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道理了。”刘禅挺直了胸脯,原本虎头虎脑的模样,一时间也变得严肃了起来,“至少,该让我见识见识,什么是攻城,什么是守城!”
是啊……
诚如刘禅所言,历史上的他在邓艾偷渡阴平,姜维尚在前线抵抗时,直接开城门投了……
这也是刘禅最为人所诟病的。
但事实上,他这辈子……别说打仗了,他见过攻城,见过守城,了解过这些么?
什么都不知道,那对这战争……就是两眼一抹黑,除了学唐三藏听之任之,固执己见外,还能做什么?
这也就难怪……历史上的刘禅会听信奸佞之言,难怪在成都包围战中,他会毅然决然的放弃抵抗,开城投降。
他啥都不知道,拿什么抵抗?拿脑袋与一腔热血么?
反观糜芳,刘禅的话……让他恍然了一下,可他连忙摇了摇头。
大战在即,他可没空去想这么多,索性大手一挥,“既是三弟这么说,那……我就不管你了……你小心些!吾儿……你保护好阿斗公子的周全!一旦情况不对,即刻退入内城!”
“是……”
随着糜阳的一声答应,糜芳、马良迅速的走出望楼。
因为提前有准备,又因为这江陵城的城楼上有赵云坐镇的缘故。
故而……一切准备就绪,那些刚刚归来的糜家兵士,迅速的改变战法,由进攻改为防御,每个人眼眸中……异乎寻常的坚毅。
眼看着……
吴军的攻城还需要一些军械上的准备。
糜芳开始做最后的动员。
“诸位都是我糜家的部曲,许多都是从东海就做我糜家的门客?,一直跟我到这江陵,别的……我糜芳就不说了,你们也都知道,江陵城新城可有三成是咱们糜家的。我糜芳也都给你们分到了每人的所得……少的一个院子,多的三、四个院子,还有商铺,还有田亩……别看你们一个个豁出命,费心劳力像是狗一样辛苦的在驻守这江陵城,可你们的家人,却能整天优哉游哉的在城里收租,你们的儿女,一个个活的逍遥似神仙!”
糜芳说着说着,语气提高了几许,“关家老四,也就是我三弟,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用我详加类述了吧?他手中有这江陵新城七成的地,这些……他告诉我,除了一半是给沔水山庄用的,另外的,就是用来赏赐给有功将士的!谁特娘的想让家人收更多的租,谁特娘的让儿女活的更逍遥快活,就都给老子握紧你们的武器……一刀一刀的把功勋给老子捅出来!”
话说到这儿,糜芳的声调已经激昂到了顶点。
“可有一条,你们千万记住了,若是江陵城破了,不止是咱们没了,咱们的家人没了,咱们的地也没了,好日子更是一去不返,特娘的……老子当年是在东海,随着刘皇叔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子再不想去过那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的鬼日子,弟兄们……泼天的富贵,我跟我三弟已经摆出来了,就看弟兄们能不能守住了!”
随着糜芳这一番慷慨激昂话语的吟出,这支历史上被誉为“渣一样”的糜家军,此间所有的兵士,他们眼芒中本就不多的恐惧与担忧全都不见了。
那一双双犀利的眸子里,突然间渗入了绿油油的光。
糜芳话虽不好听,一番陈词中动不动就把“特娘的”挂在嘴边,可莫名的……就是让人热血沸腾。
不为自己!
为家人!
这种感觉,就容易让人沸腾!
而那骂骂咧咧的“特娘的”也让这些兵士们想起了自己的老娘。
若他们不是糜家军,若他们的糜芳将军……不是跟对了人,那他们的老娘,或许……也跟这世道上芸芸众生的老娘一样,风餐露宿,朝不保夕。
可……就因为他们是糜家军,因为他们的将军跟着的是关麟,他们的老娘一个个都成为了收租大佬。
那种睡到自然醒,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钱的日子,别提有多快乐了。
还有媳妇……只要是糜家军的一员,在家里,那特喵的就是天,是纯爷们!
但……现在,有人想要摧毁这一切,有人想要攻破江陵城,将他们所拥有的一切索取……
这下,埋藏在这些糜家部曲心头的唯独剩下了三个铿锵的字眼:『不能够!』
——绝对不能够!
这时……
不知道是谁喊出一句。
“俺在城在!”
紧接着,有人把这句话改了改,再度高喊:“人在城在!”
然后是山呼海啸一般,数千糜家部曲齐声呐喊,“人在城在,人在城在!”
