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瑾全家亦能得以保全,甚至被送至大魏,加官进爵,人臣之极,再不用担心人头落地!
曹操也能获得宝贵的两年时间,寻觅出破解飞球之法,然后……以九州之力静待反攻时刻的来临。
这是阴谋,也是阳谋——
唯一的牺牲,仅仅是诸葛恪一人的名节……准确的是诸葛恪在荆州,在刘备一方的名节而已!
“凡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曹操凝着虎目,深深的望着诸葛恪,“你诸葛恪的名字,距离成为大魏的英雄,东吴的英雄,只差这么一步了,诸葛元逊……你还犹豫什么?”
曹操很少对别人说这么多话。
他虽健谈,但绝不会用这种“渴求”的语气去让别人做某件事儿,这与他的性格不符,也与他的身份不符。
但时局所迫,为了大魏能够获得短暂的休整时间,曹操不遗余力的拼了……他一定要说服诸葛恪。
只是……
在曹操那望眼欲穿的眼神中,诸葛恪严肃的表情突然变了,他的嘴角咧开,然后爽然的笑出声来,“魏王是全我孝道,只不过,要让你失望了。”
随着这一句话,诸葛恪的表情一冷,眸中闪过一道如刀锋般尖锐的亮光,他冷冷的道:“如今我荆州为刀俎,尔曹魏乃鱼肉,刀俎何时会惧怕鱼肉?被鱼肉给威胁呢?”
“你……”
曹操不可置信的望着诸葛恪。
而诸葛恪的声音还在继续,一如既往的冰冷,一如既往的一丝不苟,“现在,我代表荆州要提出全新的条件!”
“魏王……为了你那困在平鲁城的三万兵士与五子良将中的徐晃,你会听我的吧?否则……你可就要让大魏军民失望了!”
说到这里时,诸葛恪微仰着头,视线穿过那茫茫田野,凝视着这一方土地,一片黑寂,许久许久,他才在曹操震惊的目光下,说出了接下来的话。
“忠我要,孝我也要……因为恕我直言,如今的时局,是我家云旗公子手握刀俎,而魏王与孙权,呵呵……你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
……
两个时辰后,东吴驿馆,吾粲发出一声惊呼,“他……他诸葛元逊答应了?答应了?”
回答他的是程昱……“是答应了,契约上白纸黑字,他签上名字了,十日之后由天子见证,在射鹿台……昭示天下!三方停战两年,休养生息,安顿黎庶!”
呼……
吾粲是长长的吁出一口长气。
总算,孝道还是战胜了忠义,不愧是诸葛子瑜那蓝田璞玉,添字得驴的儿子呀!
“哈哈……哈哈哈……”
兴奋之余,吾粲大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他突然有一抹不解,他连忙问:“为何要十日后?这等大事儿,即刻昭示天下即可呀!迟则生变……迟则生变……”
是啊,鬼知道现在关羽打到哪了?
鬼知道十日之后,关羽又打到哪!
停战协定,那三方罢战的同时,却也意味着,这两年内……东吴是没有机会夺回被关羽占据的土地。
总不能又、又、又、又去背刺吧?
这可得涨点儿心哪!
“十日……”提到这个话题,程昱踟蹰了一下,不过,只是一个刹那,他抬起头直视吾粲那迫切的目光。
“因为诸葛元逊他信不过吴王,这次吴王能用诸葛氏一族的家儿老小要挟,那下次呢?”
“程先生的意思是?”
“诸葛元逊有条件,签字可以,背弃荆州可以,但却一定要将他诸葛一族的族人从东吴接到许都!”说到这儿,程昱顿了一下,郑重其事的说,“你,听明白了吧……”
“听……听明白了!”
吾粲颤巍巍的点头……
倒是此刻,在里屋内听着吾粲与程昱对话的诸葛瑾。
因为这一句话,那迟疑的双眸突然睁开,眼神有些微微的变化。
“呵呵……”
他笑了,他张开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仿佛这一刻,往昔他对儿子的教诲悉数涌入他的心头。
——『君子六艺,礼并非专指礼节。』
——『还包括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吾儿要成为大丈夫,唯有当先掌握礼节、礼数,才能在各种场合从容有度!』
——『射,可不是投壶那样的把戏,射是射箭,要讲究稳、准、狠,一击必杀,一击必中!』
——『吾儿总是记不住这个‘数’,这是指代一个人的涵养度,只有在平时积累了足够的‘数’,在遇到大事时,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诸葛恪很克制很克制的笑了,可笑着笑着,他的眼泪不自禁的从眼眶中缓缓流下,流淌。
……
……
第493章 曹操,只想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重病的吕蒙轻舟简行,被沿水路送回了建邺城。
船舶上连日的奔波,使得本就因为吸食大量毒烟的他,身体更加的虚弱,此刻,建邺城的医署之中,无数医者、亲卫端着水盆、手巾混乱地穿梭着。
张昭、张泓、张温等人焦灼的望着混乱的医署,柴桑……溃败的消息已经传来,两万五千多水军,董袭、宋谦、全琮的统领,各大族不遗余力的奉献出自己的部曲,最终,竟没能延缓柴桑城沦陷哪怕是一日。
这消息太打击人了,而吕蒙现在的病情,那奄奄一息的样子,更是为如今的东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唉……”
张昭、张泓、张温几次张开嘴巴,可万般话语,最终悉数沦为“唉”的一声重重的叹息。
这时,孙权一路赶来,风尘仆仆,他环望了眼众人,焦急的问:“子明如何?子明在哪里?”
