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几十艘小船在江面上,似乎是等到了他们的将军,小船迅速的行驶……它们逆风,但它们行驶的依旧迅捷如电。
反倒是身后的大船,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已经有船支开始淹没,彻底淹没在这江中。
仿佛,这江面上……正在谱写的是一手“火与水”、“生与死”的哀歌!
……
……
“将军……”
摇晃的甲板上,有副将正一手抱着一处木桩,一边艰难的向徐盛讲道。
“将军,前方是大火与暗桩,后面有濡须口火船直撞,前后船队均燃起大火,风势太大,火无法被熄灭……魏军……魏军也已经行动,朝我们这边包围着杀来……”
前方火海;
后方火船;
魏军杀来……这一连串极端不利的情报,每一条都让东吴水军将士胆战心寒。
哪怕徐盛的楼船在船队的最中间处,暂时还没有被大火覆盖!
这种极端不利的局面,若是换作别人,那什么都没有了……
可徐盛不一样,他是跟着孙策从一个小卒的身份,用一个个人头换取到如今的地位。
比这再凶险的景象他也见到过、经历过。
恍然间,他徐盛第一次上战场的景象又一次浮现于眼前。
那时的少年将军孙策,正朝他徐盛这样一个小卒呼喊:“你,别用往日的打法,会死——”
然后,孙策竟是无比悍勇的一马当先冲向敌阵。
身旁,他的亲兵仿佛都受到鼓舞了一般,纷纷朝敌人杀去——
那一刻,徐盛在想:
——『孙将军这杀法?就不怕死么?』
这时,身旁还有兵士提醒徐盛:“莽夫,听到没有,别用以往的打法!”
说话间,有的兵士竟递给徐盛一个盾牌,尽管往日一口一个“一刀盛,必死盛”的叫,可在战场上,没有一个人想让徐盛去死。
因为……战场上,他们是伙伴,是同袍!
“给我盾牌干嘛?你连我都打不过,你是在教我做事么?”
徐盛嗤笑一声,并没有接过盾牌,尽管他的言语还是如莽夫一般冷淡,可目光中却闪烁出一丝温柔,那是新兵营里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
“我打不过你,放屁,你何曾赢过我?有本事这场仗打完了,咱俩比划下,谁被打趴下,谁叫对方翁翁!”
军营里,特别是新兵,最好的就是面子。
而随着这一番话,周围的新兵都笑了,前方真要冲锋的老兵也听到了他们的嬉笑对话。
但他们并没有插口,似乎……他们早就知道,也许现在还能露出笑脸的这群少年,在这战场之后,又能活下来几个?
“杀——”
随着牙门将的一声吩咐,徐盛与一干兵勇也追随着孙策向前杀去,因为他们是新兵,所以他们是后队,也因为他们是新兵,他们在最末尾看的最是清楚。
前方传来的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那一大片黑影如同黑色的人流,从远处鹏驰过来……
“列阵……”
“弓箭手,放箭……”
“放……放……”
徐盛清楚的记得。
那时牙门将的大声呼喊,可最后那防御的“御”字都未脱口,“啊”、“额”……一系列的惨叫声已经响起。
还未……来得及躲进盾阵的新兵,已然倒下来一片,身上插满了箭矢。
这其中,就有要将盾牌递给他徐盛的那个同袍……
看着曾经一起训练的少年突然就没了呼吸,看着那死状恐怖的模样,活下来的人都沉默不语。
那一刻,徐盛意识到,他们死了,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死了,可他自己还活着,战斗还在继续……
取下箭矢、拉弓、闪身而出、躲入盾阵……
徐盛开始像是下意识的重复这个过程。
可他们只有几千人,对手有几万人,每一轮对射他身旁都会有人倒下,但每一个人倒下之后,就会有人顶上去,就连孙策的弟弟孙翊……作为新兵的他也在阵中高呼,“孙家儿郎,宁死沙场,不死温床,射……射回去,射回去——”
徐盛像是突然振奋了起来,可紧接着他便意识到,豪言壮语总是容易呐喊出来的,可现实却是无比残酷,因为几轮对射下来,他们这支新兵已经所剩无几!
『就这样……结束了么?』
『我……要死在这儿么?』
有那么一刻,徐盛真的产生这样一种想法。
可就在这时,变故发生,孙策已经一马当先穿过了敌人密布的箭雨,一杆“狮头火纹”神枪在曜日下泛出璀璨的颜色,徐盛听说过……孙策曾铸两剑,一名“赤锋”,一名“霜锋”,赤锋剑自佩之,霜锋剑赐予周瑜,而这枪经九天九夜才锻成,这狮头火纹的神枪,名曰“霸王”!