顿时间,他们一个个“嗷嗷”叫了起来。
……
江陵城,这座荆州的军事要塞,围绕着它的攻城与守城战正式打响了。
从大战的开始,这场战役迅速的就进入了白热化。
无数吴军的在夜里搬着云梯架设在城墙,浩浩荡荡的兵马在徐盛当先的冲锋下,迅速的涌向城池。
与吕蒙那分兵试探的进攻方略截然不同,徐盛一开始就是全军压上,整个江陵城瞬间就陷入了最紧张的状态。
无数的糜家军士轮流在各门防守,城楼上的箭矢密集如雨……但大多打在了吴军的盾牌上。
江畔边,夜里的江风格外的寒冷,可无论是城楼上的守军,还是冲杀上来的吴军,每一个都冒着汗……
城下,吴军发现弓箭无法射入城中,于是……徐盛果断的吩咐迅速的搭建起抛石车,无数的石块儿在天空划下弧线,摧击着城墙……
要知道,古代行军作战,是无需将整个“抛石车”搬来的,只需要让各部带着一些“抛石车”的关键构建,让辎重队伍将框架搬来,到得城池之下,很快便能够组建完成。
别看这“抛石车”造的快,其威力也不算小……寻常夯土堆砌而成的城墙,根本就挡不住这“抛石车”的攻势,旦夕之间,就足以将土墙砸塌!
“轰隆隆……”
那“隆隆”的声响仿佛地震一般,不断的响起,不绝于耳。
可……
让吴军惊愕的是……无论这石块多么坚硬,无论这石块破坏力多么强劲,可它……却依旧无法摧垮这城墙。
区别于……长沙城,那是郝昭亲自督造的城墙,每一个细节都是亲自考究,每一处用料都是反复检查。
江陵城,却是糜芳造的!
考虑到这新城里有三成地是他糜芳,是他糜家的,用以造城的钱粮,他非但没有贪墨半分,反倒是在钱粮吃紧的时候,他自掏腰包填也得给填上。
乃至于许多用料可以选择“好的”和“中等的”时,糜芳毫不犹豫的就会选择前者……
有钱上,有条件上,若没有钱……那创造钱,用他糜芳的私房钱……创造条件也特么的得上!
糜芳造的不是城,而是他糜芳的富贵,是他糜家一代一代、一代一代,源源不断传承下去的富贵——
“将军……抛石车也无法砸毁这城墙……几轮攻势下去,这城墙纹丝不动!”
就在城下第一线统筹指挥的徐盛,听到这一则消息,他那粗浓茂密的眉毛几乎凝成了倒八字。
他怀疑……这城墙是“铁”筑的么?
愤怒之余,徐盛大声咆哮。
“砸不掉这城墙,那就往城内砸……往城楼上砸,砸人,砸那些贼人,砸死那废物糜芳——”
随着徐盛的吩咐……
一时间,东吴的抛石车发出更汹涌的攻势……
漫天的飞石宛若流星坠落,不断的轰砸在江陵城的城头。
配合着云梯,冲车……月色下,战况尤为激烈。
……
糜芳……一反常态的不畏惧这些巨石,他是糜家军的首领,是这江陵新城三分之一的主人,在巨大的金钱与利益的驱使下,他能感觉出来。
什么赵子龙!
呵呵,在这种为难时刻,糜家的部曲只会将他视为主心骨,他必须表现出异乎寻常的镇定从容……甚至是气定神闲。
他心里头唯有一个念头。
——『砸吧,砸吧……你能把这城砸出一个窟窿,我糜芳自己个儿把脑袋割下来送你了!』
没错,就这么自信!
“轰……”
却在这时,从天而降一个巨石。
巨石直接砸落,竟硬生生的落在一处城楼上的眺望塔处,这塔是木、瓦制成的,顿时……瓦砾乱飞,整个望塔几乎塌了一半儿。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惊住了……
方才见那城墙面对石块的攻势,悍然不动,他们多以为……吴军的投石车不过如此。
可现在……这摧枯拉朽的一幕就发生在眼前,一时之间,灰尘漫天,有人哀嚎,有人吓得屁滚尿流,有人惊恐似的趴在地上。
更可怕的是……越来越多的飞石正不断的砸向城楼。
“轰——”
“轰隆隆——”
巨大的轰鸣声,震的守军耳朵疼……
乃至于有些不幸的兵卒已然在这轰鸣声中被巨石压中,变成了一滩肉泥。
而当漫天的灰尘散去,在这歪歪斜斜的一片废墟中,所有兵士都看到了模模糊糊的影子。
这个影子是站在那巨石上的,他双手掐腰,像是对敌人的这飞球报以最大的轻蔑,他的身形……宛若一棵青松一般。
更像是——咬定青山不放松!
是糜芳!
他的形象这辈子高大、伟岸过两次,前一次是在江夏的伏虎山,他以一己之力,用偏厢车……阻拦住文聘的突袭,阻拦住他焚烧荆州的战船!
这一次,他则是面对天降碎石,傲然挺立……宛若一尊真神一般!
没错,这一次的他比伏虎山那次……更傲然,浑身上下仿佛都在发光!
这个时代,大家伙儿还不知道什么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但……此刻的糜芳他的形象,大体已经与那“粉骨碎身浑不怕”联系在一起了吧!
“哼……”
灰尘中,好像发着光的糜芳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哼。
他一手掐着他那膀大腰圆的腰肢,一手指着城下的敌人,连带着向身后的兵士吩咐:“都愣着干什么?他们有抛石车,咱们就没有八牛弩吧,为何还没有还击?给老子砸……砸碎那些抛石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