就在这时……
“啊……”
一道凄厉的声音自医署内屋响彻,却见吕蒙仿佛魔怔了一般,他竟癫狂的站在床榻上,大声呼喊着:“吾乃汉寿亭侯关云长,吕贼、孙贼,统统拿命来!”
这……
吕蒙的声音让人恐惧,孙权却走向他,一旁的亲卫连忙拦住,“主公,右都督这副模样,不可……”
孙权却一把甩开亲卫的手:“孤与子明乃生死之交,子明乃孤的大都督,如今他被那恶贼关羽附体,孤要将他唤回,那关羽休想在孤的面前夺走子明——”
说话间,孙权一个健步,也跃上了床榻,他双手按住吕蒙的肩膀,一边说,“子明,子明,你醒醒……你醒醒——”
仿佛,孙权的呼唤起到了一些效果,原本还在嚷嚷着“吕贼、孙贼、拿命来”的吕蒙,突然间冷静了下来,紧接着,他仿佛整个身子被抽离了一般,双腿一个踉跄,宛若一滩软泥一样的跌倒。
“子明……”
孙权抱着吕蒙,眼神复杂至极。
吕蒙却整个晕厥过去。
“医官,医官……”孙权大呼,一时间,无数医官涌了上来,场面顿时变得混乱。
孙权在这里又待了一会儿,见吕蒙依旧没有苏醒的样子,嘱咐医官好生治愈,他背着手,面色沉重的走出了房间。
——『如今,子明这副模样……庐江……那关羽就要兵临庐江了……孤……孤还能倚仗何人?』
一步三回头,再三回望向吕蒙,孙权的心情无以复加。
这一刻他想起了表哥兼岳丈的徐琨;
想起了舅舅吴景;
想起了“江东战神”太史慈;
想起了“谈笑间令八十万曹军灰飞烟灭”的周公瑾;
想起了……“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的陆逊;
想起了“国士之风”的凌统;
更想起了锦帆游侠甘宁!
这些他本全部拥有,可这些,又因为时局所迫,因为他的决议,最终或是或离,与他分道扬镳!
呵……
孙权一声冷笑,是啊……这些人,假使有一人在,他何惧关羽?
这些人,假使有一人在,也不会让溃败来的这么快,让柴桑城连几日都坚守不了。
反倒是,他倚仗的那些东吴大族,这个时候……除了唉声叹气,他们又能做点什么呢?
——『孤……孤这些年究竟做了些什么?』
——『孤……孤是不是错了,大兄……是不是……是不是从一开始起,你……你选择的那条披荆斩棘的路才是对的!对的?』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孙权第一次扪心自问,第一次对自己,对他的制衡,以及对他这些年的决策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怀疑退不了关羽,怀疑也救不了江东。
“柴桑那边如何了?”
走出医署,孙权走在前面,张昭等人跟在后面,随着孙权的询问,张昭“唉”的一声叹出口气,然后回道:“董袭、宋谦将军是四日前殒命的,柴桑是三日前沦陷的,在援军溃败之后,坚固的柴桑城也仅仅只坚守了一日半就被关羽攻克……全琮带着残兵败将……不足五千部曲,退入庐江……好在……”
说到这儿,张昭顿了一下,“五日也足够徐盛的败军,还有长沙的那支败军,足够……朱治、贺齐、蒋钦将军退入庐江,东吴的战船、淮南的兵勇也悉数抵至庐江,按照主公的吩咐,整个庐江枕戈待旦……势必将来犯之敌击于长江之上。”
——长江!战船!水战!
这已经是孙权能拿出的最后的筹码,但他也知道,关羽不是曹操,关羽……与他的关家军素来不畏惧水战!
但,庐江,这已经是孙权与关羽博弈的最后一战,也是最关键的一战,不容有失。
“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