(Ps:项羽用的武器是戟,不是霸王枪!)
徐盛永远忘不了……孙策孤身冲入敌阵,那六十二斤,黄金枪尖所制的长枪,凡所过之处,所刺之人必死无疑,哪怕是被枪杆扫中,也会呕血五升……轻轻一扎,人便是九死一生!
若非亲眼看到,徐盛断然不信,一个将军的勇武能到这种地步!
能一个人在敌阵中往返纵横……
他看到……
敌人的一个战将与孙策对垒,只一招,孙策便将此人生擒,活生生的将一个成年武将像是小孩子一般的挟在身下;
敌人有武将再度冲杀而来,想从背后刺杀孙策,却被孙策回头一声大吼,愣生生的把敌将给吼到惊吓,跌落马下摔死了!
第三名武将杀上来时,因为裹挟着一将,孙策无法挥出霸王枪,他当即单手拔剑,那“赤锋”宝剑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竟愣生生的劈断了敌将的马槊,一剑将敌将削去了脑袋。
整个三次出手,全是进攻,毫无防守……
也正是因为这打法,刹那间震慑到了敌军,也让孙家军士气大震,深受鼓舞……激昂万丈!
徐盛大吼一声,“将军不让我这么打,将军却杀得这般痛快啊……”
当即,徐盛放下弓箭,也提起大刀朝那些凶悍的敌军杀了过去……而敌人看着徐盛,灵魂都在一瞬间颤抖,明明自己的武器就要砍到他了?为何他连防御都没有?
他不要命了么?
不……是这支孙家军,不要命了么?
战场上,最怕的就是不要命的。
当即……面对孙策带领下孙家军如虹的攻势,敌军一溃千里……就连敌首也被孙策俘虏。
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这一仗,孙策打出了“江东小霸王”的名声。
也是这一仗,孙策的勇武与胆力深深镶嵌在徐盛的心头,让他明白……什么叫做——激昂;
什么叫做一力降十会!
勇气、胆力……是可以创造奇迹的!
哪怕在现在……在前后大火覆盖之下,徐盛依旧坚信……昔日里孙策将军教授他的。
勇气、胆力是必定能创造奇迹的——
心念于此……徐盛睁开了眼眸,这一刻他的眼神变得坚定无比,他拔出古锭刀,在摇晃的甲板上,他稳如泰山般的伫立着。
“传我军令,中军所有楼船继续前行……冲过那火海,计划不变,进攻逆魏战船——”
啊……
当徐盛的吩咐传出,所有人都懵了,都以为这位上将军是魔怔了么?
大火、暗桩……还有火焰下战船的阻挠,这些……楼船怎么通过?
仿佛从一道道眼神中,徐盛看出了所有人心中所想,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刚毅,他的眉头紧紧的凝起。
“若什么都不做,那就只剩下束手待毙,所以……按我说的做,冲向那火海——”
“徐……徐将军……”有副将提出质疑,“可那暗桩,还有……还有我军的艨艟战船……”
不等他说完,徐盛的眼眸变得犀利,“楼船有五层楼那么高,便是十艘艨艟战船的重量也比不过,按我说的做,凡是前方一切的阻碍,无论大火、战船、暗桩,悉数用楼船碾压过去……冲过这大火!”
说到这儿,徐盛的神情变得愈发激昂:“人终有一死,但就是死,我江东儿郎也要证明,这百里笆篱或许拦不住敌人的进犯,可我等江东儿郎当可破敌卫江,做东吴的铁壁!”
“犯大吴疆土者,吾等男儿……必击而破之——”
随着徐盛的话……
一干将士们的冷漠与颓然、彷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双突然就变得炙热的眼神。
勇气与胆力是真的可以感染的!
士气也是从主将的行动中感召的!
这无外乎是站着死,还是跪着死,能站着?干嘛非要跪着?是站不起来了么?
“拼了,拼了——”
“前进,前进,碾压过去……碾压过去——”
“碾碎他们——”
仿佛,在前后大火夹击之下,那本已逝去的江东子弟的胆力与勇气又回来了!
硕大的楼船再度行驶,以碾碎己方艨艟战船为代价,以冲入那漫天的火海为代价,它们破敌卫江,一往无前——
正所谓——兵虎虎两个,将虎虎一窝!
……
……
东吴的战船最有名的是徐盛所乘的楼船,高达十余丈,名号“飞云”,单单一艘就可承载三千士兵。
话说回来,曹魏的水军虽不怎么强,但战船往往也造的巨大。