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关麟,提到来自江夏的礼物……
高柔与张辽彼此互视,这个话题也算是戛然而止。
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这时,水战的硝烟渐渐散去,只留下漂浮在江面上的残骸和沉默、沉沦的战船——
倒是另一边……
负责驻守濡须口的是孙权册封的少年将军——周循!
此刻的他站在港口,眺望着那张辽的战船……他口中喃喃:“谁言这张文远只识陆战,不曾想,他的水战也这般厉害。”
“还好……”站在周循身旁的是乔装过一番的孙绍与太史享,两人也望着那曹魏的艨艟战船。
孙绍道:“张辽竟也会准备小船,竟也会有熟悉水性且不畏生死的水军兵勇,这点是我没想到的……”
太史享则道:“其实也无妨,这次消耗的不过是濡须口原本的守军,周家军并无太大的伤亡……经此一战,濡须口原本的守军几乎全军覆没,这里算是全部被周家军把持……随时可以港口洞开,引狼入室!”
说到这儿,太史享顿了一下,然后轻声道:“其实……若是周家军齐上,那张辽占不到半点好处!”
听到这儿,周循连忙补充道:“那张辽又如何施以全力?大家都不过是演戏给人看的罢了……”
说到这儿,周循眼眸微眯,“若不让张辽占据上风,那鼠辈孙权如何会调动庐江城的水军?那水军不调动,庐江又要如何破城?”
言及此处,周循大声吩咐,“速速禀报吴侯,魏军势大,那张辽与魏军三日不见,竟突然熟识水战,濡须口兵力不支,我军不敌,恐难以为继,请求吴侯速速派兵支援……否则,濡须口若失,则庐江危矣,江东危矣——”
周循的声音喊得很大……
而他的心情也如同他的声调般激情、澎湃。
俨然,他已经意识到,距离他报父仇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同样的,有这种想法的又何止是周循一个。
对孙绍、对太史享而言,他们的想法如出一辙。
报仇雪恨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
……
建邺城,东吴行宫。
孙权愁眉不展的望着地图,一个个箭头自淮南而下,自柴桑向东。
一边是张辽,一边是关羽,这让孙权始终感受到的就是如芒在背,是如坐针毡的感觉。
呼……呼……
粗重的呼气声不断的从这位东吴国主的口中吟出,这一刻,他算是切身感受到,他与父兄之间的差距。
打江山难,守江山同样很难……
他的身前能用的人已经不多了。
除了顾家的族长顾雍外,张家的族长张温外,虞家的族长虞翻外……
唯独剩下逃回来的全琮、擅长使金色大斧的田異、头戴牛角盔的山越领袖谢旌,吴国大将吕岱、吴国重臣吕范……
虽不至于说是无人可用,可比起当年孙权刚刚接手江东时,文有周瑜、鲁肃、诸葛瑾,武有甘宁、凌统、太史慈,如今的含金量无疑……是下降了一大叠。
最关键的问题是,眼前的这些无论是大族还是武将,他们能拿出来的部曲,都被之前董袭那场不自量力下的败仗给造没了。
就算是这些家族还有兵,已经不舍得再拿出来了。
危急存亡啊……
对东吴,对孙权已经是危急存亡之秋。
只听得“砰”……的一声,孙权愤怒的将一条奏报给狠狠的砸在地上,他愤愤然的张口:“子布传讯回来,魏是指望不上了,人言虎毒不食子,可他曹操竟丝毫不顾其子曹丕的周全,不仅没有让张辽退兵,反倒是提及三十日拿下濡须口!可恶……曹贼可恶!”
受封大魏吴王时,孙权还是一口一个魏王,一口一个大王叫着。
如今,局势逆转,那“魏王”自然而然就变成曹贼了!
“呼……呼……”
孙权尤自喘着大气,像是气不打一处来。
身旁的顾雍忍不住张口分析局势:“周循已传回急件,张辽率军兵临濡须口,一战之下,原本驻守濡须口的守军几乎全军覆没,周家军亦遭受重创……拼死之下才守住港口,但损失惨重,由此可见,那张辽与魏军已然不是昔日赤壁之际,那不识水战的魏军了……”
“是啊!”张温也张口道:“一边是关羽兵临庐江,一边是张辽进攻濡须口,若庐江丢了,那关羽便可以陆地上进攻濡须口,若濡须口丢了……那东吴对庐江的联系也就全断了……此两要塞均不容有失啊——”
顾雍继续说:“好在是周循驻守濡须口……他是周郎之后,手下的又是周郎训练的那支潘阳湖水军,料想一时半会儿魏军还不至于攻破濡须口,但……这濡须口关乎庐江与江东的联系,更是自这濡须口,可顺江直击江东……此港口必须要救啊!”
随着顾雍与张温的话……
只听得“砰”的一声,孙权一掌重重的拍在案牍上,“孤手中只有一万人了,你让孤怎么救?这江东还守不守了?”
