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糜芳的话把所有人都说愣了。
包括赵云,他也一脸惊愕,一脸不可思议,一脸陌生的望着糜芳。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似有一种感觉……
这么多年了,他难道从未真正的认识过……眼前的这个主公的小舅子么!
这个武艺、统率居于末流,毛病一大堆的平庸将军么?
不止是赵云……
所有人都用崇拜的眼光望向糜芳,处于安全位置的刘禅也是。
他心里头小声嘀咕。
——『子方叔,威武啊……这才是真男人哪!』
——『果然,关四哥说的没错,只要金钱到位了,命……反倒是都不重要了!』
的确,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时,需要一个人……用胆气去鼓舞人心。
也的确,在百分之五十的利润面前,就已经有人会铤而走险,类似于,这种一本万利的利润,足够糜芳……践踏一切的生命,包括他自己的!
无疑……
在刘禅重要的成长、养成阶段,能见到这样一幕,对他的成长是极其有益的。
甚至,就在糜芳的身旁,又一块儿大石砸落,这大石生生砸中了一处武器架,武器架已经粉碎,而这一幕的发生就在糜芳的身侧三步之内。
可糜芳,依旧是镇定自若,气定神闲……
在无数崇拜到“想跪”的目光中,无疑……他凭着自己的血肉之躯,让这支糜家军在巨石的狂轰乱砸下,渐渐的心定了起来。
似乎……大家突然就不那么畏惧这敌人的投石了。
“糜太守……末将这就去发射八牛弩——”
“霹雳十牛弩也早就就位了,若非糜太守提醒,险些忘记了——”
“糜太守,比谁射的远,咱们糜家军还没输过——”
糜芳那冷然的目光缓缓的放低,他走下了那巨石,面对众人那迫切的眼芒,他只淡淡的吟出两个字,“快去——”
不多时……
“轰隆隆……”
在吴军抛石车阵的位置,一枚又一枚巨大的八牛弩矢接踵射来。
如同惊涛骇浪般磅礴的威力,只要命中,顷刻间就将吴军的抛石车砸的粉碎……
的确……
诚如糜家军说的那样,八牛弩射的可比抛石车远多了。
威力……也更强劲多了。
一时间,双方的战场由近到远,由远又到近。
双方一边在城池上下,进行云梯与箭矢、擂木的比拼。一边在那遥遥远处,进行着……远距离的“乱轰乱砸”……
血色残阳布满整个星空,也将这夜幕下的江陵……城上城下染得异乎寻常的血腥鲜红!
……
……
襄阳城中,官署之内。
关麟背着手在房内不住的来回踱步,他徘徊犹豫的身影投在窗上,两日来,襄樊战场,烽火连城的凶险情景时不时的在脑海中回放。
当然,随着……一道道消息传回。
比如,新野城……牛盖率一万兵士归降,连同新野至樊城之间,所有的小城……也放弃抵抗,望风归降!
比如,那烈火之后,曹仁一死,宛若压死这襄樊魏军的最后一根稻草,大量的魏军兵士放弃抵抗,沦为俘虏。
再比如,徐晃的三万兵,在平鲁城中被团团围住。
原本这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可计划之外的是,每日想方设法从平鲁城逃出……归降荆州的魏军,竟有超过千人之多。
俨然,无论是徐晃,还是平鲁城内的魏军,他们的心态已经崩了,局面已经控制不住了!
按理说……
一切都向着积极的方向在发展。
局面……很乐观嘛!
接下来就看诸葛恪在许都城的发挥了……
看看这位诸葛亮的继子,能否如其继父一般在许都城舌战群儒,为荆州争取到最有利的一切!
当然……
料想很快,襄樊战场的战报就会传入许都城。
要知道,在关麟的授意下,荆州军可是故意放走了一些魏军的探马与哨骑,就是要许都城第一时间得到这边的消息消息。
当然,这些都不是关麟徘徊犹豫的原因。
他的面前铺展开的是一张舆图,襄樊战场的位置已经被标注,俨然……那已经是过去时了,而关麟正在新标注的位置是长江以南的江夏。
从洞庭湖沿江而上,是乌林,乌林的对岸便是大名鼎鼎的赤壁。
过了赤壁就是孙权,在他占领的“江夏”的那部分县城,制定的治所沙羡!
再深入下去……便是东吴的最后一道屏障——柴桑!
