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两条情报互相……证实了。
“咕咚”一声,徐盛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口水。
潘璋则紧张无比的脱口:“这……这仗,到底是谁突袭谁啊?是谁在背刺啊?”
马忠“哎呀”一声,然后捶胸顿足,“现在还管这些干嘛,关羽这是要釜底抽薪哪……益阳,益阳不是为了防范这一手,特地安排了一支驻军嘛?朱……朱桓将军和他的部曲呢?还有……益阳城送来的粮食呢?”
这种时候,马忠的问题已经不会再有人回答。
不过很显然,粮食……就别想了,这支徐盛的兵马,他们只有五日之粮了。
这时,阳光已经从云间的缝隙中绽放出屡屡光芒,像是告诉世人“天亮了”,可……无疑,这阳光在所有吴军的眼里是黑色的,漆黑如墨。
是看不见希望的黑色!
“那……现在该如何?”潘璋连忙把目光望向徐盛,他提醒道:“关羽是釜底抽薪,长沙那边吕大都督又遭逢重挫,奄奄一息,如今……如今能回援的唯独咱们这支军队哪!”
马忠又是“唉”的一声长叹,“关羽三日下了四座城……等咱们回援过去,那建邺城都沦陷了!再说……咱们就五日的粮?洞庭、益阳、赤壁悉数沦陷,万一那关羽城门紧闭,咱们回得去嘛?”
潘璋提高了嗓门,“那你的意思?不管?不顾?不救?”
“怎么救?”
这次,这三个字是徐盛与马忠同时吟出的。
默契的低沉与厚重。
马忠注意到徐盛开口,连忙闭上了嘴巴,让这位“上将军”发号施令。
徐盛则道:“关羽既会釜底抽薪,他那儿子,又岂会算不到我军的回援,万一是围魏救赵呢?潘璋将军?你也是读过兵书的,难道就忘了战国时……那庞涓是怎么死的?”
这……
徐盛仿佛是锥子一般的喝问。
潘璋沉吟了一下,然后道:“围魏救赵,呵呵……徐将军的意思是不救‘吴’,继续攻这江陵城?可……可原本这江陵城都攻不下来,如今噩耗传来,将士们的士气势必低落,江陵城又攻的下来么?咱们东吴又……又守得住么?”
呼……
潘璋的话仿佛将徐盛问住,这也使得徐盛的心情犹如刀绞一般,刺痛,火辣火辣的痛!
“呵——”
徐盛只能冷笑,现在的他,总算是清晰的能感受出来他与孙策、周瑜这等“卓越”的统帅……在统兵环节存在的巨大差距。
还是那句老生常谈的话——
他,徐盛……可能只擅长防守,这等……进攻时的调度与迂回,这等……在面临抉择时,毅然决然做出正确选择能力,非……非他徐盛所长啊!
救?还是不救?这是一个问题!
……
……
孙权的心情本是不错的。
此刻……正直旭日东升,他站在宫殿穹顶的最高处,那碧绿色的睫毛与暗紫色的胡须……迎着江风飘扬。
他的眼睛是闭着的,仿佛很享受现在这个时刻。
是啊,一切都很顺利嘛!
紫电宝剑发挥出了他的作用……
周泰与徐盛带着紫电宝剑赶到鄱阳湖时,吕蒙当即就向荆州发动了总攻,一南一北,一上一下,这是要对荆州,对那关家父子——釜底抽薪!
当然,孙权也收到了襄樊战场的消息。
知晓了,关麟一把火把曹军烧的透透的。
无疑,这给魏、吴之间的“默契”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原本说的是夹攻,现在好了,曹魏只是在北方吸引了下进攻,主力战场……还得看他东吴的这支奇袭的兵马。
“主公可是在想曹魏的溃败……”顾雍仿佛看出了孙权心情的低落,压低声音询问道。
“是!”孙权没有任何废话,他淡淡的道:“孤怕这曹魏败的太快,反倒是让关羽、关麟能腾出手来,迅速的驰援江陵与长沙!不过……”
说到不过,孙权的眸光转冷,变得犀利,“不过,长沙城的守军不过几千人,江陵城的守军则是那支羸弱之军糜芳的部曲,料想……我东吴精锐尽出,猛将齐聚,破城险地……不过是弹指之间,孤现在担心的是,曹魏重挫之下,关羽无需北顾,大军南下……我军当如何守?”
孙权冷静的把局势给分析了一遍,也分析出了最有可能出现情形……
即刻,以吕蒙、周泰、朱治、蒋钦、徐盛为首的东吴大军,面对关羽如潮的攻势,如何守住江陵。
提到军事,这是顾雍不擅长的,故而他没有接话,不过……他却是话锋一转,“我听闻,曹丕那儿收到了一封天子的册封诏书!”
唔……
这一句话,直接把孙权的心思从那诡谲莫测的战场,转移到了朝堂,“顾老觉得这是一封怎样的册封诏书?”
孙权是明知故问。
“如今曹魏时局不利……”顾雍笑着说,“故而,魏王答应主公的,那册封‘吴王’的诏书,一定会提前发来,一来……这是他曹操答应过主公,二来……也是他曹操要借着这诏书,赚主公一份天大的人情,让我东吴突袭荆州时不遗余力,以此缓解他曹魏在襄樊战场的压力!”