“不如……主公再拨一些兵马给那周循。”虞翻提议道,“多个猴还多三分力,哪怕是多一点,也能让濡须口的压力减少一些。”
“不可!”顾雍连忙反驳道:“建邺城、吴郡……还有这边的港口也需要驻守啊,若然大军悉数外派,那只需千人死士便可谋取东吴……”
面对顾雍的话,虞翻大声道:“可若是濡须口丢了?就有一万人?这江东守得住么?现在我们是两面受敌,我们剩下的不是两场战斗,我们只有一场战斗的机会,若赢……这士气大震,若败,则……”
最后的话,虞翻没有说出口,他不忍心说出口。
眼见争执不下,吕范提议道:“为何?不能一封诏书,调那庐江的船队去驰援濡须口呢?现如今的战况,不是三千、五千兵马可以解决的,也不是病急乱投医的时候……”
“既庐江、濡须口两处同等重要,那我等……理应同等对待啊!那关羽是一匹猛虎,可张辽就不是一只恶狼了么?”
前门驱虎,后门进狼……
如今的局势对于东吴,太、太、太……太难了——
……
……
第507章 大虎?小虎?真是这两支老虎?
无论如何,濡须口还是要派人支援的,除了从东吴调兵外,庐江也必须拿出一部分支援。
这是孙权与一众文武在一番激烈的议论后得出的结论。
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派谁去支援?
贺齐、蒋钦,这已经是为数不多能在正面抵抗关羽的将领了,除此之外,孙权环视眼前的这一干武将全琮、田異、谢旌、吕岱、吕范……
呵呵,昔日张辽在逍遥津可是生生的击溃了吕蒙、陈武、甘宁、凌统、潘璋、宋谦、徐盛、丁奉、蒋钦、贺齐的各部军团。
凌统险些被砍死,陈武战死,徐盛的古锭刀被打脱手……其余诸将士尽皆吓破了胆,然后被张辽带着那八百山西大汉活活砍了一个上午。
砍得心气儿都没了……
与当年的那支“天团”比起来,眼前的这些武将委实有些不够看了。
“唉……”
孙权深深的叹出口气,又一次体会到“一将难求”的痛苦。
就在这时……
顾雍眼珠子一定,提议道:“臣举荐徐盛……如今的徐盛大将军尚在庐江,其又擅长水军陆战,久居江东,也曾先后参加过三次濡须口的战役,对地形极其熟悉,若是他的话……在水战上,或许能败张辽!”
徐盛的名字一出。
立刻就有人附和,这次附和的是吕范,“是啊,主公继位之初,徐盛大将军便驻守柴桑,那时面对黄祖的儿子黄射的进犯,以不到二百人的兵力抵抗,杀伤黄射的部队千余人,其后更是开门主动出战,大败黄射,使得黄射被击退后再也不敢前来侵犯……”
“曹操几次进犯濡须口,徐大将军亦是奋勇当先,多次以少御多,他已经是我东吴少有的能匹敌张辽的将军了!只是……”
吕范前面说的语调高亢,最后像是因为突然想到了什么,语调压低,话锋也是一转,“只是,我听闻此前江陵一战周泰、潘璋、马忠将军战死,徐盛将军也身受重伤……如今不过才过去些许时日,怕是徐将军的伤没有痊愈啊……这时候冒然出击,怕是……怕是……”
面对吕范提出的质疑,顾雍直接摆手,“为将者?谁没有负过伤?难道负伤了……就连我东吴危急存亡之时也不出手?也只作壁上观么?此配为东吴之将么?”
顾雍的话让吕范哑口无言……
此间宫殿中的文武也均窃窃私语、小声议论了起来。
“咳咳……”
最终,这些议论声在孙权的轻咳下戛然而止,孙权那碧绿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眉宇微凝,他沉声道:“顾老所言极是,事急从权,若真等他伤好了,养好病了,孤的东吴怕是已经不复存在了!”
言及此处,孙权当即吩咐,“传孤令,着令徐盛率两百战船,一万五千水军驰援濡须口与濡须守将周循内外夹攻,势要击破那张文远,壮我东吴之军心,壮我三军之战意!”
……
……
庐江,这座东吴江东最后的屏障,此刻……因为局势的迫切与间不容发,就连那天空中的云朵都显得无比压抑。
无数吴军兵士聚在一起,纷纷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如果这一仗输了?那该如何?”
“不过是城头变幻大王旗,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日子照样过……”
“你说的倒是不错,但……这是有一个前提的!”
“什么前提?”
“活着——”
随着“活着”这两个字眼从东吴兵士的口中吟出,很快……这两个字就传扬了出去,传遍整个庐江,传遍整个水军队伍。
是啊……在这种局势下,大家伙儿已经完全不关心,谁能取得最终的胜利,毕竟胜利……是主公的,可命却是自己的!
——『活着……活着……』
——『要活下去啊!』
——『活下去,迎接新的江东么?』
就在这样复杂且冷峻的气氛中。
庐江官署之内,“什么?”贺齐愤怒的一拍桌案,“主公是疯了不成?他不知道徐盛将军还身负重伤么?竟派他去驰援濡须口,去迎战张辽?这……这不是送……送死嘛!”
贺齐作为年轻将领,敢打敢拼,却又有脑子……明晰时局,懂得审时度势。
然而,现在的局势是,面对关羽的压迫,贺齐与蒋钦一个也离不开这庐江城,那么……唯有让有伤在身的徐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