的原因是外加剂,比如防渗剂、减水剂、速凝剂、缓凝剂等,根据不同的建筑要求添加不同外加剂。
但古代没有这些,于是关麟大胆启用《宋会要》中记载的糯米汁、桐油、白友作为胶凝剂……如此,城墙就加固了强度、韧性,甚至还防渗。
这般就完成了第二部!
最重要的是第三部,古代没有能承受压力、拉力的钢筋,别说钢筋了,这年代炼出个钢都费劲。
众所周知,没有钢筋的建筑是没有灵魂的,是豆腐渣工程。
但也有办法,关麟教郝昭用竹片、竹丝作为筋料,形成了最早的“加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