“哈哈哈……”随着顾雍的分析,孙权爽然大笑,一边笑一边说,“顾老说的这些,孤都想到了,不过……这天子敕封吴王的诏书,还是让人望眼欲穿,急不可耐啊!”
是啊……
孙氏一族从孙坚起,从那传国玉玺神鬼莫测的落到孙家的手中起,孙氏一族就有“称王”的野心。
只不过,局势所迫,当今天下这时局,称王者……往往下场都不好。
只是,对于孙权而言,他一辈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超越父兄,都是为了走出父兄卓越战绩、建立江东基业下的阴影。
哪怕嘴上不说,可孙权就是要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是强过他父兄的,他要让“这一条”成为东吴信奉的准则。
吴王——
呵呵!好瑰丽的头衔哪——
这是父兄都没有做到过的,可他孙权……他做到了,而且坐稳了!
正直因为这一条天子册封吴王的诏书让孙权想入非非之际。
“主公,主公……”
五十六岁的吕岱匆匆的跑来。
这位历史上东吴最长寿,乃至于四十岁入仕,五十五岁成为州刺史,最终活到九十六岁的将军,此刻的他健步如飞,身子骨看起来极为硬朗。
但……与他的身子骨与脚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表情。
简直是“如丧考妣”般的表情。
“吕公?合适如此惊慌啊?”
看到吕岱,孙权笑眯眯的张口去问,说起来,他挺喜欢吕岱这个小老头的,人说四十而不惑,可这小老头四十才开做到郡丞,四十五才被孙权发现派为余姚县长,五十岁让他招募精兵,平定叛乱!
原本,这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文吏。
但……让孙权惊讶的是,甭管给他什么任务,他都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虽然做事儿够慢,但胜在稳……
于是孙权就把宫殿的礼仪、情报收纳这样的事儿交给他,也时长与他开玩笑……
但这次,孙权错了!
因为,当情报从吕岱这小老头的口中吟出的一刻起,他的表情仿佛也收到吕岱的感染,变得如丧考妣。
“关羽……关羽带兵杀过来了,三日前洞庭湖水寨被破,两日前益阳、乌林被破,同日赤壁沦陷,今早樊口被破……关羽……关羽马不停蹄带着他的关家军已经朝柴桑杀过去了!若柴桑再破,那……那我东吴将……将再无屏障!”
——『什么?』
孙权以为他听错了,可……吕岱仿佛料到了,同样的话他迅速的又说了一遍,这次说的更大声,这次的声调……让孙权意识到,这就是事实!
当然,他有太多的疑问……
关羽杀过来了!
三天破了四城!
行……先不论他怎么杀过来的?怎么破的城?
关键问题是,前面破城,怎么就没有消息……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嘛?
他惊诧的眼神中,一时间遍布疑惑,仿佛……这一抹疑惑,也成为了孙权心头仅存的坚持,他坚持……这情报一定是有误,是不准确的。
哪曾想,吕岱接着禀报,“各城斥候悉数在宫殿外待命,他们说……他们说他们在跑,可关羽与关家军也在跑,他们传递情报,关家军攻城的速度比他们情报传递的还要快……主公,主公……快速速召回吕蒙将军,否则……否则东吴就没了——”
随着吕岱的话……
此间安静极了。
孙权的脸色从铁青变成煞白,他额头上青筋暴出……那茫然之下的慌乱正迅速的占据他整个面部表情。
他脸也不知道是因为惊讶,还是害怕而憋得通红,像是要憋出内伤来。
反观顾雍,他也很惊讶,他喉头滚动,他感觉身体所有的气力都已抽空,只觉得天旋地转,要晕厥过去一般。
终于……他抢先孙权一步问道:“益阳城的朱桓也……也没了?”
“没了……益阳城都没有顶住半个时辰,就被关羽攻陷了……”吕岱的嗓音都沙哑了,不夸张的说,这是他入仕东吴以来,遭遇过的最恐怖,最可怕,最岌岌可危,最间不容发的局势。
若是处理不好,东吴……就无了!
“他……他……咳咳……咳咳咳咳……”
孙权张开嘴,可只是吟出了一个“他”字,紧随而至的是喉咙间剧烈的疼痛,就好像是有人用小刀子在一刀一刀的刮他孙权脖颈内的壁肉,疼……但更让人觉得窒息!
“主公……”顾雍连忙去帮孙权拍后背。
孙权仿佛用尽他所有的力气下令,“鸣……鸣金击鼓,召集东吴留守的所有将军、军师……前来议事!咳……咳咳咳咳咳——”
不等这话说完,又是一阵止不住的咳声,这种因为过度惊诧而产生的干咳最是难受,最是痛不欲生。
晨曦微明,尚在沉睡中的建邺城,忽然响起了一阵铿锵的钟声。
周家府邸内,周循、孙绍、太史享、黄炳、周峻齐聚一堂,他们本是在议论……襄樊战场的局势,也在议论东吴的背刺突袭,江陵与长沙能不能如愿抵御的住。
可这钟声……让所有人迅速的停下了议论。
不多时,有孙权的亲卫前来通传——关羽大军压境,主公招周将军前去议事。
其实,按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