关麟从洞庭湖骑……画出一条线,然后将乌林、赤壁、沙羡、柴桑以及接下来的鄂县、樊口……最后是建业、吴郡……
整个这些,关麟悉数连在了一起。
这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线路!
同时,这也是一条,一击致命的,朝着江东的进军路线。
更是关麟授意老爹关羽放弃救援江陵与长沙,反倒是趁着东吴大军出动,内部空虚……急攻乌林、赤壁,夺下沙羡……兵指柴桑,直接威胁到东吴的心脏之地的进攻路线。
提到这路线。
自然……关麟会想到几日前,他与父亲关羽在得知樊城战场“烽火连城、炼狱火海”后的对话。
还是从关麟的那句……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花团锦簇之处……老爹,你该关注的地方不是前沿阵地,而是后背……是那与东吴接壤的荆州之地!”
面对这一句提醒,关羽的回答是:“吾儿的意思是,如今的时局下,那孙权必定会背刺么?”
“会的!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关麟的话一丝不苟,也异常笃定,“江东都是一群鼠辈,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背刺了,何况……孙权不会放任荆州做大,所以他一定会兵指荆州,而按照地缘来分析,他能奇袭的唯独是江陵与长沙!诚然,这些本是孩儿推断的,但……就在刚刚,孩儿的飞球兵已经将东吴出兵的情报传回来了,与孩儿分析的一模一样!”
有理有据!
言之凿凿!
这……
面对儿子的话语,关羽沉吟了一下,不过很快,他昂首抬眸,“那为父这就去江陵、长沙,去击退这群只会暗箭伤人的江东鼠辈!”
“不好。”关麟的否定来得是那样的出乎意料……也把关羽给说愣住了。
“怎么?”不等关羽细问。
关麟的声音再度吟出,“父亲,飞球兵带来的情报,这次东吴出动了将近十万大军,十万哪……可……孩儿记得东吴的兵勇总计算下来也就十几万,除却江东六郡七十二县必要的驻军外,也就是说……这支吴军一动,那整个江东将是一片空虚!洞庭湖的水寨空虚,益阳城的赤壁、乌林空虚,长江以南的沙羡空虚,就连那柴桑、樊口、建业、吴郡……这些悉数都是空虚的!”
唔……
关羽不是榆木脑袋,儿子提醒到这份儿上,他岂会不知儿子的意思。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当即问。
“吾儿是要为父,围魏救赵?”
关羽以为他猜对了……
但,他还是低估了儿子关麟的野心。
只见关麟低头理了理袖子上的折痕,手腕一抖,食指与中指直接伸出,划破虚空,也从桌面舆图中的洞庭湖划过……
划过的路线正是洞庭湖通往柴桑、建业、吴郡一线。
“父亲,何必围‘魏’救赵,攻‘魏’即可……有救赵的那功夫,魏直接就攻下来了!”关麟的目光幽幽,脸上闪烁着笃定的神情,“东吴纵是十万大军压境,可孩儿笃定,无论是江陵还是长沙,他们攻不下来……反倒是父亲,孩儿以为……如今的江东,精锐尽出,没有人能挡得住父亲的千里袭人——”
这……
关羽本想反问儿子,因为什么,对江陵与长沙这般自信?
可……时局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已然是间不容发、迫在眉睫。
更重要的……在关羽看来,这个外表逆子……实则“想法惊人”、“脑洞逆天”的麒麟儿,他说的话……九成九是对的!
近一年来发生的事儿,转变的时局,造就了关羽对这个儿子无差别的信任,他总是能在最正确的时间做出最正确的事儿。
这次也一定如此。
当即……关羽没有问关麟有关“江陵”、“长沙”驻守的问题,只是再三向关麟确定了进军的路线。
即……避开驰援江陵,反倒是从码头沿江而下,直指洞庭湖,然后是乌林与赤壁,是……沙羡,是柴桑,是建业,是吴郡……
这是要一举掘了东吴的根——
关羽也的确是这么进行的,长沙、江陵战火连天的同时……
吕蒙与徐盛都不会想到,一支荆州的水军已然攻克了东吴在洞庭湖的水寨。
关羽率领的这支关家军,他们毫不停留,顺江而下,接下来的目的地是益阳郡的乌林与赤壁!
按照水路的路程,明日……足以抵达!
当然……
关羽可以一往无前,丝毫不担心长沙与江陵的守势,可关麟的心头却也是捏着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